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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回到望月阁时已经入夜,素郁饥肠辘辘,却也只能等小玉给她送吃的。
在望月阁,夫人是不能随意出入厨房的,否则沾上厨房的烟火气会有失夫人该有的体面。
傅和哉早已习惯了这些规矩,但对素郁来说却不然。她其实很想问问傅和哉前夫人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么?对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前夫人不曾提过任何异议么?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前夫人”这三个字,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成了众人不约而同避而不谈的代称。
素郁恐怕是整个望月阁唯一不认识前夫人的,所以她连想象都毫无依据。
对前夫人的所有认知仅限于知道她出身卑微,似乎曾是青楼女子。傅和哉为了将她明媒正娶甚至不惜违抗整个家族。
能让那样一块冰疙瘩动心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素郁自然好奇。
然而再好奇也没用,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关于她的种种都无从考究。
素郁坐在床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傅和哉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才刚开始呢。”
他的话戛然而止,好像后面应该还有更多想要说的语句,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像这样受制于所谓的家规、不能随意出入厨房、阁中各处,逢年过节要去亲族之间拜会、被眼线监视、被众人非议的日子将要日复一日地去经历。这才刚开始一天素郁便已经觉得难受,往后的生活她真的过得下去么?
素郁知道,傅和哉想问她的是这些。
“阁主的母亲也过过这种生活么?”素郁问。
“自然。”傅和哉回答道,“从前的家规比现在更为严格,除了过年的时候,阁中女眷不能在阁中男弟子面前随便露面,就算要与男性亲族说话,也需有其他人在场。”
“为什么?露面了就会被其他男人觊觎么?这是什么道理。”素郁当然不能理解。
百花谷的女弟子比男弟子多,所以向来是男女弟子一起耕种花田,素郁从小便习惯了这番景象,也没人说过这是不对的。
而望月阁与百花谷正好相反,除了极少数情况,一般只接收男弟子,所以阁中除了帮忙的老妈子或是偶尔一两个像小玉这样的婢女出没,剩下的女性便只有亲族的女眷。
正因如此,年轻姑娘很容易吸引阁中男人的目光。
素郁把话说得很直接,甚至有些唐突。可她觉得若是太过委婉,傅和哉可能不会把她的想法往心里去。
“有些规矩代代相传,从祖上到现在都不曾变过。望月阁一直在为朝廷服务,若是家规不严,容易出问题。”傅和哉说道。
“何必将所有问题归咎于女人身上。”素郁故作随意地说道。
傅和哉听了后定定看了她一眼,随后说道:“我本以为娶一个身世平凡的妻子便能让他们改变这个想法。”
而后半句又被他咽了下去。
小玉将两人的晚饭送了过来。她先敲了敲门,接着不等素郁答应就自行将门推开,吓了素郁一跳,忙从床沿站了起来。
“阁主、夫人,今日晚餐为冬瓜老鸭汤还有素炒萝卜丝,还有一份红烧排骨。”说着,小玉将饭菜摆放在桌子上。
这些饭菜一早就做好了,素郁和傅和哉回来也只是让后厨加热了一下。
两人坐到桌子前,素郁正准备动筷子,小玉又提醒道:“夫人,依照望月阁的规矩,每样菜只能夹三筷子,夹过三筷子的菜会被奴婢端走。”
“这又是为什么呢?”素郁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心想为什么吃饭都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要求?当望月阁的夫人就不能吃饱饭么?
