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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
在认识他们之前,李云朵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从小缺少父母的关爱,很多事情即使本身并不愿意,却不得不去接受,好的坏的,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观众,没有掌声,也没有鲜花。
可是,她发现,2014年的那个冬天,19岁的李云朵,第一次有了那种强烈却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绪,有了她的第一批观众同时也是为她鼓掌的伙伴。
李云朵从不后悔自己做的那个决定,离开束缚之后,她也曾四处碰壁,也会在无人说话的深夜躲在沉寂的公园埋头痛哭。
可是,她熬过来了。
然后,她听到了盛夏的蝉鸣,碰见了一群逆着光向她走来的人们。
那天夜里,几个人围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笑声不断。李爷爷也很喜欢李云朵,总是和她在冬日的午后,两个人躺在木质摇椅上,云朵趴在她腿上,放松且舒适的感受着新年临近的气息。
李云朵似乎是个很爱哭鼻子的孩子。
以前受了委屈,她会一个人待在在紧锁的房间里偷偷捂着被子哭,哭到没有力气了,她就坐起来看着被眼泪浸湿的床被发呆。现在,没有受委屈,也没有人欺负她揶揄她,可她还是很爱哭。比如同学不经意间流露的善意,一顿热闹无比的晚饭,一次迎着冷风的爬山之旅,还比如眼前碗里热气腾腾的米饭。
周佩雯说她太感性,心思太纯,谁要是对她表露出一丝丝的善意,她就会掏心掏肺的去报答他们。
之前碰到的人李云朵不敢断言,但是,如果是眼前这些人的话,她想她会这么做,因为这些人也在努力把快乐分享给她,把她从角落里拉出来,和他们一起站在舞台中央。
“云朵啊,多吃点,你太瘦了。”
“嗯。谢谢奶奶。”李云朵朝着她弯了弯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直到很多年以后,李云朵发现要感谢的人有很多,可真正说出口的时候,也有很多人都不在了。他们或许是走向了世界各地,又或许是登上了去往天堂的天梯,可终归是见不到面了。
就像一场舞台剧失去了助演,只有她还留在舞台上。
一顿饭毕。
李云朵走到厨房帮忙洗了碗,李奶奶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李爷爷和许灿在院子里扫雪,繁星趴在窗户口望着天空发呆,云朵和星星匍匐在门前台阶上,一黑一白,睁大眸子瞪着对方。
星星是许灿养的一只猫。听何方奇说小时候许灿帮奶奶买酱油的时候在一条巷子口的垃圾桶发现了一只浑身没有什么皮肉的幼猫。
似乎是刚生下来没多久,眼睛都睁不开,身上光溜溜的,很丑。据许灿回忆说,当时他差点就要把它狠心地丢在外面自生自灭了,因为实在太丑。可即使因为这样,许灿最终还是把它带回家了。
等它慢慢开始长毛了,许灿就拿剪刀偷偷剪掉那些小碎毛,长了就剪长了就剪。那时候何方奇还奇怪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倒是长大长肥了,却迟迟不见长毛,整天光溜溜的满院子跑。
直到某天夜里何方奇当场逮着了做贼的许灿,最后知道真相的他气得差点没撩起木棍子把他打个半死。
再后来因为事情败露,许灿就没再给星星剪过毛。虽然这混小子干过那样的混事,可星星却一点也不计较,整天除了睡觉就爱往他怀里钻,赶都赶不走。
星星不太喜欢云朵,刚来的时候星星就缩在李爷爷怀里冲着云朵龇牙咧嘴,像是下一秒就要炸毛一样。
一切收拾好后,李云朵和繁星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觉得没劲儿,就回了房间。
手机刚一解锁,登上□□,一连串全身周佩雯发来的消息。
“好久没见着了你想我没?”
“我猜肯定是想我了。”
“我已经和我爸反映了,初一我就来找你。”
“倒霉蛋你怎么都不回我?”
“你是不是故意的?嗯?”
“胆肥了是吧?竟敢不回我信息?”
