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息

　　第二十三章报应
　　男子介入女子的烟销中, 可能导致误伤, 以及成为优先解决的内部矛盾

　　依守的永和院前院妖来妖往, 到了后院却是极静的. 加之鸣风正在养伤, 院中除了个待命的郎中只几个侍蚤在揣药.

　　四只侍蚤高举双手托着顶上盘子正要把药往院内送, 斜里然地插出一道黑裙襬把整条院道拦着.

　　“怎么了?” 呿芳身边的侍女奇道.

　　呿芳主仆两人见布兰加把药拦下, 心下往毒药方向无限脑补, 正脸色紧张凝重, 却见布兰加弯身执起药碗尝了一口 “没糖如何喝? 再煮一碗.” 言毕翻则手腕就要把药倒掉.

　　“娘娘的药呀!” 几只狗蚤急得大声惨叫.

　　依守的? 布兰加手腕一顿, 把药还给几只飙泪的狗蚤. 春秋皆是犬鸣山犬族繁殖的季节, 而秋天时将仪刚好回来过. 只是, 王犬又走了, 所以他把自己的孩子掉了. 这样的孩子, 确实不应该出生在世上害妖害已.

　　院中一则趟门被从内推开一小半, 一道凌励剑气直射而出. 剑上妖气是狂暴的, 却是劲道不足, 如强弩之未. 剑只划出一米许去势已尽, 持剑妖下盘不稳地向前猛踩了两步才定着身形, 怒喝道 “半妖! 你回来作什么?” 喝声越骂越低, 后劲不继.

　　“鸣风! 呿方, 快来帮忙.” 一女妖从厢房内出来, 冲忙扶着鸣风,女子见到呿芳, 立时叫她上前. 两女架着鸣风, 口中劝说, 一起把鸣风强拖回房, 一遍混乱.

　　布兰加被凉在一边看着她们发呆.

　　鸣风的脸色青白, 妖气乱, 那是被敌方妖气入体伤害未消的结果. 他身上有血腥味, 可见受伤多日伤口还未有效止血. 敌方的修为比鸣风高, 以至鸣风无法抵御敌方的入体妖气, 连自愈都极困难.

　　她看到的, 不过是数日疗养后的状态. 当初的伤, 恐怕不止于此. 这种程度的伤, 够鸣风去冥界口转一圈了.

　　为什么…应在鸣风身上?

　　***

　　“……知道什么是魔法师吗?”

　　“以妖身使魔法者, 逆天而为. 报应不爽.”

　　“使魔法者, 逆天而行, 不容于天, 福寿喜尽, 痛疾残殑, 孤寡独孑. 这当中的每一个字你都明白吗?”

　　“我明白.”

　　“一但尝了魔法的利, 就是破了戒, 没法回头. 魔法会刻入你的骨血, 今生今世再摆脱不得. 你知道吗?”

　　“我知道.”

　　......

　　“......当魔法师可以满足你现在的欲望. 但妖的欲望无穷无尽, 你得的越多, 想要的越多. 终有一天, 你还是会渴求, 还是会遇上魔法无法换取的事物. 你清楚吗?”

　　“我清楚”

　　“......这里是魔法师的住处, 没有世俗. 现在, 用你的心告诉我, 你愿意当魔法师吗?”

　　“我愿意.”

　　“我不要你不悔不怨不恨, 但要你记着你今天所说的话, 所作的决定. 现在, 发誓吧.”

　　“修习魔法乃我意愿. 所得报应, 咎由自取, 与他妖无干. 我发誓绝不……”

　　...魔法师孤寡独孑, 与之亲近的都会被牵连. 那么, 我把鸣风放在什么位置?

　　***

　　"鸣风, 你得好好养伤. 要是落下病根, 那该如何是好." 女妖说毕还朝布兰加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身子是自己的, 不能拿来撒气, 也不知姨多担心. 一军里的事, 先放放, 让咤风先给你看着, 把伤养好才是正经. 咤风当左守将都有一年了, 你瞧今年西门都没破过就知那孩子本事, 还有你姨帮衬着, 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鸣风你就是要强, 由着领仪那废物当了这许年副部, 要是早早找个有本事的, 又怎会..."

