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们都真香了

　　窗外桃树枝桠上生出不起眼的鼓包，算算日子，确实还有几日就到春天。但天气还是让人打寒战。

　　窗户大开的房间里，女子整个人窝在皮毛制成的斗篷里，环抱暖炉，旁边还燃烧着几个炉子。此情此景，和夏天开着16度空调盖棉被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伸出手，纤细的手指拾起桌子上随意放置的铜棋，拨弄轻磕，露出半截皓腕上一片郁金香的花瓣一闪而过。做工精致的宽袖拖拽在桌子上，垂坠又层层叠叠，一派贵女形象。

　　正是楚艺声。

　　在这个小房间已经好几天，一步没出去过。之前的日子甚至连窗都不给自己开，一天天重复醒来—换药—喝药的动作，骨头都要躺散了。

　　好不容易起身，丽娘二话不说给自己套娃一样套了十几层衣服，末了还给披个皮毛，阎一阎二翻出一堆暖炉，瑜叔和阿乙送来两车药材和炭火……

　　大概是自己坠江的画面吓到他们，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作为体贴的上司，部下的好意就受着吧。

　　反正她现在也讲不出话来拒绝，就这样了。

　　楚艺声摸了摸脖子的绷带，叹了口气。

　　好无聊。

　　她甚至脑补了长生和莫首阳或者莫首阳父辈祖辈的恩怨情仇，还来点事后诸葛亮式的分析。想想当初资料里长生是只顾铜棋宝藏的，但是那时莫首阳已经经历各种挫折、背叛、亲人被虐等等，非常美强惨了，也许长生就喜欢慢慢折磨这种调调。这次莫首阳不够惨，走向才不一样了。

　　其实她对长生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她是真的无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楚艺声脊背一紧，迅速拿起身侧竹竿一钩，把窗户关上。

　　下一刻，陈丽娘进来，开口就是一句：“小姐！你刚刚才关窗吧！说了不能开这么久，只能开半边，我就是去迎霍大夫这一会的功夫……”

　　楚艺声无法出声打断施法，只能看着她眨眨眼，一副知错的样子。

　　陈丽娘看着她的样子，无奈止住话头，转身向身后笑吟吟的微胖男人施礼道：“今天也麻烦霍大夫了。”

　　这几天喝了药昏昏沉沉想睡觉，都没正式跟这位霍大夫打过招呼。楚艺声看着眼前一脸慈祥，相貌普通可亲的中年人，笑着施礼。只下意识轻抚腕间花瓣所在的位置。

　　“楚小姐您好，我叫霍壬，前些年受过莫少侠的照顾，现在能受他所托照顾您，我很高兴。这个宅子虽然不大，但您可以在这里放松。”

　　陈丽娘在霍大夫讲到莫首阳的时候就开始跟他使眼色，奈何霍大夫没接收到她传达的信息。陈丽娘小心瞄了一眼楚艺声，发现对方的笑容一丝没变，好似昨天自己跟对方报告莫首阳的事情的时候，那面无表情地生气的人不是她一样。

　　楚艺声微笑点头，配合霍大夫的检查。

　　“楚小姐恢复的很不错，药物我就增加这一味，更加温和一些，您看看合不合适？”

　　楚艺声有点奇怪对方的恭敬，看了他一眼。

　　霍壬了然道：“医圣之名，医者自不会不知。曾拜读您的处方，确实是能者为贤，与年龄性别无关。”

　　楚艺声现在已经佛了，人叫什么，皆为虚妄，她成长了，已经不再是当初听到名号就要体验羞耻的楚艺声了。

　　她矜持笑笑。扫一眼药方，仿佛是珍贵药材一览，不要钱似的。

　　霍壬在一旁补充说明：“这些都是吴管家和莫少侠送来的药材。这味特别难寻的红海双生莲，前日刚刚被莫少侠寻到送来。楚小姐坚持用药，注意戒口，一月后便能开声说话了。”

　　陈丽娘：……

　　楚艺声只是点点头，把药方还了回去。

　　霍壬也不久留，说完便走了。

　　楚艺声再次抚上腕间，还是不太懂“友谊郁金香（装备）：陌生人初始好感度为10%以上”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她失忆的“补偿”。看起来就是让菜市场老板能给自己少算几毛的技能？强调陌生人就是和本来就认识的人没用。有那么点……鸡肋。不过想想也不能出现和本世界科技树不同的东西，服务中心那边也算是尽力了，毕竟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小一线兼职人员。

