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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一路驶进长安城,年关将至,满城的节日氛围,珍珠使劲几个深呼吸,贪恋地感受这城市的烟火气息。这次,她没有将自己回宫的消息传给李豫,生怕中间再生出岔子,让他担心焦虑。
明知他不会像上次一样出现,心里还是有几分期待,几分寂寥,策马的节奏不觉快了又快。
回到宫里时候尚早,想必李豫还在处理政务,珍珠忽然就有了打破自己不去勤政殿惯例的念头,想见他,立刻见他。
一路风尘仆仆,衣服是要换的、妆容也是要顾的,她急急忙忙往毓舒宫赶,却与人撞了个满怀,那人看清珍珠,呆若木鸡,嘴张了又张却说不出话,最后还是哭腔率先冲出喉咙,“呜呜……娘娘,真的是您?您还活着,您没死?”
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连忙跪地,“老奴一时口不择言,娘娘赎罪……”
“张公公快请起,发生了什么事?”珍珠急了,眼前之人正是张得玉,他为何慌乱至此?
“那日有消息传回,说娘娘已经,已经命陨,还有,郡主被劫,陛下一下子承受不住,急火攻心,当下就吐血昏迷,现在还没醒!”
珍珠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李豫床前,短短的路程,已是有无数个念头闪过脑海:有人对自己的性命志在必得。对手是宫中人已经无疑了。自己和婼儿同时遭暗算不是巧合,她们两人没有共同的敌人,那么对方针对的是冬郎?不,是大唐,是大唐的江山!
看着病床上消瘦的、面无血色的人,珍珠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冬郎!冬郎!”她轻轻唤他,伸手抚上他的脸,短短几月不见,他竟苍老了许多,他的冬郎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承受不住这么多。
多少次了,他躺在这里了无生气,虚弱的像是随时会离开,却一次次站起来,做回那个顶天立地的天子、帝王。
只有她知道,他的辛苦、他的心结,当他知道自己最想守护的人都不在了,是何等的伤心欲绝。
“冬郎,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珍珠啊,我回来了!”她一遍遍地诉说,她相信他听得见。
终于,他缓缓睁开双眼,两滴泪顺着眼角流下,“珍珠,我终于见到你了!”
嘴角却牵出一丝笑意,“真好!他们都叫我,叫我回去,我才不要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要怕,我陪着你,阴曹地府我也陪着你!适儿,已经长大了,我可以无所顾虑地陪着你了……”
“冬郎!”泪水模糊了双眼,心疼、感动哽在心间,“冬郎,我没有死,你好好看看,我没有死,你要好起来呀,适儿还需要你,大唐还需要你!”
涣散的眼神渐渐有了光彩,一点点聚焦于眼前的人、眼前的景,伸手握住她的手,是温热的,没错,是他的珍珠,是他和她的寝宫,李豫从床上一跃而起,扶着珍珠的肩膀不断摇晃,“珍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一把抱住她,再不愿意松开。
被他抱的有点疼,有点透不过气,但她觉得好安心,这拥抱,把所有危险、委屈、疲惫都隔绝了,她只想窝在他的怀抱里,一辈子。
他有力的拥抱慰藉着她,他的冬郎,没事!
“先是婼儿被劫,然后是你被暗杀,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绝望,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你们,再经不起了!”埋在自己肩膀里的声音闷闷的,却重重撞击着她的心。
这么多年,他不允许自己绝望、不允许自己倒下,这一次,他是真的承受不住了,好在,一切都尚可挽回。
珍珠安慰的话尚未说出,李豫便抬起头,望进她的眼睛,“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我不该这么脆弱,不该不战而降,如今既然你已回来,婼儿也只是失踪,一切就还有转机!”
珍珠欣慰又心疼,冬郎再不是那个会借酒消愁的小王爷了,他是个真正的天子了,只是,却连悲伤软弱的权利都没。
“冬郎,你先别想那么多,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你说的对,婼儿既是被劫,一时倒是安全的!”让他躺下,帮他盖好被子,“我派人去请林致来!”
“别走!”他拉住她的手,眼神恋恋。
“好,我不走!”她守着他,看他再次沉沉睡去……
大年三十,毓舒宫内。
李豫和珍珠相对而坐,看着窗外漫天的烟花,双双发呆。
李婼音讯全无。
现场被一场雪掩盖的了无踪迹,无从下手。
自己期望的团圆年终是没有实现,李豫叹气,“过年了,却不知婼儿身在何处,怨我,不该让她回来,给了人可乘之机……”
他忽然顿住了,“可乘之机!这些天只顾着是绝望难过,倒是忽略了,婼儿回宫、你的行踪,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他忽地站起来,来回踱步,脑子飞快地搜索,当年宫中蹊跷连连,自己已经通过不断释放假消息彻底排查,凡是有所动作、有所怀疑的宫女内侍皆已悉数遣出宫去,如今,出手这么准、这么狠,究竟是何人?
“冬郎可是想到了什么?”
