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二代的跟班

　　山中无岁月，季洲华这几日总是这样说。睡一觉是几日，看一本书，几日过去，眨眼间已是小半月，夏试却还没结束。

　　祁鸠山严禁在进入太虚山前弟子间互相串联，更不允许提前入山的世家弟子和峰主亲辈打探夏试中的平民弟子，没有社交，只能在天目峰里呆着，季洲华和季青这段时间差不多跑遍了天目峰的角角落落。

　　夏试期间，也是祁鸠山月华最为独特的时候，季洲华和季青在树顶打坐，吸收月华，循环周天。一直以来，修界公认祁鸠山内的灵气有安魂固基之效，在祁鸠山内结丹，金丹上乘，还不易生心魔。

　　结丹是一道坎，元婴更是，结丹过程中不仅容易被雷劈死，更容易产生心魔。心魔平时不显，但每到关键时候，心魔总是会让人退缩，畏惧，心魔滋生久了，很难除去，不仅无缘大道，连之前的修为也会渐渐消失。

　　季洲华内视丹田，他的金丹上有几颗像星星一样的光点，这还是季青帮他循环周天时发现的，季洲华此前也不细看金丹，每次一看，是一颗发光的大金珠，自从季青发现那几个星星光点后，季洲华每次循环周天归内府时都要找到那几颗星星看上一遍。

　　这半个月，季洲华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在季氏，总有许多许多的规矩，随着年纪渐长，季洲华从前那种隐隐的感觉愈发明晰，自他记事以来，父母的关系总是不融洽，小时候先生和仆妇们话里话外不外乎世家夫妻都是如此，但在外见多了，季洲华也明白并非如此，而是他的父母间有问题。他的父母除非族祭等大事，等闲不见面，母亲虽敬重父亲，但季洲华能感觉出来他的母亲对父亲爱恨交加，恨怨和不甘总是占上峰。

　　季洲华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哭过一次，是那样的痛苦不甘和怨恨，他的母亲一向坚韧，那是季洲华唯一一次见母亲在他面前落泪。小时候，他总以为那是母亲担忧他的身体和修炼，但现在，季洲华知道，并不是，可是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季洲华看向一旁已经打坐睡着的季青，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抚了一把季青的束在头顶落下的发梢，乌黑顺滑。

　　季青很是警觉，一下转醒，季洲华没有告诉过季青，他很喜欢季青的眼睛，季青的眼珠子是乌黑乌黑的，像一个小孩子，季青看向季洲华，“怎么？”

　　季洲华转过头，看着月亮，“季青，你是不是喜欢在这里？”

　　半响季洲华才听见季青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一瞬间，季洲华甚至想说，以后你不用跟着一起回季氏，但是他身为少君，季青身为副子，季氏就是他们的责任。

　　季洲华心中涌出一股豪气，“青，以后我要把季氏变成一个我们都喜欢的地方！”

　　季青心里嗤笑一声，季夫人因为生育季洲华，虽说修为下滑，但还在元婴，就凭季夫人对他的态度，在季夫人手下再待几百年，都不知道他和季夫人究竟谁先死。

　　季洲华见季青不应声，回过头看向季青，“我会约束母亲的。”

　　季青面对着季洲华此时捧出的这一片赤子之心，波澜不惊，以往季洲华也是这么说，这么做的，但是季洲华和他关系越亲密，越护着他，季夫人越疯狂。

　　季洲华也挺身而出过，但是季夫人只用轻轻一瞥，“铭瑜，我是你的母亲，从未要求你过什么，他做错了，说不得还会带着你错，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外人伤母亲的脸？”

　　季洲华便在季夫人的笃定中败下阵来，季青最开始是感激季洲华的，但时间久了，同一个戏码上演的多了，季青实在是心中无感。季青有时候都止不住地想，季洲华是怎样在季夫人几十年洗脑中，“范青是一个外人，范青做错了事会带坏你，范青不知劝谏，范青不知礼让，范青天赋一般……”。季洲华为什么还会坚定的让他成为副子，连季青自己都不自知地听进去了季夫人的话，深深地怀疑着季洲华的选择。季洲华孝顺父母，差不多和季夫人置气的每一次都是因为他。