　　默默思考了一会，楚艺声抬眸，有点好笑地看陈丽娘欲言又止模样，抬手示意她说话。

　　“……看来莫少侠前几日就是为了找这味药材。”相反，在这么忙的时候，还日日过来看小姐也不容易，如此看来，也不是故意只在晚上小姐睡着的时候来，也不是故意在被小姐发现之后立刻逃走……不，后面这个说不是故意是真的牵强。

　　陈丽娘表情难得有点纠结。莫首阳带着伤前前后后为小姐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连楚庄主听了都沉默。有心想为他说话，奈何本人在正主面前的表现实在拉胯，到现在还没好好看一次小姐算怎么回事？

　　正琢磨间，陈丽娘忽然神色一凛，起身护住楚艺声，看向窗外。

　　“丽娘姐，别紧张，是我。”一个灰色的身影从窗口翻入，正是阿乙。

　　“好好的门不走，走什么窗！”陈丽娘说教。

　　“别别……我错了，姐！”阿乙赶紧求饶，“这不是十万火急吗！小姐，秦医仙回来咱宅子了，楚庄主也到了，您看您身体怎么样，咱们回去疗养？”

　　秦老头回来了？楚艺声眼睛亮了亮。她当即向阿乙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陈丽娘。

　　陈丽娘也是当机立断：“霍大夫说小姐恢复不错，小姐在这边没什么好收拾的，就是马车要布置妥当了。”这里也是京原，当时就是因为离盘龙桥近，才送到这边做紧急治疗，实际离楚艺声的宅子就半天车程。

　　阿乙兴奋道：“保证完成任务，当天就能回去！”说着从窗子翻了出去。

　　陈丽娘：……

　　楚艺声掩嘴偷笑。想了想，复又走到书桌旁，拿起前两天陈丽娘帮忙置办的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结束后看了一遍，递给陈丽娘，笑眯眯地用嘴型说一声“照旧”。

　　陈丽娘看了看里面满满的急救技能方法，了然收了起来。

　　就是和之前一样，将药方悄悄给调查过可信的医者而已。

　　阿乙和陈丽娘的手脚很麻利，收拾好坐马车回到宅子才刚刚傍晚。

　　楚艺声慢悠悠走进去，一眼看到那熟悉的银发。

　　她止住脚步。

　　正巧对方也看了过来。

　　——然后她眼看着人向后退了一步。

　　楚艺声：……

　　虽然对方次次趁她睡觉的时候来让她不高兴，还气他没养好伤就干这干那，但她也不想逼他太紧，正好自己伤也没好，想缓个两天。

　　但是现在，谁叫人主动送上门来呢？

　　楚艺声急急上前两步，似乎一下忘了喉咙有伤，开口欲说些什么，却猛地低头捂嘴闷咳起来。

　　陈丽娘：……

　　从旁边的陈丽娘的角度看，自家小姐演的实在不怎么走心。只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早已恢复气色的脸，甚至还看着自己笑。

　　但是能被这拙劣演技骗到的人立刻出现，莫首阳在看到楚艺声低头的瞬间就身形一掠，站到她面前，平常冰冷无表情的面容眉头紧紧蹙起，颇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我们去找秦医仙。能走吗？”说完没等楚艺声有表示，直接将人横抱起来就走。

　　陈丽娘看着两人背影，斜睨一眼旁边的灰衣人：“这就是你的小算盘？”

　　阿乙挠挠头：“差不多……难得莫少侠来了，小姐之前不是生气见不着他？不过这发展我也没猜到，不愧是小姐。”

　　“得亏是小姐，不在意这些。要是……”说难听严重点，这是计算欺瞒了。

　　“小姐不在意不就行了？”阿乙笑嘻嘻。

　　陈丽娘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算了，该干嘛干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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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艺声安安静静靠在莫首阳怀里没有再作妖。

　　回想大半年前他们也差不多每天这样抱来抱去的，感觉很怀念。

　　说来自从自己立了“明天有重要的话跟你说”这个flag之后，都大半年了，现在也算是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偏偏自己又说不出话了。这旗子真是稳得不行。

　　说真的，她都讲不了话了，莫首阳就不能代劳一下吗。

　　告白这种仪式感还是必要的，所以快给我说。

　　无情无理取闹.jpg

　　莫首阳走得很稳，但是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回过味来。

　　他抿了抿唇，低头看进楚艺声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肌肉缓缓绷紧：“……你没事。”

　　楚艺声弯了弯眼眸。

　　莫首阳：……

　　他走到院子背风处将人放到石凳，正要松开，忽然又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攥住手指。手里冰凉的温度让他条件反射直接将她的手纳入掌中输内力。