小玉像是猜到素郁会因此不满,早有准备似的回答道:“夫人,水满则溢,饭吃得太多容易发胖。”
素郁一时间食欲顿无。
一直默不作声的傅和哉终于发话了,“舒清似是有事找你,方才在路上碰见他,他说有话要问你,你且过去一趟。一会我们吃完了会叫人将碗筷送回到厨房。”
这个节骨眼上支开小玉,她能不起疑心么?可就算傅和哉有意护着素郁,她一介小小的婢女又能反抗什么,唯有听命行事。
“奴……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找大管事。”
小玉躬身,退出了寝房。
待她离开,素郁才不悦地将筷子放下,一手撑着下巴,不痛快地抱怨道:“怎么当你的夫人天天得受这么多气。”
“有么?”傅和哉不以为然地回道。
“饭也不能多吃,每天还要在别人面前强颜欢笑,还不能随意抛头露面,这都是些什么历史糟粕。如今连朝廷都有女官了,望月阁就好像……就好像还活在百年前一样。”
话说完素郁又有些后悔了。
她心想自己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毕竟望月阁于傅和哉而言是他的家,再怎么讨厌这个家,总归不愿叫别人置喙。
可傅和哉对素郁所说反应并不强烈,也不知是懒得理她还是对她的话予以认可。
素郁胃口不佳,只简单喝了碗汤,吃了半碗饭就不吃了。
她郁闷极了,正如傅和哉说的,这才是第一天呢,以后该怎么办?如果每天都过得这般郁闷,她定会郁郁寡欢而终的。
素郁喝了口茶,将茶杯放下,然后又将茶杯拿起,又喝了口茶,如此反复了数次,直到傅和哉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她这段不知所谓的动作,“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
“啊。”素郁这才终于将茶杯放稳了,踌躇了一会,终于把心里想问的问出口,“就是……前……前夫人嫁进来时很快就适应了么?”
她向来不太敢在众人面前提前夫人,因为担心别人觉得她想同前夫人作比较。
如若她也同样出身卑微便罢了,可她好歹是百花谷的大小姐,是在朝廷任过女医官的人。要说她去跟一个出身卑微的女子争风吃醋,也太丢自己的脸面了吧。
素郁多少有些惴惴不安,担心傅和哉的反应会不太妙。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傅和哉是很不了解的。
他会因为什么高兴?会因为什么生气?素郁一概不知。
“兰心的身世不幸,她从小过的便是寄人篱下逆来顺受的生活,所以对这些严苛的家规没有任何抱怨。”傅和哉平静地答道。
素郁一愣,不禁细细琢磨起傅和哉的措辞。
抱怨?他说前夫人不曾抱怨,意思是她一路都在抱怨?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换谁来不会抱怨?要换登歌来还不得把望月阁给掀了。
好吧,她就是娇气,就是吃不了这种苦,但这些条条框框完全没有道理,叫她怎么忍受?
素郁越想越觉得委屈,真希望能立即与姑母倾诉一番。
而依照望月阁的家规,嫁进来的媳妇除了大年初二和特殊情况,平时也不能随意离开望月阁回娘家,否则会让外人觉得因为她在望月阁过得不好才会总想往娘家跑。
傅和哉叫来其他人将碗筷端走,回头见素郁坐在凳子上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又岂会猜不到素郁的心情,没有谁嫁到这样的人家来还能欢天喜地的。他也知道素郁心气很高,不像兰心那样能够忍辱负重。
“明日其他亲族的女眷会前来望月阁拜会你,具体事宜润安都安排好了,你只需到场露个面便可。”傅和哉边说边将外衣脱下,然后放在一旁的屏风上。
“她们来见我是为何?”
“传授如何当个贤妻良母的经验给你。顺便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掂量掂量是不是可以随意欺负你。”傅和哉把话说得很直白。
“这……这我该怎么办?拿出身为望月阁主母的威严来?”素郁不曾跟谁学习过如何当一个合格的主母,姑母在百花谷也很少掺和其他亲戚间的家务事,若是那些女眷来向她寻医问药她还能有办法,若是要她演出那种当家主母的风范,她可没这本事。
“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润安已经把细节布置妥当,你不必多做什么,她们见了你也只会说些客套话。”
“哦……”素郁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忙问了句,“什么叫打狗还要看主人?我是狗么?”
傅和哉难得一笑,不再说话。
这一晚两人还是睡在一起。
傅和哉睡前拿了本书半躺在床上看,他目不暇视,连瞥都没瞥过素郁一眼。
素郁不禁想起登歌曾经说过一个男人除非是断袖,否则始终不碰一个女人就是对她不感兴趣。
看来傅和哉真把她当兄弟了,否则两人就这么躺着,他还真能坐怀不乱?
她偷偷瞄了傅和哉一眼,在想这块冰疙瘩究竟会对什么样的女人产生“□□”,难道就只有前夫人那种低眉顺眼的性子才能唤起他内心怜香惜玉的冲动?
傅和哉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一个眼风扫过去,冷冷问道:“怎么?还有问题要问?”
“没了。”素郁连忙摇头,“我只是好奇我们每天在这儿呆着,他们会发现我们没有夫妻之实么。”
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家怎么能大喇喇地说什么“夫妻之实”?傅和哉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发现。他们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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