　　"表姨, 我已大好, 不日就可回军中."

　　"鸣风..."

　　"殿下, 然殿下, 不好啦..." 一只狗妖狗未见, 声已至.

　　"啋! 什么不好! 有事好好说." 然公主应听出去, 不一会就回来说有急事, 告辞离去.

　　几个堂妹都在内军之中, 二婶又是内军曲将, 冲忙而去, 怕是有猫入寨. 呿芳心下担懮, 又见鸣风脸色不喜, 安慰道 "猫族修为低微, 不足为患."

　　呿芳想到的, 鸣风自然也想到了, 还自行脑补为因为部将不在, 一军不力才放了猫妖进寨. 他不愿说此事, 便 "嗯" 了声不理呿芳. 斜眼间见到布兰加独在一边不言不语, 闷头调弄饮料, 作透明状. 刚才还真没注意到她, 差点被她糊混过去了. 鸣风看得心中火起, 冷凌问 "战未完, 你回来作甚?"

　　布兰加似是不闻, 凝神望着杯面, 正往杯中倒糖浆. 杯中茶红色的液体溢满, 流落杯外壁. 布兰加手中的壸还在源源不绝的往杯内添糖浆.

　　鸣风更气, 延身一手抢过杯子. 杯底撞在茶盘上, 发出一阵乒乓脆响把布兰加拉回现实.

　　布兰加还未回过神, 自动忽略了自己魂游之际往杯中狂倒糖浆的时段, 只道鸣风喜淡, 不愿多吃糖. 若是平常到也罢了, 但今天杯中放了味道不佳的东西, 布兰加怕鸣风喝不惯, 愣愣问道 “还要糖否?”

　　呿芳看着布兰加手中少了大半糖浆的糖壸和茶盘上一圈满泻的糖浆, 眼皮禁不着跳了几下. 拿起近着自己的, 还未加糖的红茶啜, 免使这杯茶惨遭布兰加毒手 .

　　鸣风是见识惯布兰加的糖虐待的, 当下充耳不闻, 板着冰山脸冷冷等她答话.

　　最好他喝不下全吐出来, 免很喂狗浪费了. 见鸣风寒着脸, 布兰加傲气也上来了, 眼角虚傎的弯了弯, 然后直接把鸣风无视掉, 回身给自己的茶杯里斟糖浆, 仪态姿势那个叫优雅.

　　鸣风心火腾的一下又上飙一尺, 在要掷了荼杯拔剑劈死她, 手一动, 斟满的茶就溢出杯外, 流到手指上. 鸣风看着手中的茶, 拿着不是, 掉了不是. 他想了想, 仰头把茶倒入口中. 茶刚入口鸣风便能在半杯以上的糖浆遮掩中尝到一点难咽的矿物油味, 一阵作呕.

　　布兰加擅药. 鸣风仔细体味, 果然感对体内异样. 一股黏稠的气从胃中散出, 慢慢把体内猫妖残留的妖气包里着, 再分散成无数囊他能抗衡的小股妖气, 体内散乱的妖气一整.

　　鸣风本是怒布兰加在战争之际落跑的, 此时误以为她外出是为了这一味能瞬速击溃猫妖残留妖气的药, 嘴角禁不着往上勾, 把杯中物饮尽, 只觉混身舒畅.

　　鸣风是不喜甜的. 呿芳闷头喝茶, 茶越喝越严, 越啜越涩. 不过是只半妖, 身份卑贱, 穿着露骨, 以色媚上.

　　布兰加正在大口喝糖浆. 66.7 w/w的糖浆, 常被放落口服魔药中掩盖魔药丑味, 给魔药甜味的辅魔药. 入口是甜腻的, 过后留下的却是淡淡的酸. 她不想停.

　　忽然感到一股略带恶意的视线, 布兰加顺着目光看去, 只见呿芳啜着茶, 眼却如探视魔法一样锁着她扫. 布兰加已经可以听到呿芳脑中收集和分晰情报, 估算敌情的杂音了.