下面一连串都是表情包。
李云朵特意看了下时间:10点20分。应该还没睡。
李云朵退出界面,拨了她的电话。
一阵忙音过后李云朵挂了电话,又播过去,还是没接。
李云朵有些不解。
周佩雯不像李云朵,不怎么玩手机,不怎么发消息,更别说收消息了。周佩雯一天里落下过的东西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但独独不会忘了把手机揣在身边,有事没事都要掏出来看看有没有那个小可爱给她发了消息。
李云朵想了会儿,决定过几分钟再打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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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市。
兰州的天气情况没比陵城好多少,最近几天气温直逼零下,风也越刮越大。
这天在家呆不住的周佩雯叫了群朋友请客吃烧烤。几个人一听都兴致高昂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在商业街一条街道上的小摊边上,几个体型庞大的人一口烧烤一口酒,喝得那叫个畅快。
周佩雯知道天冷,特地来来回回裹了好几次层,戴个帽子,戴个耳罩,围了条格子围巾,把脖子这么一缩,脸都快看不见了。
有一朋友憋笑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雯姐,你这是穿了多少件啊?活脱像个球啊。”
周佩雯头都没抬一下:“闭嘴。喝酒。”
一阵寒风袭来,卷起地面的细雪漂浮在空气里,冷意直达众人心底。
“卧槽,真他妈冷!”
“我听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冰雹,还带着大雨。雯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周佩雯脸从围巾里探出来,好像是醉了,脸颊是飘着两片红云,:“冷吗?我怎么没觉得……明明暖和的很。”
众人:……你都穿成球了当然不冷。
周佩雯大腿一拍,起身,醉醺醺道“行吧。既然你们着急回家……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雯姐我送你。”一女生看她醉的不轻,上前主动拉着她。
“哎呀不用!”周佩雯摆摆手,“我是谁啊!周佩雯!这么点路我还走不回去了?你们……瞧不起……谁呢?”
“不是雯姐你听我说,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
“说了别管我,我没醉,我可以。你们……慢走不送。”说完,周佩雯两手插进衣兜,把脸埋在围巾里,边打着嗝转身就走了。
走了几步路周佩雯掏出手机解锁的瞬间屏幕刷得亮起,周佩雯双眼反射性的闭起,这亮度险些要刺瞎她的眼。
“6点45分……这天黑得真早,了6点多就黑了……嗝……”周佩雯吸了吸鼻子,把手机揣进兜里,屏幕还亮着,上头明明白白地显示的是晚上9点45分。
一阵响雷滚过,周佩雯半眯着眼,双眉紧皱,嘟囔道:“这鬼天气……”
周佩雯用脚踢了踢眼前的雪,叹了口气,吐出的白汽在空气里滚了一圈,渐渐消散开来。
“奇怪……这街上怎么都……没人啊?这才七点不到……”周佩雯一路走来一个人也没见着,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可周佩雯却是没感受出来,胸腔里一直憋着口气,想散又散不出来,难受的慌。
又走了几步,前面巷子里突然走出来几个人影,匆匆忙忙的,行为怪异的很。周佩雯又看了几眼,加快脚步:“喂!前面的你等等……”
领头的人脚步顿了顿,身子微侧,似乎在盯她。周佩雯一点也没退,翻到加快脚步,边走边说:“喂!天气预报说待会儿要会下冰雹,不想被砸的脑袋开花就……就……嗝……就早点回家吧!嗯?”周佩雯见那几个人直接无视她,脚步飞起似的,没几步就走没影了。
惹得她一阵心烦,“喂!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们……你们倒好,一句谢谢都没有吗?”
周佩雯对着空气骂骂咧咧了半天,有些累了,心里有些闷,正巧走到公园边上。周佩雯顺着就走了进去,找了处秋千坐下晃荡起来。
“何方奇啊……”她脑子里莫名蹦出一个人的模样,眉眼弯弯的很好看,眉骨很高,鼻梁笔直,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似的。
周佩雯使了些力气,秋千的幅度越来越大,“追……不追……追……不追……追。”周佩雯突然注意到脚边有束野花。她有些惊讶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竟然还能开出这样的花来。
“嗯。就你了。”说着,周佩雯弯下腰想探身去摘,她用手够了一下没够着,手有些短好像。周佩雯没放弃,再度施力,单手抓着秋千绳,脚却是没着地,半个身子都浮在空中。
这回倒是够着了,周佩雯欣喜地摘下那花。抓着绳的手却突然松了,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接稳稳地来了个脸朝地式青蛙趴,那叫一个疼。
“艹!我他妈……疼死我了!”这一摔倒把她摔清醒了不少,周佩雯费力地从地面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愤愤地把手里的花往地面上砸,“都怪你!”
