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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二十三章
夕阳西斜，树影婆娑。
春风轻拂，清晰湿润，柔和的吹过脸庞，空气中有一丝清新的味道。
她轻轻推开那道虚掩的铁门，迈步走进那个曾经充满欢笑、那个曾经被她彻底忘记，但却载满她童年甜美回忆的庭院。
庭院里开满了一大片浅浅的，粉粉的不知名的小花，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小鸟在树上轻轻歌唱……记得每年夏天，这里会开满一大片，一大片白白的蒲公英。当微风轻轻吹来时，漫天都是随风飘舞的蒲公英籽，白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着，就像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而他，他会坐在钢琴前，专注地弹着她最爱听的曲子，唱着她最喜欢听的歌。他的声音，他的钢琴都是她的最爱。而自己曾经却把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他——他一定很伤心吧……
思及此，眼神一暗，低下头，看着满地的花朵，暗自神伤。轻轻弯下腰，采了一捧花，像小时候一样坐在秋千上，把一朵朵的花编织在一起，做成花环，然后…然后趁他不设防时，把花环悄悄戴在他头上。而每当这时，他总会脸色臭臭地睁大眼睛瞪着她，虽然看上去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但他却从来不会把花环摘下来。
想到此，她唇角轻轻向上扬，露出一抹顽皮的微笑。
“冰冰，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一道掺杂着喜悦与惊讶的声音传来，她编着花环的手顿了顿，鼻子一阵发酸，这几天等候中的不安与焦虑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小美姐姐……”抬头看到来人时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眼睛。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英美诧异，慌乱地跑到她身边，抱着她不停颤抖的肩膀，关心地问。
“我找不到你……一直找不到你……没有人告诉我，你在那里，我只能在这里等你……”嘉冰咽哽着，那些佣人都不告诉她，凯乐在那里，而她也找不到小美姐姐，所以只能在这里等，等她回来。好几天了，她已在这里等了好几天。
“找我？冰冰，你找我有事吗？”英美在冰冰身旁坐下，疑惑地看着她。她刚才好像听到冰冰唤自己‘小美姐姐’，这是冰冰小时候对她的称呼，她已好久好久没听到她这样唤自己了，刚才是自己听错了吗？还是幻觉吗？
“小美姐姐，带我去见凯乐好吗？”
嘉冰此话一出，英美便如雷轰顶般定住了。眼睛怔怔地看着嘉冰，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情神，仿佛冰冰刚才说了什么惊天大事般，让她诧异地说不出话来。她唤自己‘小美姐姐’，她真的是这样唤自己，原来她没有听错，不是幻觉！难道……难道……
“小美姐姐你说话啊？是不是你也不想让我去看凯乐？不是不你也怕我会伤害他？”嘉冰激动地捉着英美的手，声音低得让人心痛，“求求你带我去看他好吗？我发誓我真的不会伤害他的，求你了，求求你……”
看到英美沉默不语的表情，嘉冰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仿若如同大脑缺乏氧气般随时会熄灭，此刻的她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捶正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粉碎，搅得粉碎。
“冰冰，你在说什么啊？”英美皱皱眉，面前的冰冰显然是有什么误会吧？要不怎么会一个迳地说自己不会伤害凯，还不断哀求她？“冰冰，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心里的疑惑虽多，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先问了这个问题先，因为这是首个而且是必须要问的问题。在她的心里，她一直认为凯乐会放弃冰冰，只是因为冰冰忘记他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悲伤而绝望的话。而且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让凯乐放弃的问题所在，所以，如果冰冰现在恢复记忆了，那这个问题也就等于解决了。呵呵！（注：其实英美只是个思想简单的家伙。- -）
