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惹大佬(快穿)

作者:时雨初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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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秋女帝(23)


      西南角只有一处破败的宫苑,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周围生的草木萋萋,这样的地方火势不会蔓延太快。

      梁中正一行人跑过来时,只见宫苑内浓烟滚滚,倒没见火势有多大。
      他心中一喜:皇上还有救!

      要说这群臣子也是忠心为国,为了避免皇上丧生、朝堂动乱,竟能一股脑的往火场里冲,好在火势比想象中小多了,众臣最后一点犹豫的心思荡然无存,抬脚踏入宫门。

      宫苑里面房间不少,东西厢房里面已经结了蜘蛛网,屋顶甚至漏光,彻底不能住人了。
      梁中正稍稍一向,就带着众人往正殿跑,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出现在西南宫苑,但以刘炤脚步沾尘的性子,肯定不会去破败过于厉害的地方。

      东西配殿浓烟滚滚,正殿倒是没有多大烟。

      众人快步走到正殿外时,还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里面有人不假了!

      梁中正面上一喜:“找到了,趁火势还没起来,快把皇上救出去。”

      众臣这波稳赚不赔,无论将来刘炤退不退位,他们都是救驾有功的功臣。

      要救的目标就在前方,一行人也都精神起来,赶忙冲上前,猛地推开门,不等喊出“微臣前来救驾”,一个个突然石化了似的,被屋里的景象慑在门口。

      “皇上,你……!”
      梁中正冲在最前面,刚打开门,就看到层层叠叠的纱帐后面,两道缠绵的身影,虽然隔着细纱,还是能隐隐看到女子花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藏在将掉不掉的衣裳下。
      刘炤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真真是咱们九五之尊的皇帝没跑了。

      梁大人而立之年,尚未娶亲,哪件事过这种场面,当即失口喊出声。

      他这一声算是把屋里屋外的人都喊醒了,众臣掩目的掩目,怒目的怒目,唉声叹气和破口大骂交织一片。

      刘炤也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又一次把脸丢的满宫都是,上次还只是陈采文,这次丢脸的主角成了自己。
      炤帝也是个人才,这种情景下,竟然学起了鸵鸟,一把扯过棉被,蒙在自己头上,一副“我不露面你们就不知道是谁”的自欺欺人的架势。

      众臣都惊呆了,这皇上没有脑子吗?
      实在是太过滑稽,历经三朝的老臣都闻所未闻。

      “皇上!”有臣子太过愤怒,“您不理会京郊案件,却在这里风花雪月,是真要置社稷于不顾了吗!”

      刘炤不理,动都不动一下,宛若一只死鸟。

      众臣:“……”
      这让史书将来怎么写?

      “京郊私藏兵器的案件证据确凿,分明就是有人居心叵测,蓄意造反。刘炤不管不问,反倒在这里跟宫女享乐,这种皇帝我大驷国要来何用!”

      刘炤仍是不动。

      若不是里面有衣衫不整的女子,他们都要冲进去把刘炤提溜出来了。

      刘炤缩在被子下,打算“以静制动”,这群大臣唠唠够就该走了,等明日,就说自己从没来过西南宫苑,反正无凭无据,谁知道是不是有人冒充呢?

      皇上窝囊出了新境界,连陈采文都看不下去了,推了推被子里的一坨:“皇上别躲了,出来吧,都知道是您。”

      隆起的被子拱了拱,闷声道:“朕不出去,他们看不见朕。”

      陈采文:“……”

      陈采文这一说话,门口的人又是一惊,惊悚地相互确认起来。
      确认的结果是,里面的“宫女”不是旁人,正是在牙子巷勾栏院犯了大错,被降为选侍,打入冷宫的陈采文!

      刘炤当日气个半死,亲口把人打入冷宫,如今偷偷让人在这里服侍,这是要闹哪样?
      在宫里还不算,堂堂君王跑到这破破烂烂的行宫,偷/情一样和罪人嫔妃勾搭。
      脸不要了?皇家尊严不要了?金口玉言纯属放屁吧!