周佩雯刚一抬脚,一步没落稳,直接滑倒在雪地里。
因为身上这厚重的衣服,周佩雯倒地的时候发出了一阵闷响,脑袋砸在隐在雪地里的一块石头上,周佩雯痛得五官都要扭曲了,委屈的不得了。额头传来阵阵刺痛,周佩雯是没力气动了。干脆就这雪地趴了会儿,冰冰凉凉的。
等了一会儿,她费力地掏出手机。只剩一丝丝的电量,她斟酌了一番,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雯雯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回来?又跑哪里鬼混了?”那边气势汹汹的。
周佩雯平静道:“没混。我在公园摔倒了,脑袋磕着石头,流血了。”
“什么?怎么回事,这么不小心!你等着我马上就叫司机来接……你别乱动知道吗?”
“哦。”周佩雯语气淡淡的,她没动,一直好好趴着,连姿势都没换。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周佩雯却是感觉不到痛了,就是视线模模糊糊的,像是困了,眼皮一直在打架。
好困。
“延哥,你还好吗?”黑暗中一个男人坐在雪地上,背靠着墙嘴角已经破了,脸冻的泛青色。
宋延眸子动了动,说,“刚走过去那人是谁?”
“啊?”小弟有点懵,老大这是被打傻了?,“是……是被雇佣来打我们的人啊。”
“不是,后来走过去那个。”
那小弟好像有点印象,“好像是个球……”他只记得那些人走出去后,外边儿传来一道女声,只依稀记得她说了什么天气预报什么的,然后里类似一个粉球晃了过去,也没看到人。
“……”
小弟回忆刚才那惊险的场景,还心有余悸。
“延哥,他真是李家林堂哥?”
宋延抬手抬手拭去嘴角的残血,眼神意味不明,“嗯。不是在这片儿混的,以前打团架的时候见过几面。”
“肯定是李家林那混蛋小子叫来的,就是为了报复你。”小弟一脸愤懑。
宋延冷笑,从一开始在街上碰面时他们想干什么,宋延早就心知肚明。
这李梁来头不小,早些年宋延参与过一场由对方挑起的团架,那时候他是领头,而宋延只是个参与者。后来宋延特地了解过这个人,似乎和□□有些牵扯,宋延虽然爱惹是生非,却分得清事情轻重,他不愿和这些人扯上关系,碰见一般都是打个照面,就绕道而行。他倒是没料到李家林会找上李梁。
宋延没去医院,走到家门口,靠着墙呆了好一会儿。就望着天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边的血已经被擦掉了,可嘴唇却肿的厉害,微微发紫。
周围路灯都在维修,没有了光四周都是暗的,静谧的可怕。唯一亮着的是他身后屋子里的灯,宋延知道那是宋欣的房间。
又待了会儿,宋延动了。
他抬脚迈上台阶,刚进门就看见母亲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他满脸的伤痕顿时眉目紧锁。
她拉过宋延走到厨房,嗔怪道:“又打架了?你怎么回事?大过年的一点都不安生!”
宋延没吭声,视线移到别处。
宋母见他情绪有些低落,便缓和了语气,“疼不疼?你去沙发上坐着……我给你拿药。”说着,宋母就走进了房间。
宋欣房间的门半掩着,里头有光透出来安安静静的。宋延绕过沙发走进房间内。
听到声响翻着书本的宋欣立马朝过来看他,“今天回来……好迟。”
“嗯,以后不会了。”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可在宋欣看来,又像是在哭。
“真的?”她追着问了一遍。
“真的。”
“拉钩。”
待宋欣睡下,宋延起身去关灯,而后退出来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一回头就见母亲手里拎着医药箱看他。
“过来坐下。”
他笑笑:“好的,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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