“是的，我都记起来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把你们都忘记了，但请你不要不让我见凯乐好吗？”
“真的吗？太好了！”英美欢呼，随后又像是突然醒悟般，一拍脑门，大声道，“啊，对哦！去医院！我怎么忘了。”她真笨，有什么疑问也等见到凯再说嘛。
“医院？”听到这两个字时嘉冰的心‘嚓噔’一下往下沉了。心里喃喃念道：他一定过得很不好，他一定过得很不好……
英美点点，拉着嘉冰边走边说，“嗯，我想凯一定很想见你的。”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放弃冰冰，但谁都能看得出，他还很喜欢很喜欢冰冰，要不，他怎么在意识模糊时叫的全是冰冰的名字？想到这个弟弟，她的心就一阵揪痛。杨泠明明说，做完手术后，只要凯乐好好休息，那就会很快康复。可是，现在……现在他却高烧不止，情况很不乐观。连泠看了，也眉头紧皱。她真的很担心，很担心……
病房里很安静，只亮着一盏壁灯，光线微弱。
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一个吊瓶，液体或快或慢地滴落，冰凉的感觉……
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是那样耀眼的惨白，绝尘不染，像是天使翅膀上最脆弱的颜色。
忽然觉得有点冷，冷得让人感觉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仿佛一个不留神，便如一阵风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美姐姐，凯乐怎么了？”
那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颤栗如风般飘入英美的的耳里，是那样的凄凉。
“呵呵，没事了，没事了，你来了他就会好的。”英美微笑着拍拍嘉冰的肩膀，看着沉睡的弟弟乐观地说。莫名地，她就是有这种感觉，只要冰冰来了，凯就会很快康复的。
嘉冰低头，黯然地看着床上的凯乐，“小美姐姐，也许…也许凯乐他并不想看到我。”她知道的，她知道他在躲避她……她心里好难过，好难过。
失去他，对她来说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而她却徘徊在黑暗中，找不到光明的入口。
“怎么会呢？”英美听到嘉冰的话不由得扑噗一声笑了，摆摆手，“凯乐他时时刻刻想的都是你呢，怎么会不想见你？”
“是吗？”
“当然咯~难道小美姐姐还会骗你吗？”英美眼珠子神秘地转了转，突然可怜兮兮地看着嘉冰，“冰冰啊，你今晚能代替我留在这里照顾凯乐吗？我这些天都在这里照看他，都没有休息过，累死了！”说完，生怕冰冰不相信她似的，还拍拍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嗯，你回家好好休息吧，我会照顾好凯乐的。”嘉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根本没有多想，也不会知道这是英美故意要留个空间让他们俩人独自相处。
“那我先回家了，桌上有些汤和粥，凯醒后你记得要逼他喝哦！今晚就麻烦你了。”
英美伸伸懒腰，满脸困意地走出病房，带上门时却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而心情全放在凯乐身上的嘉冰自然是没有发现她这些细微的动作。
英美走后，嘉冰静静地坐在床边，手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生怕一个眨眼，他便会从她的世界消失。
她轻轻地拂开他额际零乱的碎发，在黑发的映衬中，他那苍白的快要透明的如水容颜，硬生生地扯痛着她的心，要不是指尖传来他滚烫的温度，她会以为这一切都是梦，是一个虚幻得随时都会消失的梦，幸而这并不是梦。只是，心灵深处的那个想法却让她很担心，让她很不安。她担心凯乐是因为她是他姐姐而不想见她，躲避她。她害怕凯乐见到她会很伤心，很难过。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让他更痛苦，她害怕自己的出现会让他的病情加深……但是…但她真的很想就这样握着他的手永远不放开，就算他们是姐弟，她也只想永远呆在他身边……爱可不可以永远单纯没有悲衰？爱可不可以永远简简单单没有伤害？
垂下头，轻轻地把他的手紧紧地，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低声道：“凯，你知道吗？即使…即使知道我们是姐弟，但我也只想永远永远留在你身边。只要能每天看着你，听着你的琴声，我便会开心了……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醒来看到我时会赶我走，害怕你不想见到我……我想，你肯定是忘了吧？忘了十二岁那年生日你对我的承诺！你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可是你忘了，你忘了…在你知道我们是姐弟时，你就把这个承诺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因为我是姐姐，就要背弃承诺离开我？”嘉冰咽哽着说不出话了，眼泪划出眼眶，滴落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指因而轻微地颤了一下，而她却沉浸在回忆与悲伤中，丝毫没发现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只是更紧地握住他的手。
