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余生请多指教

　　自习课结束了，司徒辉和几个男生嘲笑着李子孟此时敢怒不敢言、敢瞪眼却不敢动手的窘态。
　　——“哈哈哈！”
　　——“你们中午都瞧见了吗，他在厕所里的屎样子？”
　　——“当时，简直臭死我了……”
　　——“这就是身为一个白痴应得的教训和惩罚！”
　　——“白痴？”
　　——“对呀，他白痴，谁白痴？每天只会对一个小不点儿的话，唯命是从！”
　　——“他就是一个怂包、niang 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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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口中的“小不点”，指的就是孔晓瑜。当然，这些话，明明白白地就是说给他李子孟听的。
　　白痴？怂包？niang 炮？
　　李子孟苦笑了一下。大概，在整个五十四中里，似乎是只有他一个才是“白痴”、“怂包”、“niang 炮”吧。而，其他的男生，全都是所谓的“聪明人”、“硬汉子”、“真男人”吧！想必，对方就是这个意思，是不是？
　　李子孟心想着：幸好，自己的“小侄女”孔晓瑜，自习课没在；幸好，自己的好兄弟廖史话、海若宁，自习课没在……如果，他们都在的话，听到刚才那几个男生的议论，还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自从，开学的时候，孔晓瑜主动和自己共担当、同患难的那一刻起，李子孟就暗自发了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一定要能忍，才能确保自己的“小侄女”平安无事；孔晓瑜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再不可被自己连累下水了；除非，若不是，自己必须非要出头、出拳不可，还是尽量，不要再有什么“无端”、“意外”的争吵打架事情发生了，才好啊！
　　每每想到自己那一只小小的、可爱又高知的同桌“小侄女”，他就觉得自己身上充满了无穷的动力和责任，不仅要保护好她，还得努力学习、追赶上她，才配得上站在她的身旁啊。

　　或许，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喜欢她了；他喜欢窗外郁郁葱葱的大杨树，喜欢和她一起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喜欢在秋日暖阳阳光照射下，无意间望向她美丽而可爱的笑脸。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喜欢她了；喜欢和她有关的一切。
　　倘若，如果未来，又过了很久之后，他没有和她在一起；在路上，再看到如她一般的女孩儿，他恍惚之间，定会回忆起此时多年前的他们。
　　如今的他，正在隐藏着心事，单纯而美好。可是，他不想要：很久以后，他还是很喜欢她，只是，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这样的结局。

　　李子孟用铅笔刀，在老旧的木制桌角处，深深地刻上了两个字：“加油！”
　　然而，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刚到教室里、还没有放下书包，就发现，桌角的这两个字，周围被人划伤了一个大圆圈，深度更深，上面还被打上了一个大大叉子。他已经基本猜到了，应该又是与司徒辉\"蛇鼠一窝\"的那一拨同学做的。
　　李子孟从书包里快速地拿出书本，压在了那个图案上。以免，被身后即将落座的孔晓瑜看到之后，“小侄女”一定又会想着要帮他出气了。
　　李子孟也是真心搞不懂那些人了。既然，初中三年，大家能够被分到了同一个重点班来，那么，好歹也是缘分一场。
　　就算未来，中考过后，很可能后面的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怎么就不能彼此好好相处呢？
　　怎么就不知道把宝贵的时间用在好好学习上呢？为什么非得浪费不必要的精力，跟他较劲不可呢？难道，未来就不想考进重点高中吗？
　　“请你们俩叔侄的！”包着两枚香味扑鼻、还冒着热气的茶叶蛋纸袋和两杯豆浆，从李子孟和孔晓瑜的身后“飞”着出现，稳稳地摆在了他们俩中间的桌面上。
　　“艾南柯？你又想搞什么新名堂啊？”孔晓瑜正要将袋子丢还给艾南柯，却被李子孟制止住了。
　　“我在学校大门口那个卖煎饼的阿姨那里给自己买早点的时候，看着茶鸡蛋、热豆浆还真不错，就特别想送给你们两颗，也尝一尝。”艾南柯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没毒！”
　　“谢谢！”李子孟说道。
　　“小叔叔”居然欣然接受了来自于艾南柯的“好意”，这着实让孔晓瑜十分诧异呢。
　　孔晓瑜疑惑不解地望着李子孟，小声问道：“怎么？小叔叔？我家的早饭，你没吃饱？”
　　李子孟微笑着摇了摇头：“还好！”
　　艾南柯跟李子孟点头示好，然后，往教室前排自己的书桌位置走过去了。
　　孔晓瑜瞧着艾南柯往前面走去的背影，又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指着桌上的豆浆和茶叶蛋：“小叔叔，那，你这是咋事儿！？”
　　“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李子孟靠近她的小耳朵，稍有深意地轻声说道，“明白了？”
　　孔晓瑜似乎想起了什么：“喔……司徒辉？！艾南柯……俩人掰了？！”
　　看来，“小叔叔”是选择了和区长家小公子艾南柯结盟了呀！