      若说刚才大臣们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刘炤,那现在就是三观剧烈,古今都没见过这种帝王,偏偏让他们赶上了。

      梁中正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感到一股震怒之气直冲头颅,顾不上礼法,他抬脚迈进门,甩开挡路碍事的纱帐,径直走到床榻边。
      陈采文已经堪堪披上了里衣,梁中正扯过地上扔的乱七八糟的衣裳,随手扔给她,让她别太过丢人,穿好了出去。
      然后拉起刘炤蒙在头上的被褥,使劲一扯,里面缩着的人瞬间露出头,果然是刘炤一张又气又怂的脸。

      门口的人见梁中正走进去,也都跟了进去,这事再丢人,也得有个说法;刘炤再不想见人,也得出来给个交代。

      刘炤这辈子没遇到这么丢脸的场面:床边,他的女人刚穿好衣服,他自己还半裸着,然而他的大臣却围了一床,用审视逼问的目光看着他。

      棉被让梁中正发泄似的紧紧攥在手里,刘炤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讪讪道:“你们、你们大胆。”

      用最怂的语气说最恨的话,大臣们无动于衷,甚至有人当着他的面,轻蔑地冷哼。

      “皇上,事到如今,我们都觉得你不适合做驷国皇帝了,请您主动退位吧,也好保全面子。”
      梁中正原本还想着,若有一日说出这种话,他定会内心忐忑不安,如今,他说得极为平缓冷静,因为对刘炤已经失望到无可救药。

      刘炤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有人逼宫,下意识想让其他人把梁中正拿下,他这会儿突然聪明起来,没敢直接下令,而是呆愣地看向其他人,试探道:“你们、你们跟他一个想法?”

      众人冷冷“嗯”了声,连理由都懒得解释了。

      刘炤身子一软,瘫坐在床榻上,后背狠狠撞上石墙,“咚”的一声。

      梁中正不欲和他废话,这等德行的人,实在不配做皇帝:“皇上写诏书吧,主动传位,比被联名上书赶下皇上有面子些。”

      刘炤手指抓了抓被子,失神良久,突然大叫起来:“朕不退位!朕是真龙天子,岂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左右的,朕绝不退位!”

      他的模样形同疯魔,口口声声说着绝不退位,众人又不能抓着他的手,强写圣旨,一时还真没了法子。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一喜,皇后娘娘是个明事理的人,一定有办法对付这疯子。

      时乐在众臣的目光中款款而来,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仿佛对刘炤做出这等事一点都不惊讶,也不见愤怒和失望,似乎觉得刘炤本身就是这种人,做出这样的事才符合他的身份。

      众臣忙俯身情安,时乐抬抬手,示意平身。

      刘炤也看到了时乐,方才就大喊大叫的他现在更像疯了一样,扯着嗓子喊道:“皇后!救朕!朕不要退位。”

      时乐瞥了床榻一眼,刘炤披头散发、表情狰狞,哪还像个皇上,活脱脱一个市井刁民,不住向她喊救命。
      她收回目光,并不理睬,一挥手,示意身后跟着大宫女采荷过来。

      采荷走上前,手中托着木质推盘,上面放着两样东西,一件是小孩投壶用的箭,另一件是真正的利箭,只不过箭矢处的制作几乎一模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是同一样东西。

      “拿给他看。”时乐淡声道。

      采荷奉命走到刘炤面前,把托盘举到他眼前。

      刘炤安静下来,表情疑惑,不明就里得拿起两根箭细看起来。
      看完,指着投壶箭喃喃道:“这不是以前陈选侍宫里特有的凤羽箭吗?朕赏给她的,她给琅儿做成投壶的小玩意了。”

      陈采文在一旁看着,一眼认得刘炤说的东西,那是她宫中的特有的凤羽,当时刘炤独独赏给她,皇后都没有份。

      “不错。”时乐开口,“这是皇上独独赏给陈采文的,皇上不觉得另一支箭的箭矢也眼熟吗?”