　　呿方何辜? 布兰加心中一震, 鸣风不是她该惦记的.

　　布兰加弯着眼执杯虚碰作敬酒之姿. 在犬鸣, 论血统, 论家势, 论妖力都没有比呿芳更适合的世子妃.

　　呿芳收回眼神, 也微笑举杯虚抬一下, 和布兰加一起把杯中物饮尽, 相视而笑. 这半妖能给鸣风帮助. 爹不许她出战, 但半妖能.

　　于是, 在当时狗不知情的情况下, 鸣风的瓜分协议然已逹成.

　　"碰!" 鸣风饮干杯中药茶, 把空杯放在几上, 等待添茶.

　　布兰加自然不会抢这工作, 回眼专心看着自己手中茶杯.

　　鸣风不见布兰加动作, 不觉奇怪, 抬眼看她, 示意她添茶水. 布兰加只作不见, 鸣风见了又要冒火, 却冷不丁感到脑后两道极幽怨的视线. 他回过头来, 只见呿芳双手抱着茶壸, 咬着不唇, 双眼潋滟幽怨.

　　呿芳见鸣风看过来, 狠狠咬着唇, 低头把茶壸放回几中央, 步布兰加后尘, 埋头闷啜.

　　鸣风看看布兰加, 又看看呿芳, 切底慒了. 在男权较重的倭, 由女子给男子斟茶搋水乃属寻常, 鸣风身为王子, 平常更是被服伺惯的, 还未被妖如此冷落过. 一时间自是想不通一个女子有水喝, 两个女子没水喝的奥妙.

　　仕道过来时见到的便是自己重伤的侄子殿下半躺床上, 自己动手倒茶, 郁闷地丰衣足食. 没法子, 布兰加的药疗效太吸引.

　　仕首左右打量同桌两女, 见她们两只埋头虚饮, 一个委屈一个忍隐, 立时明白过来. 鸣风摆明是介入到女子的烟销中, 被误伤了, 不, 被连手抗击了.

　　"大伯"

　　"爹"

　　门外走入一男子. 长发掮散, 衣衫灰蓝, 装束老旧.

　　听鸣风和呿芳招呼, 布兰加立时明白对方身份, 跟着呿芳行礼.

　　"坐吧." 那妖走入房中, 席地而坐. 言行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他向鸣风讯间几句病情, 便转向布兰加. "这位就是白音殿?"

　　"殿下, 正是鄙." 布兰加在仕首的杯中增添了小量红茶, 以作劝饮.

　　“倒是一表妖材, 妖力想也是不错的.” 仕首忽然伸手扣着布兰加手腕往外扫, 把她手腕上的珠串扯离.

　　火神珠! 布兰加一惊, 只觉体内久压的妖力翻涌, 狂乱的冲击脑门, 耳中嗡嗡作向, 脑里一片空白. 不! 不能用妖力......

　　眼前似有片片大红花瓣飘过, 布兰加粉碎数片后猛然觉得这种颜色似曾相识, 一时间又回想不起来, 便停着了对花瓣的点刺, 对大红落花多分了点心神.

　　数道绿条从她和蓝影间窜入, 青绿的, 开满大红的花. 一锥点去, 炸作粉飞, 绿条断口处泛起一层乳白.

　　“布兰加!”

　　苣良? 布兰加下意识收回锥, 被数条红皱藤缠上.

　　苣良缠着布兰加把她往自己身则扯, 然后一手搂着布兰加肩膀一手极小心地在不刺激到布兰加的情况下缓慢地把布兰加手中的漆黑锥子夺过来. 布兰加最擅使的是锥, 和克制留情的花剑不同, 她的锥狠辣凶险, 招招至死, 每一手都意在杀戮.

　　苣良把布兰加和危险物品分开后, 自觉安全了, 挑眉道 “不闹了?”

　　布兰加一手搭在苣良小腹借力撑直身子, 一手托着晕玄的前额 “…我…可有作了什么?”