李豫快步到案几边上,提笔画了两个大圈,每个圈里都有写了名字,重复出现的,被他重重地画了个叉。
珍珠看着那几个名字,愣了。
纵使日日筹谋,时光也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正月将过,年味也散尽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李豫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但珍珠还是日□□他吃药,亲自下厨为他饮食张罗。
“珍珠,你不必这么辛苦!你看,我都吃胖了!”这日,看她又忙碌半日,端上来一桌盘盘碗碗,都是些他爱吃的精致小菜。
“我难得清闲,你爱吃,我就多做点。”珍珠在他对面坐下,盛一碗汤,轻轻放在他面前,轻描淡写,“以前是我太大意,没有照顾好你……”
心中却是沉甸甸的,林致那日的话如巨石压身,“陛下日日操劳,加之以前伤痛不断,又数次中毒,身体亏损极大,再不及时调理,恐难以颐养天年!”
是啊,他的冬郎,已经不年轻了,再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自己却从未想过,他亦会老。
“等找到婼儿了,我们一起去半阴山疗养一段时间,可好?”半阴山,让人起死回生、青春永驻之地,他们居然没有心境、没有闲暇去享用。
“好啊,在半阴山的那些日子,是我最怀念的时光……”李豫微眯起眼,仿佛已经看到了漫山的花海、听到了潺潺的泉声。
“珍珠,等到天下太平,等到适儿能担大任,我们就去半阴山,做一对神仙眷侣!”李豫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那手还是那么柔软无骨,只是长期握剑之处,有了一个硬硬的茧。
他爱的女人,还是那么美丽,更是生出了勇敢,如同这茧一般,不仅能守护自己,亦能守护他。
珍珠也附上他的手,“好啊,希望这一天快当到来!”她爱的男人,虽已贵为天子多年,却能和她守候同一个初心。
然而,天下太平,本就是个奢望,尤其是在这乱世,更是如海市蜃楼,看得到希望却等不到结果。
正月刚过,吐蕃大将扎达路恭便率兵从陇西出发,一路所向披靡,数月之内竟然兵临潼关,长安告急。
已有带兵打仗经验的珍珠,这次轻车熟路领兵潼关,这是冬郎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有他的痕迹。
两军对垒,战场之上旌旗飘飘,杀气腾腾。
珍珠一匹枣红战马,一身大红戎装,众将士之中,好生俏丽威风。
对面一员大将脱离了军阵,竟独自一人策马前来。
“小心有诈!”身边的风生衣驱马上前,将珍珠护在身后,宝剑出鞘,直指来人,“来着何人?”
“李姑娘!”来人倒是淡定,居然摘下了头盔。
珍珠和风生衣闻言皆细细打量,异口同声“吉桑切!”
“看来,李姑娘并非小将军副手呀!”吉桑切居然还有心思调笑。
“看来,公子也并非真正的商人呀!”珍珠回敬,回忆起那些他说过的话,心下了然,“公子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呀!”
“姑娘此言差矣,只是不知道,当初的诺言可还算数?”吉桑切目光炯炯,更近了。
“那是当然!”珍珠朗声回答,“今日我军就退避三舍,以报公子当日救命之恩!”珍珠知道,她这一让,是必须的。
当日,对方对自己性命志在必得,若不是吉桑切护送自己,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但,两军阵前,讲究的是兵法和气势,独孤军排兵布阵虽占优势,但这无故一退,又来不及道明原因,军心受影响是必然的,以至于一仗下来,居然打了个平手,所幸伤亡不多,让珍珠稍感安慰。
是夜,偃旗息鼓的战场上一派萧瑟。
虽然已经出征数次,珍珠还是害怕这样的场景,还是害怕这战争平息过后死一般的寂静。
风生衣曾经夸赞自己有军事才能,她哪有什么军事才能,她不过是敬畏生命,所以才拼尽全力。
思绪被打断,有人来报,敌方派出信使。
居然还是吉桑切!
“公子果真是身兼数职啊!”珍珠略带嘲讽。
“李姑娘何必如此,在下一惯喜欢给人惊喜,特别是,像姑娘这样的旧相识!”吉桑切听出了珍珠的意味,却也不急不恼。
“在下是来求和的!”他顿了顿,观察她的反应,“不知道算不算惊喜呢?”
“只有惊,没有喜!”珍珠没好气,“这是战争,你以为是过家家,说打就打,说和就和!”
不知怎的,每次遇到这个人,珍珠的耐心和好脾气就会消失殆尽,对方就像个调皮孩子,让人摸不着头绪。
“李姑娘莫恼,在下是代表赞普来求和的,这是他的亲笔信!”这次他一本正经起来,双手递上一封精致的信函,
“什么条件?”珍珠却是不肯放下情绪。
“利益均衡”是那日他的说过话,想必也是赞普的意思,吐蕃,这次是看上了大唐的什么?
“见了陛下,自然就知道了!”吉桑切俯身向前,故作神秘,“姑娘放心,我们赞普自会在大唐皇帝面前禀明实情,姑娘绝不会因为那退避三舍而受到责罚!”
珍珠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欺身近前,“公子知道就好,如若我不让你,你今日定是我手下败将!”
逞口舌之快,并非珍珠的个性,只是眼前这个人,一时善意、一时跋扈,让她看不透,心中懊恼无处释放。
“姑娘今日之举,在下定是不敢相忘,日后定当加倍报答!”吉桑切倒也不恼,一抱拳,丢下一句古里古怪,转身离开了,“很高兴,在战场遇到你,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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