      刘炤又看了半天,突然恍然道:“哦!这支箭的箭矢也是凤羽的,皇后从哪弄来这两样东西?”

      “一样是今早经过御花园时,看到二皇子在玩,顺手捡了支。”时乐瞟了眼陈采文,“另一样,是当时瑜儿在皇子所遇刺时,此刻留在的那支。”

      众臣瞬间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一模一样的材质,只有以前的陈贵妃宫里有,这说明什么?

      刘炤也反应过来,沉着脸看向陈采文:“瑜儿是你派去的刺客?”

      陈采文下意识摇头:“不是臣妾。”
      刺客明明用的不是这种箭,凤羽只有她宫里有,若是让刺客用独有的凤羽箭,那不是不打自招吗?她没傻到这种程度,当时所有的凤羽都给刘琅做投壶玩了,怎么会出现在真正的箭上?

      陈采文自然是想不明白,那支真正的箭不是行刺刘瑜的箭,而是时乐让人用凤羽做的,跟皇子所那支酷似而已。
      只是用来彻底扳倒陈采文,用不着多麻烦,况且今时今日,以刘炤和陈采文的处境,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

      果然,刘炤暴怒:“不是你还会有谁!只有你宫里有凤羽。你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连朕的儿子都敢杀!”

      陈采文这回冤枉,可事情的的确确是她做下的,她只是寒心皇上,这么轻易就信了皇后,转身暴喝自己。
      她声音不甘又愤恨:“皇上,您带臣妾来行宫时,说了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臣妾,这就您的保护?”

      方才大臣们冲进来,刘炤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好好藏起来,一点都不管衣衫不整的陈采文,之后的言行中也没有要护着她的意思,冷漠得如同那日在勾栏院,几句话就让她从天堂下了地狱。

      “朕怎么可能保护要杀自己儿子的凶手?”刘炤尖叫着反问起来。
      他此举看似明辨是非,其实为刘瑜伸冤的分量小,在时乐面前表现乖巧,想让时乐为他解了眼下的困境,重新当回受人敬仰的皇上才是真。

      陈采文心痛如绞,陈情道:“您当初把臣妾打入冷宫,嫌弃至极,不还是把我带来行宫吗?”

      刘炤一听陈采文还敢提这件事,大叫一声:“你住嘴!”

      陈采文算是看透了,他说的千好万好,不过是留恋自己的床/技罢了,只要一出事,她就是首先被抛弃的棋子。
      可她从贵妃之位一朝跌进泥潭是为了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她就不觉得丢脸吗?
      如今在众臣面前出丑又是因为谁?是谁许诺了那么多让她重燃希望又陷入绝望?

      陈采文悲痛欲绝地想,就把这些全部说了出来,既然刘炤搞不留情,自己什么要给他留脸?

      众臣简直惊呆了,最有名的戏本子也没眼前这出戏好看。
      前一刻还在床榻上温存的两人,这会儿突然反目成仇,相互怼起来。

      刘炤铁了心要扒着时乐,不管是刘瑜遇刺还是今日的事,全都赖在陈彩文头上。
      “证据确凿,你别想抵赖了,朕与皇后的孩儿,岂是你能陷害的!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拉出去,毒酒赐死!”

      陈彩文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刘炤,早就知道帝王凉薄,没想到刘炤凉薄至此,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罢了,此生算是一场笑话!
      “刘炤,你个小人,忘恩负义,欺软怕硬,你这种人一定会不得好死!”