　　班主任麻淑华已经点名完毕了，听到教室的前门外有同学喊报道，他语气很严厉：“司徒辉同学，你又迟到了！走廊里，罚站十分钟，再进来！”
　　“老师，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这个月，你都迟到几次了？”
　　“老师，我搬家了！住得离学校特别远！错过一趟公交车的话，就要等很久！”司徒辉每次迟到的借口，都变化着各种花样来，“今天，又迟到，是我的不对！”
　　不只是麻淑华有点听得腻歪了，就连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都不再轻易相信司徒辉的话了。
　　当人们无法辨识对方所言真假的时候，喜恶之情的程度，决定了对对方的基本信任程度。
　　在往日里，个头和孔晓瑜差不多高的麻老太太，时常都会对习惯性总迟到的同学准备一大堆训斥的话。但，她望着司徒辉的目光，还是选择相信了他这一次。但是，麻淑华又不想在全班同学面前，对这样日常行为不端、学习习惯不良的同学太过姑息了。
　　因此，只好省略了之前预设的所有“长篇大论”，麻淑华仅仅对司徒辉说了一句：“出去！站好！”
　　不过，她的语气已经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司徒辉只得乖乖地听话，背着身后重重的大书包，灰溜溜地后退了半步，转身出了教室的门，紧贴着门边的墙壁，立正站直。
　　早晨的时候，为了提前出门、赶上进城的公交车，他连早饭都没有来得及吃，肚子一直咕噜噜地叫唤着。
　　还没有等到上课铃声响起来，麻淑华走到教室门口，对司徒辉低声说了一句：“行啦！赶紧进去、坐好吧！以后，不要再迟到了！”
　　“我知道了！谢谢麻老师！”司徒辉鞠了个躬。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表，自己这一次被罚站还不到10分钟呢。他倒是心里蛮庆幸的，自己真算是好运气了。
　　回到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时，随着一股子茶鸡蛋的香气飘进鼻孔，司徒辉寻味定位，他转头一看，便死死地盯住了身后李子孟和孔晓瑜桌上的两枚鸡蛋，当然，还有那两袋豆浆。
　　因为实在肚子实在是太饿了，他顾不上拿豆浆，先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将两个热乎的鸡蛋抓了过去，飞快地从教室后门冲了出去。
　　先前，总是听爷爷奶奶、父母们那里听说，他们形容前些年里碰到自然灾害的时期，还真的有人会因为吃不上饭、而被饿死了。
　　而，此时此刻司徒辉明抢茶鸡蛋的这一幕，孔晓瑜和李子孟都有同感，似乎是真切地见识到了，一个人，被饿疯了，到底会变成是什么样。好像，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的——还不是偷偷摸摸地偷，而是，明目张胆地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将能吃的东西给直接抢走了——而且，连声谢谢都没有说。
　　“小瑜儿，你去做什么？”
　　“那是艾南柯送咱们俩的鸡蛋！我得把那个饥不择食的家伙，给追回来啊！”
　　李子孟再一次地拦住了她：“你看书吧！我去追！”
　　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司徒辉早已经不知去向了；应该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吃鸡蛋呢。
　　李子孟只好走到学校大门口，和看门大爷好说歹说，把自己给放了出去。但是，他并没有看到艾南柯说的那个既卖都将、茶鸡蛋、又摊煎饼的早点摊。他至少随便找了一个距离校门口最近位置的、还没有收摊儿的早点商铺，重新买了两个茶叶蛋回来。
　　紧接着，他再一路小跑着，赶上了上课铃声，回到了教室。

