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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圆破镜
全程黑脸的凌夏,在江缇吃完饭拔腿就走的时候,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
沈昕不由分说拽着高岚出了房门,留下二人独处。
高岚不太看得惯沈昕,甩开了他的手,皱着眉道:“沈公子还请自重。”
“呵呵,抱歉。一时情急。”沈昕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
二人沉默不言,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外。
没一会儿,沈昕家里的小厮走了过来,说是他家老爹有事让他速回。原本还想听个墙角的沈昕,只能悻悻然地走了,临走,还不忘嘱咐高岚,“哎,好好听着,有什么小道消息别忘了分享一下。”
得了高岚一个冷漠的白眼,这才嬉皮笑脸地挠挠头走了。
“缇儿,我有话和你说。”
江缇漫不经心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起茶盏掀开碗盖,眼皮都不抬,“哦,又有什么话?”语气散漫,态度慵懒,全身上下透着浑不在乎。
看着江缇这般漫不经心,凌夏闭了闭眼,握紧了拳头。
这几年,他一直精神紧绷,担忧,惶恐,后悔的无以复加。他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她。那时候,她与父兄决裂,被逐出家门,孤身一人。她,只有他了。离开了他,又无家可归,她能去哪儿?
那天之后,他想了很久。他后悔了,后悔用那种恶毒的方式伤害江缇。他疯了一样到处派人寻她,只要有一点她的消息,都能让他坐立难安,可是,却次次最后都是失望。
他曾暗自发誓,只要他能够找到她,只要她好好的,他愿意用尽余生补偿她,疼宠她,再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安泰无虞地又一次站在了他面前。失而复得,让他欣喜若狂,他以为,终于可以好好补偿她了,可是,此时他却发现,她已经足够强大,已经不那么需要他了。
她若即若离,忽冷忽热,让他捉摸不透,她对他,究竟是什么态度。这让他沉迷不已的同时也抓心挠肺,坐卧不宁。
这段时间,他引以为傲的自持冷静,淡然从容,在她面前,丢盔卸甲,不堪一击。她不愿意和他敞开心事,不愿意和他开诚布公,每每他想和她诚心诚意把话说开,都会被她岔过去。
就像现在这样。
“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凌大庄主这是饱暖思那什么了?”江缇轻佻地伸出手指勾住他的下巴,笑吟吟地瞅着凌夏。
凌夏扣住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想和你闹。”
“没意思。”江缇撇了撇嘴,抽出手腕,坐回椅子上。
“你非要如此么?”凌夏跟上前。
“恕我愚钝,不知你所言何意。”耷拉着眼皮,江缇低头看着自己扬起的手指甲。
“我知道,你怨我当初那么对你。你和我闹脾气,就是在发泄怨恨。可是,缇儿,你不能这么轻贱你自己。”
“我轻贱?呵!”江缇猛地站起来打断他的话,满脸的嘲讽,“我竟不知,我哪里自轻自贱了!凌庄主倒是说说,我怎么自轻自贱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江缇讽笑,“你不就是想说,我狎玩小倌,还引诱于你,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高贵矜持,既不端庄也不贤惠,更不贞洁,对吗?”
凌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见他这幅模样,江缇怒火猛地飚蹿,直冲脑门,声音都尖锐起来,“凌夏,你搞清楚。我引诱你不错,可你自己并没有拒绝。若说我放荡,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不过半斤八两,彼此而已。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自轻自贱?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还有,我狎玩小倌,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一未婚嫁,二未杀人抢劫,我用我自己的钱,找我自己的乐子。你凭什么指责我?你有什么立场来指责我?!”
“你身为卞城郡守嫡女,如今这样自甘堕落,还有一点官家小姐的样子吗?”一直以来自知理亏而从不与她争辩的凌夏,忍不住说出了多天来压抑着未宣之于口的话。
江缇脸上讽意更盛,“自从五年前,我离开卞城,就已经不是卞城郡守之女了!”
“不是官家小姐,难道连良家女子也不是了么!”