“我没有忘记。”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这时传来，很淡，很淡，是他的声音。
她倏地抬起来，望向他。床上的他，眼睛忽然睁开，清澈而明亮，只是其中却带着几许深刻的疲惫。一刹间，她定定地凝视着他，不能呼吸，不能说话，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
“为什么一直瞪着我看？是不是我的脸色很吓人？”凯乐轻轻低语，唇边勾起一丝浅笑，似是开玩笑，又似是自嘲。抬手抚上脸时，眼中却不自觉的升起一抹淡淡的喜悦来。
“你…你醒了？你…你……”还处在惊愕中的嘉冰，因而变得语无伦次了。
“我饿了。”凯乐抿嘴轻笑，抬手温柔地拭去还残留在她脸颊上的泪珠。看着她因自己而慌乱无主时，他的心里好像有一丝甜甜的、暖暖的东西悄悄流过。
“啊！对哦，小美姐姐说有汤和粥，我……啊！”
嘉冰蓦地站起来，却因坐得太久，脚麻木，一个不留神，便整个人倒在凯乐身上。
“好痛！”床上的他闷吭一声。
“对不起！”
嘉冰闻声慌乱地想要站起来，而凯乐他却突然紧紧的、紧紧的抱住她，仿佛要把她拥入他的体内般，让她动弹不得。
“我……”
“不要说话！”
声音低低的如语耳，那温热的气息呼在耳际，热热的、痒痒的，心头仿佛被什么轻轻的抓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感觉升起，四肢不知怎么的竟软软的提不起力，脸上烫烫的，极想挣脱开，却又有些不舍……很温暖，很熟悉。可是，这样熟悉的感觉却莫名地令她隐隐不安起来……
“姐姐，让我最后一次这样紧紧地抱着你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仿佛从来没有说出口一样。
但她听到了，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那一声姐姐深深地刺痛了她，很痛，很痛，痛得她如缺氧般失去了反应，不能思考。她突然感到很冷，很冷，冷得心都要结冰了。她看不见那张脸，也看不见那双明亮的眼眸，她不知道他现在是用着什么样的表情，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敢想，也不想知道。
“姐姐以后要找一个能让你幸福一辈子的人好好的生活，那样……那样我才能有勇气留在你身边，知道吗？”
凯乐的声音极轻，极轻。唇角上扬，染上一丝浅笑，可那笑却比那悲伤的哀泣更让人心酸、心痛！
嘉冰蓦地挣开他的怀抱，看着他，质问：“那你呢？你会幸福吗？”那双透澈澄清的眼眸此时带着一种像是看透宿命却无法阻挡的无奈与忧心默默地看着她。
“姐姐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说出的的话依然是不惊纤尘的柔和淡然，没有犹豫，没有顾虑，自然的，一字一字吐出，清晰、沉甸、一下一下的落在病房中，却在嘉冰的耳边重重响起，如被重击般一字一字直敲心脏！
嘉冰怔怔地看着他，他的声音那么熟悉却让她感到陌生，因为…因为那里面曾经刻骨铭心的东西现在仿佛…仿佛已经彻底地消失了。
“…消失了…消失了……”嘉冰喃喃念道，微垂双眸，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尖竟不受自己控制地微抖。
“夜深了，姐姐该回家了。”
凯乐无声叹息，话才说完，便像是有心灵感应般，房门被推开了，一个高瘦的女生走了进来，他看着她柔声吩咐道，“米诺，送姐姐回家。”
“是。”米诺欠身，随后牵起嘉冰的手往外走。
而嘉冰却像木头人般任由她拉着走，只是眼睛一直一直落在他身上，直到房门被关上，直到看不到里面的他了，她都仍然是那一副迷茫的表情。
只是，只是有颗冰凉的泪珠在房门合上时，便从她眼中滑下。
而她，而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
因为泪珠的冰凉，远远抵不上心底那种刺冻彻骨的寒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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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4-17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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