      然而此刻的刘炤已经听不进陈彩文的话,他含情脉脉地看着时乐,温声道:“皇后,婉儿,要害咱们儿子的人被朕处死了,你别怕。”

      陈彩文被人硬生生拖出去,最后听见刘炤这句温情又薄情的话。

      时乐看着刘炤,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皇上英明。”

      刘炤一下子开心起来,笑着道:“皇后,快扶朕起来,朕待够这行宫了,要回宫去。”

      众臣全部看向皇后,不知道她是怎么个想法,若是真出手保刘炤,事情还有些难办了。

      “皇上。”时乐道,“你还没答应众臣的要求,怎么能回去?”

      这句话表明了立场,也让下场的臣子安下心。
      却让刘炤直接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给了他这么个答案。

      “为、为什么?”刘炤失魂落魄,“婉儿为什么,我们是多年夫妻啊,你为什么不帮我,反倒帮这些外人?”

      冲着刘炤料理了陈采文的份上,时乐给他一个明白:“于公,你身为皇帝,从不为天下计,为百姓计,如此无德无能,不如退位让贤;于私……”
      她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你宠幸陈采文,把中宫皇后囚禁多年,你以为多年的夫妻情分还在?”

      时乐这句话对刘炤来说太刺心了,这么多年,谁不是永远顺从他,尤其宋婉,在他心里,宋婉永远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哪怕知道他们的感情不如少年时,宋婉心里也是爱着自己的,永远会原谅他的错和亏欠。

      他大错特错了,任何人的好都不会毫无由来,或许在他第一次伤害到宋婉时,那个姑娘就永远不会原谅他了。
      何况这一伤害,就是这么多年。

      “不是这样的。”刘炤失神喃喃,“你会给我秀马踏飞燕,会为了我学会吹笛子,我们当年的种种你都记得……”

      “我不记得。”时乐道,“比起吹笛子,宋婉更喜欢骑马,比起修女红,宋婉更喜欢耍花腔,她为你放弃了一切,你却把皇宫变成了她的牢笼,囚禁了她的一生!”

      时乐声声控诉,不知道是在激起刘炤的愧疚心,还是为宋家姑娘的一生不值得。

      刘炤如同被五雷轰顶,他受不了皇后说这样的话。
      这人就是这样,他可以随意对待宋婉,宋婉却不能对他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否则就心肝肺俱疼。

      所有人的毕恭毕敬都是假的,臣子、后妃,甚至皇后……一旦失去皇帝的身份,没有一个人再用以前的态度对他,唯一一个会不在意身份权位待她的宋婉,已经在这十年里,被他亲手弄丢了。
      再也找不回来了。

      “皇上,您若不想回宫,终生住在行宫也可以。”时乐道。

      “朕不!”刘炤突然大叫起来,上前就要扑到时乐身上,被离得最近的几个武将拉住,“朕不要住在行宫,婉儿,朕要和你在一起!”

      在这当口,他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东西,这个皇位坐的实在没意思,宋婉才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以前亏欠她太多,他只想弥补,哪怕用皇位去换。

      武将把刘炤控制得死死的,他仍在使命去够时乐,声音中带着哽咽:“婉儿,朕可以不当皇上,把皇位传位给咱们的瑜儿,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足够了。”

      时乐收回眼看就被刘炤抓住的衣袖,转身对梁中正道:“炤帝下旨,去盖了大印传旨吧。”

      梁中正忙低头道:“是。微臣请旨,炤帝是继续住在行宫,还是随凤驾一同回宫。”

      时乐想了想:“让他回宫。”

      她最后看了眼长满荒草的宫苑,而后转身离开。
      今日之后,前朝将彻底变天,刘炤的荣华富贵终究如这满院的杂草,快要到头了。

      宫苑外,采荷熄了湿柴堆下的火种,滚滚浓烟断了源头,不再往外飘浮,这场葬送了陈采文、也折损了刘炤的“大火”被彻底扑灭。
      小丫头开心道:“已经全熄了,有人来查的话,也只会认为是哪个小太监小宫女不小心纵了火,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卓青望着时乐远去的方向,低声道:“娘娘设计这场大火,就是要让皇上的威严彻底扫地,无颜再做九五之尊的位子。”