“良家女子?哦,”江缇抬起下巴,因愤怒而通红的双眸直勾勾盯着凌夏,嘴角上挑,“我怎么忘了,良家女子呢。就是那种任劳任怨任打任骂,无论父兄怎么磋磨都只能认命,不认命就是大逆不道不孝不悌,是家门不幸,家族之耻;就是跟在你身后,面对一切流言蜚语却只能默默吞咽,还要温柔贤惠体贴勤劳;就是被人休弃了却无力反抗,任人羞辱践踏的良家女子!”
振聋发聩,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声声控诉。多年的委屈、遭遇、悲苦,像是被拦截的山洪,现在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股脑的全部涌了出来,奔腾呼啸,恨不能吞噬一切!
江缇说完之后,很久很久,都不能从激愤之中平静下来。
七年前,那林郊的噩梦一般的存在。
她杀了那人之后,那之后的半年,她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夜晚听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精神紧张,只要自己一个人在黑夜里,都会浑身发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吓醒。
那个被她活活打死的人,像个幽灵一样,挥之不去。在夜间,在梦里,盯着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脸,找她索命。
即使到了现在,她都不敢一个人待在黑暗之中。
她一个人从雍城离开之后,无家可归,无人倚仗,只能四处漂泊。没两天,她浑身上下的钗环首饰,都被人骗取一空。身无分文的她,饿到头晕眼花,最后只能放下尊严和傲气,和乞丐一样行乞度日。
那样污秽,那样腌臜,那样卑微,让她几次都差点自尽,好早点解脱。若不是心中的不甘和愤恨支撑着,她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受尽欺凌,受尽白眼,受尽屈辱。
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变成人人鄙弃的蓬头垢面的乞儿。
她每天都在深深的羞辱感中度过,头都不敢抬起来,佝偻着脊背,苟且偷生。
她一直忍着,一直忍着,想着或许久了,就会麻木了。
可是,你越是悲惨,命运不会给你雪中送炭,只会雪上加霜,让你越来越悲惨。
她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样,有时候,她都怀疑自己活着,除了报复,还有什么。
若非后来遇到周慕仙他们,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知道,我受了多少罪吗?你知道吗?!”江缇拽住他的衣襟,大声吼道。
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流了一脸。
“对不起,是我错了。”她的悲痛和眼泪,让凌夏心口纠痛,他将她搂在怀中,不住地安慰,不住地道歉。
“我不要你假惺惺!”江缇推开凌夏,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你不是嫌弃我吗?你不是觉得我如今放荡肮脏配不上你吗?”
“我没有,我从未这样想过。”
“没有?呵!”江缇冷笑,摆明了不信。
“我爱你,缇儿,我爱你!”凌夏抓住她的胳膊,“你相信我!”
“你以前,也说爱我。”
“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缇儿,你原谅我好不好?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以后?我们还有以后?”
“有的。你相信我。”
“你会娶我?”
“什么?”凌夏完全没想到江缇会主动提出来这个,一时之间惊愕,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惊愕,落在江缇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呵,这就是你说的以后?”
“缇儿,你听我说。”凌夏急急解释,“我是太高兴了,真的。我没有想到,你还愿意嫁给我。”
“真的?”江缇半信半疑。
“自是真心,绝无虚假。”
“以后,你都不会再抛弃我,背弃我?”
“永不背弃。”
“好。我等你的行动。”
听到她这样说,凌夏欣喜至极,眸子中全是喜悦,“缇儿,谢谢你。谢谢你肯回头,谢谢你肯原谅我。”
“不,”江缇白了他一眼,冷哼,“我还没有原谅你。我是想让你,以后慢慢补偿我。”
“好,我以后,一定加倍对你好,用一生来补偿你。”她有怨恨,才是正常的。若是轻而易举原谅他了,才不是江缇的脾气。江缇没有原谅他,凌夏反而更加宽心,打消了心头涌上来的疑虑。
“说话算话?”
“至死不渝。”
江缇眸中晦暗不明,她动了动唇角,却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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