　　季青在外行走后，喜欢看些没什么意思的话本子，话本里，人的一生唯一追逐的就是情爱，今天爱了就高兴，明日无爱就痛苦，年轻人无爱则不能成活。成婚则必有一个不喜欢儿媳妇的婆婆，百般折磨，季青有时忍不住发笑，深觉他是季氏里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在成为副子前，季青也不自知地认可着季夫人所说的那些话，季青时常在心里说一句话“百无一用是季青”。他一边感激季洲华这样的信任支持他，一边又痛苦，想要改变而不能改变。

　　季洲华心中有些憋闷，他聪明敏锐，能感觉地出来，明明他和季洲华较之以往更加形影不离，但季青话却越来越少，也不像从前那样待他亲昵，季青对他，越来越像一个臣子对待主君，沉默，护主，舍生忘死。季青变成了众人和他都觉得可靠的副子，但季洲华却怅然若失，总觉得失去了许多许多。

　　季洲华仔细思量过往，也能想得出是为什么，是因为司马晨，尽管已经过了许多年，季洲华想起时还是忍不住生气。但他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恶语伤人，也不该刑罚过重，季青性子内敛，在季氏多年，也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以前，季青时常跟季洲华私下里聊得天南海北，有时还会忍不住说一说他母亲。如今却是沉默的像一棵树，一块石头。可若说时间重来，季洲华也不晓得他能否忍得住，对于司马晨，他一开始是无感的，但是如今仅仅是听见司马晨的名字都会止不住的厌恶。

　　季洲华不觉得他有错，季青的所有都是他所给予，若不是他坚持留住季青，等不到他结丹，季青就会慢慢地被边缘化，季青所见的世界和天地便也不是眼前这样无限辽阔的，说不得，只能一生在低阶里打转，蝇营狗苟一生，无缘大道。这样优秀的季青，是他所选择，所塑造的，尽管季青年长他一岁，但他看着季青，总有一种如兄如父的感觉。他塑造了如今的季青，那么他也有权，也应该掌握这样的季青。

　　两道白芒如星，向着二人极速冲来，一头扎在二人面前，溅起些许青草泥土。季酴步调不疾不徐，一刹那就到了二人面前。

　　季酴：“剑已淬好，看看。”

　　二人一拱手，齐声道：“多谢叔叔。”

　　青华剑长两尺八寸，剑身是浑然的青色，两边剑刃和剑尖则透着淡淡的寒光，仿若月华。大先生萃剑后，青华青色的剑身上生出色若白霜的古朴图腾，连接剑身与剑尾，剑身薄极，从侧面看去只有一线宽，季青弹了弹剑身，一声脆鸣。

　　季青面上的笑更深了些，眼睛发亮，“拜谢大先生。”

　　季酴摸了摸长长的胡须，仿若民间得道的仙长道士，“你已是副子，日后同铭瑜一样唤我就是。”

　　季青此时实在是高兴，他正当年少时，也有许多的少年豪情，尽管无处抒发，又不能有喜欢的女孩儿，季青便将全副热情都给了“一见钟情”的青华，大先生淬炼后，青华更美了。

　　季酴对二人道：“这剑以后要一直跟着你们，好好定下个名字，剑如人，人如剑。”

　　季青左手握剑，立在胸前，“青霜，以后它就叫青霜。”

　　季洲华此前一直没有给丰城剑起名，大先生在为他萃剑后，许是注入了许多雷息，丰城剑剑身泛着隐隐的紫色雷光。

　　季洲华看了眼季青，面颊含笑，“它便叫紫电。”

　　大先生行至二人面前，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好。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你们二人要互相扶持，当如王将军一般。以此剑为引，照尔心，行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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