      采荷点点头:“卓太医说得不错,他原不配坐那个位子。娘娘这是为自己讨公道,也为天下百姓择个明君,您不要错怪娘娘。”

      卓青摇摇头:“我没有怪她,不管娘娘做什么,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采荷歪了下脑袋,大约没想通卓太医突如其来的话,但却很赞同:“娘娘会保护好自己,卓太医也会保护好娘娘的。”

      卓青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话。

      与此同时,陈阎从行宫一路小跑回家。
      刚进府门,就迫不及待地吩咐道:“去,立刻找个几位大臣来,就说我有‘一等要事’商议。”

      管家听见陈阎的吩咐,脸色登时一变,“一等要事”是主子和那几位大臣的暗语,只有他们和主子的心腹才能听得懂,这是时机到了,要动兵了,于是不敢耽搁,拔腿往府门外跑去。

      不一会,尚书府聚集了三五个人,穿得是常服,若是梁中正或是刘炤在,一定能认出,这几人都是朝堂上的“亲陈派”,平时就跟陈阎走动颇多,打着喝酒的旗号没好私下里聚。

      “皇上被逼退位,贵妃赐下毒酒,这皇宫里还有王法吗?咱们屯兵藏器那么久,为的不就是今日吗?”陈阎语气慷慨激昂、悲痛欲绝,宛若一个天下为己任的绝世好官。

      几人纷纷跟着附和。

      “梁中正一人独大,宋熹也逐渐崭露头角,咱们越发没地方站,反了,我同意!”
      “我也同意,咱们也捞个开国功臣当当!”
      “就是,咱们藏了那么多兵器,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

      这个月宫中发生一件大事,炤帝主动退位,把皇位传给太子刘瑜,新帝年幼,宋太后代为监国。

      八月初六,是新帝的登基大殿,驷国皇宫一派喜气洋洋,每个人走在路上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官员们相互庆贺道喜,王朝更替不见波折,实属难得,是天下太平的吉兆。
      新帝在太后的带领下走进乾坤殿、接受众臣跪拜、更定国号、京城游街、祭祖太庙……御林军严严实实地护着这对母子,等一切仪式结束,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太阳隐在厚重的云层后面,看样子,今夜是个阴天。

      晚上还有阖宫夜宴,是新帝对前朝众臣的恩待,代表君臣和乐融融。

      夜宴还未开始前,时乐回乾翎殿换衣裳。
      炤帝的妃嫔们全部搬出后宫,迁到别处居住,新帝尚且年幼,别说后宫,连娶妻的年纪都不到,因此往日还算人来人往的后宫显得有些寂静。

      时乐仍住在乾翎殿,对她来说,后宫并没有任何变化,她是这里的过客,所以不会把这里的变化放在心上。

      从乾坤殿出来前,她交代侍卫长一定要守好新帝,侍卫长是知道的,新帝登基第一日,各方势力蠢蠢欲动,总有些不服新帝的势力想在这日出幺蛾子。
      正因如此,登基这一日的防守是最严的,如果有人想趁皇上出宫游行祭祖的时候出乱子,那是自讨苦吃。

      陈阎不会傻到这种程度,但时乐同样知道,夜宴是人们最松懈的时候,陈阎很有可能选在夜宴是发难,所以她回宫这段时间,吩咐了足够的人手保护刘瑜的安全。

      回来也不止是换常服。

      “娘娘。”卓青从外面进来。

      平日里总是一身朝服的卓太医,今日换了衣裳,穿着一身束袖束腰的武装,更显得人英俊威严,身姿不凡。
      他语气依旧是温和的:“京郊的兵器已经全部查处转移,等陈阎的同伙去取兵器时就会发现,他们多年的经营,全部落空。”

      京郊这个案子,刘炤不在意,满宫朝臣最开始也不在意,只有梁中正、兵部尚书,和宋熹在内的几个武将注重,其实这正如时乐的意,正是因为朝堂上营造出都不重视的假象,陈阎才迟迟不对京郊的兵器采取措施,任由它们放在那里,也让时乐早一步行动,轻易转移了出来。