　　上午的眼保健操结束后，孔晓瑜在走廊楼梯口的拐角处，隐约地听到了司徒辉的声音：“对！就是我！那俩蛋，就是我吃的，咋地啦？”
　　“不咋滴！”
　　“不行啊？”
　　“行！司徒，以后，你若想吃什么，直接告诉我，我都可以买来，送给你！但是……”
　　“艾少爷！艾公子！有什么新的指示啊？”
　　“属于他们俩的东西，你以后都不准再碰！知道吗？”
　　司徒辉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哼！诶！我说，南柯啊……前些日子，你住了一回医院，是不是医生给你开错了什么药啊？怎么自从返校之后，你的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呢？”
　　这个问题，在这些天里，确实一直在困扰着司徒辉，他终于借着这个机会，问到了艾南柯。
　　那两个鸡蛋？还是被司徒辉吃掉了？
　　那，后来，“小叔叔”带回来的俩蛋，是从哪儿“变”出来的呢？
　　孔晓瑜紧紧地藏在拐角外的另一边，仔细地偷听着两个男生的对话。
　　其实，不用多想，她基本也猜到了，是李子孟自己花钱又买来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是故意要向艾南柯示好、还有另有其他想法呢？
　　这复杂问题的背后，孔晓瑜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了——就是俩鸡蛋吗？谁吃不是吃呢？
　　“反正，司徒，我希望，刚才我说过的那句话，你能够记得住了！”艾南柯居然对自己此前“一丘之貉”的“好兄弟”使出了类似警告式的语气。
　　这让在墙角偷听的孔晓瑜，顿时感到十分惊讶：艾南柯，他怎么了？真的吃错了药吗？
　　“南柯，你该不会是……对那个孔晓瑜有意思了、‘相中’她了吧？！”司徒辉突然转移话题，问了一个十分敏感而直接的话题。
　　“你要是再乱说话！有你好受的……”艾南柯伸出手指，对着司徒辉的鼻子，再一次警告着对方道，“你信不信，我能找人让你从此生活不理！”
　　“我信，当然信啊！”
　　艾南柯拍了拍了司徒辉的胳膊：“嗯！信，就好！”
　　“你一个区长大人家的二公子，想要整谁、让谁生活不能自理，还不是你老爸随口吩咐一句话的事儿吗？”
　　“司徒辉！我自己的事儿，和我爸没关系！”艾南柯一听到自己的父亲，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艾南柯，你这是要彻底跟我一拍两散的节奏吗？”
　　艾南柯没有正面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司徒辉摩拳擦掌着，双手拍了一下，又摊开到两边，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好呀！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把我怎么样！”
　　比他个子稍微高一点点的艾南柯，用手指点了点司徒辉一侧的肩膀头儿：“大人们不都这么说吗？‘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所以，咱们往后走着瞧呗！”
　　“南柯！艾南柯！艾南柯！……”
　　然而，不管司徒辉朝着他的背影喊了多少声，艾南柯都没有再回头。
　　其实，艾南柯心里，并不真的想要和自己六年来的老铁同学绝交。他只是希望，司徒辉可以不要再无事生非了，更不要再找孔晓瑜和李子孟的麻烦了。仅此而已。
　　只听到，艾南柯正要转角离开的背影，留了一句话给司徒辉：“司徒！你，好自为之！否则，可别怪我，到时候，真的不认你这个曾经的好兄弟呀！”
　　孔晓瑜始终都屏着呼吸，一直不敢探头去窥视。不过，通过刚才他和司徒会那些私下里的二人对话，她对艾南柯同学的印象又产生了一些新的认识。
　　随后，艾南柯便从墙角处拐了出来；刚刚好，和正要往里面看的孔晓瑜，撞个满怀。
　　“哎呦！”孔晓瑜捂着自己的额头。
　　人高马大的艾南柯立即哈腰低头、俯身下去，伸出大手，帮她揉了揉：“小瑜儿，你没事儿？没磕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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