　　如果楚艺声可以开口，现在就要说几句骚话了。

　　莫首阳对自己无意识的举动沉默了，最终还是没有放开，只严肃地看向楚艺声：“不要开这种玩笑。”

　　楚艺声挑眉。嚯，还敢跟她说教？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明显，莫首阳问道：“……你在生气吗？”

　　楚艺声点头。

　　“对不起。但是你现在要戒口。”

　　楚艺声：……

　　有毒。

　　是什么给他的错觉自己生气只要吃什么就能好？

　　这男人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惹火。

　　她恼怒瞪他一眼，用手势指指他，又指指这里，露出个夸张的疑问表情。

　　莫首阳想笑，忍住了：“我找到秦医仙，想让他给你看看。但是秦医仙已经被楚庄主送回去你宅子的路上，就先接他到这来，所以在这里。本来正打算去接你回来。”

　　楚艺声转转眼珠又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她怎么这么多生动的表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莫首阳继续道：“我是要去接你，没有躲你。”他停顿一下，“我只是……”

　　他沉默了一阵，楚艺声耐心等着。

　　终于，莫首阳抬起头，认真地看进楚艺声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有点紧张。”

　　楚艺声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攥紧布料，她直觉莫首阳要说重要的事情，这事两人心知肚明，甚至日常相处早就像老夫老妻，但是真正面临，她还是很老套地心跳如擂鼓。

　　“……楚艺声，我心悦你。”

　　两人交握的手心汗湿，楚艺声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掐着层层布料，大概已经皱巴巴。

　　她张嘴，这次是真忘记自己不能说话，喉间被刺激得一痒，咳嗽起来。

　　“！楚艺声！”

　　赶在莫首阳又想直接抱起她冲去找秦老头之前，楚艺声赶紧制止了。

　　她身残志坚地忍了忍喉间痒意，抖索着手往袖子内衬掏——掏出一张简单折了两下的纸，递给莫首阳。

　　他接了，眼睛还是看着楚艺声：“……还是先去看看身体？”

　　楚艺声捂着嘴摇头，点了点他手中的纸。

　　莫首阳迟疑一会，轻轻打开纸张。

　　不大不小的宣纸方方正正，上面只简单写了几个字——

　　我也爱你。

　　他猛地抬头，只看到一只宽大的袖子，那人的脸被遮的严严实实。

　　莫首阳：……

　　他上前握住对方遮着脸的手拉开，看到一张通红的脸和乱飘的眼神。

　　他忍不住笑了，像在阳光照射下融化成剔透纯粹的冰晶。

　　新芽含苞的院子里，一对年轻的男女相拥。

　　*
　　——时空境界服务中心，特殊行动部门，副部长办公室。

　　女人摘下平光眼镜，揉了揉眉心。露出即使眼下挂着青黑也不掩姝丽的面容。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陷进背后柔软的特制工作椅，柔和又慵懒。

　　女人面前是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屏幕，她靠着椅子再次带上眼镜，伸手向前点了点，弹出一个新的光屏，画面赫然是楚艺声的小世界。

　　她以16倍速检验一番世界后续进程，确认了没有问题。

　　［特行部守护兼职项目01世界，任务完成。辛苦曲部长。］

　　“楚艺声的补偿设置好了吗。”

　　［友谊郁金香已发放，在其回归小世界后启用。］

　　“记录本次失误，调整操作。”

　　［是。］

　　［接下来是02、03、04世界，即将进入尾声。］

　　“好，继续跟进。”

　　突然一阵通讯提示弹出，一个人脸出现在左下角。

　　“曲部长，特行部招新宣传片需要您来进行拍摄的事考虑得如何？”

　　“……啊，对，这事等下周吧，等我这周忙完……”

　　“……曲玄，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你忘了吧？”来人语气有点幽怨。

　　“你清楚我们的情况的。”曲玄一边说着话，一边点开文件处理，一条条指示下去，“这周真的没办法，新项目还不能完全放手。下周，下周一定。”

　　“你……唉。行了你忙吧拜。”

　　刚刚关上通讯，另一个新通讯再次接入。

　　“玄姐，这次特行部的团建活动预算……”

　　“玄姐，有紧急S级世界任务分派过来了，但是我们一级工作者都有任务在身……”

　　曲玄一心三用，通讯对话，文件处理和项目跟进，时间没有任何空隙。

　　忽然一阵特殊的提示音响起，她停顿一瞬，缓缓眨了眨眼。

　　［曲部长，项目新增世界，编号05、06，请及时寻找兼职人员安排任务。］

　　曲玄：……

　　她面无表情静坐了一会。只见工作不断增加。

　　她只能面无表情继续工作。

　　“跟踪02世界进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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