      失去兵器的陈阎,就如同失去利爪和利齿的老虎,成了一只病猫。

      “卓太医辛苦。”
      时乐虽然嘴上仍叫他太医,可绝不仅仅把他当太医看,这人办事太让人省心了,几乎什么都会,交代的事情总能办得妥妥当当,有时候连梁中正都没法子的事,他都能顺利做好,然后轻描淡写地来汇报,从不居功自傲。

      “应该的。”卓青微微垂首答,继而又说道,“京郊的兵器虽然转移了,但陈阎手上仍有重兵,御林军中也有几支听命于他,今晚的筵席难保不会出乱子。”

      “御林军的确不好规整,这些年被陈阎收买者甚多。”时乐道,“眼下新帝登基,皇家守卫者不能再这么混杂下去,咱们正好趁这个时机,好好整治整治。”

      卓青会意,时乐这是想来个瓮中捉鳖,把所有造反的人一网打尽,这个计划虽然见效快,可也有危险:“请娘娘准许微臣入席。”

      卓青是太医身份,按说不该出席今晚的夜宴,可他也是照料皇后有功的功臣,时乐下令自然没人敢反对,连新登基的皇帝都不能说什么。

      时乐看向卓青,问:“担心陈阎夜宴上造反,要保护我?”

      卓青顿了下,没有答话。

      “卓太医果然会些武艺,我没看走眼。”时乐轻笑道,“有劳挂心了,你今晚的确有要事,不是保护我,而是揪出御林军中的叛徒,清理门户。”

      的确也是要事,卓青却沉默不语。

      “相信我。”时乐看着他道,“相信我会保护好自己。”

      卓青这比犹豫的时间比其他时候都长,仿佛在想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最终,他选择相信面前的人,沉声道:“好。”

      “今晚是场鸿门宴,既然陈阎不想好好做官,那就成全他吧。”时乐浅浅一笑,“卓青,走吧。”

      两人正要离开乾翎殿,采荷突然进来,低声禀报:“娘娘,现在怕是还走不了。”

      “怎么回事?”

      采荷皱起眉头:“那位来了。”

      时乐了然,采荷口中的“那位”说的是刘炤。

      自打刘炤让出皇位,跟着时乐回宫,成了宫中最无所事事的闲人,就时常晃到乾翎殿里来。
      时乐这些日子忙,顾不上理会他,只把他安置在乾翎殿旁边的一处宫苑中,规模虽比不上乾坤殿,到底比大多数宫殿奢华多了,吃穿用度一律不愁。

      然而刘炤不满意啊,再好的山珍海味吃不下,再软的高床软枕睡不香,从权利的巅峰下来之后,他似乎对时乐依赖到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只要不是睡觉,就一心想往乾翎殿跑。

      幸而乾翎殿的侍卫拦着,才不至于让刘炤太过烦人。
      即便这样,还是一天到头地来找时乐。

      “以前当皇上时人人供着他,现在猛地从皇位上下来,看人看事的角度都降了一个层次,他没安全感,总想去自己唯一的妻子那里,也不是不能理解。况且他和宋太后本就有年少情分在。”
      以前后宫的妃嫔们知道后,就是这么评价刘炤的。

      说的也不无道理。

      刘炤这次是硬闯进来的,到底是前朝的皇上,侍卫们不敢伤着人。

      只是时乐哪有功夫管他,吩咐道:“让他回去,我得去夜宴,没空见他。”

      采荷应了声,打算找个理由把刘炤打发了。

      “婉儿,婉儿……”庭院中,刘炤高声呼叫着,一副急切见到时乐的模样。

      “娘娘,需要微臣来处理吗?”卓青突然道。

      时乐摇摇头,一个失去权势的刘炤而已,还不值当卓太医出手,他有更重要的事。
      “不用理睬他。”