　　苣良抬头恨恨剜了仕首一眼 “没有!” 如果不是见仕首打算催动妖力认真和布兰加打, 她是绝不会站出来阻止布兰加施虐的.

　　他们所在的房间还算完整, 只被打飞了几片纸糊的趟门, 可以看到房外围了一堆神色紧张的妖. 房间除了几桌翻侧, 茶具散乱, 茶水泻了一地外并无其他毁坏. 光看战埸, 这一打也只算是小埸面, 如果不把仕首的狼狈样子考虑进去的话. 布兰加的攻击对像, 仕道已经衣衫褴褛. 他衣料被布兰加挑走一幅, 碎片无数, 前禁离心藏不远的地方被刺了一个洞.

　　仕首苦笑. 他扯走布兰加的珠串确是乘妖不备有失大方, 可布兰加的反击也是出奇不意, 招招杀着. 无奈布兰加是忽然妖气暴增, 半妖之身承受不着, 乱了心神, 而他偏偏又是导致她失心的始作俑者, 自觉愧咎, 有气无处出. 要知道布兰加戴上那串隐藏妖力的珠串其实是为了防止妖化闹疯, 他不会急燥的迫她现出真实修为.

　　火神珠. 我和仕首素未谋面, 他为什么会知道? 布兰加灵光一闪 “苣良, 依守给的玉呢?”

　　苣良答得极快极干脆 “什么玉? 我不知道.”

　　骗我! 全都在骗我! 布兰加一手依旧扶着额, 搭在苣良小腹上的手已经上移到苣良胸口中陪偏左, 用力.

　　“我掷了. 你要怎地?” 苣良见前胸被布兰加的手吸附着挣不脱, 干脆胸脯一挺, 嚣张道.

　　见苣良老实了, 布兰加手上一顿. 仕首适时把火神珠掉过去, 被苣良挥藤串着卷回强往布兰加手腕上套.

　　仕首见布兰加大致疯完了安静下来, 道 “千年以上的修为, 够当一部的副将.”

　　仕首三千年的修为, 之所以被布兰加打得古雅儒衫成了前卫丐装, 是因为他让着布兰加, 没催动妖力. 初时是因愧和低估, 之后是因为拉不下面. 布兰加发疯时虽然缠着仕首打, 倒还是有点神识在, 没发动妖力的. 仕首一个大妖怪, 怎原承认被个半妖全凭体技就迫得先动用妖力? 后来想催动妖力制着布兰加, 又被她的侍女阻了. 玩了这么一大埸, 仕首愣是没和布兰加的妖力相接过, 加上布兰加克意用气味遮掩, 又不是犬族, 仕首只能凭布兰加妖气的颜色推测个大概, 知她修为在一千到两千年之间.

　　一部? 布兰加还觉脑子不好使, 对这军全没印像. 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绝不! 鸣风认同布兰加的体术, 知她剑路自成一格, 可巧妙地抵消妖力不足造成的能力差距. 但布兰加毕竟是代表弱势社群的半妖. 仕首既提出要他躲在一只要靠妖化才够修为抵御猫妖的半妖身后, 鸣风的自尊心被狠狠刺激了一下, 乍毛跳起道 “我鸣风还不需要女妖帮忙.” 怒吼间, 已经挣扎着被一傍担心他踤到的呿芳给强压回床铺上.

　　仕首不理鸣风和呿芳, 只淡淡看着布兰加, 风淡云轻. 他不需要知道布兰加的意愿.

　　所是, 你替我女儿去死吧, 是吗? “布兰加不材, 难当大任, 愿暂替副将一职, 为犬寨分懮.” 终是因我作孽而受的报应. 布兰加看着鸣风挣扎着被一个女妖给强压倒在床上, 那样子, 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心中起了点保謢欲. 不过是坐在这个位子上防碍别妖上位, 她只要管好自己不遇难就尽职了. 毕竟副将是王族才能当的, 仕首推存她, 就是没让呿芳出任的意思, 而杰首的后辈, 在鸣风受伤之际, 实在让妖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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