      刘炤大约又挣脱宫女的阻拦,一路来到正殿,见到时乐,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婉儿,你终于肯见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于不顾。”

      说到最后,声音还哽咽了起来,当真是委屈极了。

      随后,不等时乐说话,他快步走过去,想离时乐更近一切,想拉着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像很多年前那样,两颗砰砰直跳的心紧紧贴在一切。

      卓青看出刘炤意欲何为,上前一步挡在时乐面前。

      刘炤没抱住香软的身子,反而一头撞上卓青宽大坚毅的手掌心,一巴掌被推回了原地。
      他呆愣片刻,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卓青,登时面色黑沉下来。

      那时就想杀了卓青,圣旨都下了,先是被梁中正拦住,又出了西南宫苑的一桩事,然后……然后他就不是皇上了,再也没有权利杀掉这个烦人的人。
      没想到这太医竟然还出没于乾翎殿,还能待在正殿,甚至婉儿身边!
      这让他如何不气。

      刘炤看向时乐,表情由嫌恶转为委屈:“婉儿,你怎么能让这种人进乾翎殿。”
      说完,又拿嫌恶的白眼瞪着卓青。

      “怎么样的人?”时乐反问道,“在我被你禁足时就冒险来乾翎殿救治我的人?还是一直细心为我调理身子的人?亦或是已经被我视为心腹的人?”

      一句比一句扎心,刘炤捂住心口,觉得里面钝疼得厉害,喃喃道:“禁足时就来过啊。”
      他琢磨着,究竟是雪中送炭的情意贵,还是少年时的情分价高。

      然而他至始至终都不愿承认一件事,面前的女子已然不是十年前的红衣少女,少年情人早就在无数次禁足之后被琢磨殆尽。

      突然,刘炤激动起来:“一定是咱们多年夫妻的情意更贵。婉儿,我求求你,你、你还像十年前一样喜欢我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求了,只要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

      话是卑微的,语调也是。

      时乐轻蔑一笑,搞不留情地戳穿他:“以前你有三宫六院,权势大,心也大,如今倒是啃退而求其次了。”

      刘炤脑子是木的,不知道时乐的话究竟是对是错,或许是对的,但绝不全对,他是喜欢婉儿的,一直都是。
      以前他言行不端,宋婉指正,他嫌宋婉不如当姑娘时洒脱,指责完心里却同样不好受,只是天子的身份不容许低头;宋婉被禁足,硬着脾气不来求和,他便也忍着不快和酸涩不去求和,到处寻欢作乐,却时常在某一时刻突然想,婉儿此时在做什么……只不过现在没有了其他杂念,这种强烈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才显现出来。

      “晚了。”时乐不欲再和刘炤纠缠,衣摆扫过刘炤,她轻声质问,“你不觉得晚了吗?”

      刘炤疯了一样想去抓时乐,被卓青再次挡了回去,这疯子似乎总要抓住一个人才罢休,竟然死死攥住卓青的衣角,咬牙切齿地像撕碎他。

      时乐轻皱眉头,伸出纤纤玉手,在刘炤和卓青都诧异的目光中,握住卓青的手腕:“该走了。”

      刘炤一下子丧失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虚虚松开卓青的衣角。

      卓青一时也有些愣住,目光落在手腕上的玉手,总觉得那里变得滚烫起来。
      他被时乐拉走,转身看了眼刘炤,刘炤还在失神落魄地喃喃:“婉儿,我的婉儿……”

      她不是你的婉儿,卓青心想。

      时乐决绝地踏出门槛,金凤盘飞的长裙渐行渐远。
      她已经站在权利的巅峰,无需再回头看任何人。

      夜宴,文武官员到齐了,陈阎也在,大殿里歌舞升平、载歌载酒,一片热闹祥和的景象。
      大殿外,是守护新帝安全的御林军,分布在皇宫的各个角落,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立刻从四面八方集结,至于刀尖朝向何方,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时乐领着刘瑜接受众人的叩拜,礼过,她挥手示意众人坐下:“今日是国宴,也是君臣欢聚的家宴,众位不必拘礼。”

      众臣称“是”,乐声奏起,夜宴又成了欢快的氛围。

      酒过三巡,众人全都松懈下来,相互敬酒攀谈着,陈阎身边聚集了几个人,时乐不经意瞧过去,果然是“亲陈党”的几个人。

      陈阎目光不住往时乐这边瞧,不多时,他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朗声道:“太后,皇上,今日是普天同庆的好日子,不知道能否赦免小女无罪?”

      被刘炤赐了毒酒的陈采文,因着这些天宫中事宜太多,还尚未行刑,一直押在大牢中。
      陈阎这么明目张胆地要人,分明是挑衅。

      刘瑜看向时乐,请她拿主意。
      他再聪明毕竟还小,万事还需时乐做主。

      “陈大人,令爱是炤帝下令赐死,我们母子干预不了。”时乐回绝道。

      陈阎冷笑一声:“太后这是不答应?”

      时乐一步不让:“大人见谅。”

      在陈阎眼中,时乐和刘瑜就是妇孺,就算穿上黄袍,也当不了全天下的家,造反轻而易举。
      “新帝刚刚上任,就这般不通情达理,我看他这皇帝是当不久了。”

      声音不低,周围饮酒作乐的人都听见了,全都停下手中的杯盏,把目光投向这边。

      “陈大人注意言辞。”时乐缓声道。

      “本官偏要说。”陈阎大有鼓动之意,“这对母子何德何能当咱们大驷国的皇帝太后,妇人小儿何德何能受咱们的跪拜,我陈阎第一个不服!”
      “在场诸位若有追随我者,今日可免一死,否则……”

      他顿了顿,击掌两下,寂静的夜色中立刻响起众多脚步声,和盔甲刀剑相撞时发出的响动。

      外面有兵!
      陈阎要造反!

      新帝登基第一天就迫不及待骑兵造反,他陈阎也是前无古人了,众臣心里惶惶,一些本就心猿意马的人更是当即倒戈,表明自己支持陈大人的立场。

      梁中正和宋熹等人面色一变,担忧太后和新帝的安危。
      夜宴不准许带武器,他们全都赤手空拳。

      时乐把刘瑜护在身后,冷眼盯着陈阎。

      “太后,现在交出传国玉玺,带着刘瑜隐姓埋名、安分守己,我或许还会留你们母子一条活路。”陈阎看着对手们紧张兮兮的反应,觉得胜券在握,嚣张地说道。

      “劳陈尚书记挂,我们母子还没软弱到被叛贼同情的地步。”时乐不卑不亢地回。

      “好,有志气。”陈阎砸了手里的琉璃盏,酒水撒了一地。

      与此同时,门外拔剑声唰唰响起,百十来号人号喊着冲进来,前一妙还歌舞升平的大殿,此刻成了刀光剑影的修罗场。

      几个身手矫捷的武士目标很明确,刀尖朝向凤椅上的时乐,几个瞬息到了她面前。

      宋熹眼见冲到时乐面前三个武艺高强的武士,吓得脸色都白了,顾不上手里有没有兵器,伸手抄起把实木椅子,就要去救自己的妹妹。

      然而根本来不及,那三个武士的速度太快了,刀剑带着破风吹起时乐一缕头发,眼看就要刺入她的心脏。

      时乐勾起红润好看的嘴角,这些人,真当宋婉进宫当了皇后,一身武艺就废了吗?

      借着刀剑的力道,她旋身一扯衣裙,最外层的凤袍应声而碎,腰间两把雪白的短刀亮了出来,反手一抽,短刀在手心挽了个刀花,不知触碰到什么机关,“唰”的一声,短刀翻折,两柄长剑瞬间出现在时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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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千秋女帝(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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