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绝不跑，求求你让我负责！

　　顾嘉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收进眼底的是蒋舟家里里熟悉的浅蓝色天花板。
　　他吸一口气，动了一下胳膊，发现自己被束缚住了。
　　偏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蒋舟帅气的脸。

　　顾嘉懿顿时没能反应过来。
　　他整个人愣在那儿，直到蒋舟嘟囔了一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早啊。”蒋舟低沉的声音在刚醒来更加富有吸引力，隐约还带上了颗粒感。
　　顾嘉懿收回眼光，掀开被子想要起床，被蒋舟拉着回去，按在他胸口上。
　　“你紧张什么？”
　　嗡嗡地震动进他耳膜里的，除了蒋舟的声音，还有蒋舟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见顾嘉懿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蒋舟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柔软的头发，“别紧张，我没做什么，我是怕你踢被子，又着凉了，这才上来跟你一块儿睡，帮你压住被子。”
　　“我睡觉从不踢被子的。”顾嘉懿整个人都很僵硬，趴在蒋舟胸前，不敢动弹。
　　“是吗？”蒋舟顿时就笑了出来，“我还没跟你一起睡过觉，所以不知道呢，以后就知道啦。”
　　“嗯，你放开我。”

　　蒋舟笑了声，没发出声音，调戏似的对顾嘉懿说：“不放。”
　　“你......”
　　“你让我缓一会儿。”蒋舟说。

　　顾嘉懿愣了一下，意识到蒋舟是什么意思之后整个脸哗地就充上了血色。更加不敢动弹了。
　　他听到蒋舟揶揄的笑，“这是男人早晨的正常反应，你还得想这么久？”

　　“流氓”两个字被顾嘉懿堵在嘴里，确实这事儿也不是蒋舟的错，他也会，但因为对这事儿没什么杂念，一般很快就能控制住。

　　不知过了多久，顾嘉懿感觉脸部都有些麻了起来了，蒋舟还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思索了一番，觉得蒋舟已经可以了，就是不想放开他。
　　“怎么这么久？”他扬声一问。

　　蒋舟眉毛一挑，“证明我能干呗。”
　　“流氓！”这下子这两个字可真的能丢给蒋舟了。
　　顾嘉懿一挣开他，自己头也不回下床离开房间了。

　　蒋舟有些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要知道，只要顾嘉懿在他身边，他根本就平息不下来好吧？

　　从浴室里走出来，顾嘉懿已经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了，蒋舟走过去，手掌覆上他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我去熬点粥，喝了粥再吃药，今天周日，你没课也不需要去家教，就好好休息一天好吧？”

　　顾嘉懿没回答他。
　　他刚回复完室友的消息，还有教授的。
　　比赛准备的曲子，他在弹奏的时候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状态，教授比他还着急，又发着消息让他赶紧去琴室多练习几遍，找准感觉。

　　他确实也觉得非常累了，不想再坐那么久的车到学校去，抬头看了一眼蒋舟，“你的钢琴可以借我练习吗？”
　　“可以啊。”蒋舟摸了摸他的头发，“吃完药再去，嗯？”
　　顾嘉懿点头应了声，目送着蒋舟走进厨房。

　　一个低音符作为整首曲子的开头，接下去的演奏行云流水般。
　　琴声在琴房里跳动，蒋舟靠在窗台边上。
　　作为一个最佳听众，和一个专门剖析心理活动一年有余的半吊子心理专家，蒋舟听完给出了很中肯的建议。

　　“少了一些感情，这首曲子主要表达的是在迷茫黯淡的空间里找到光亮的那种豁然开朗，你前面的演奏就很有感觉，但后面的豁然开朗，似乎表达不出来。”

　　蒋舟说完，顾嘉懿诧异地看着他，眼里有震惊。
　　这样子的评价，他在他们教授那里听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可蒋舟之前说过他不会弹钢琴的，连非专业的人都可以听出问题，那他想赢估计有够悬的。

　　“这样吧，”蒋舟说，“要不后半段的时候，你在心里面代入一个人，或者是，一只动物。可以引领着听众去感受到光。”

　　顾嘉懿微微一点头，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感受着前半段。
　　教授一直说他的前半段入戏得很深很深，让听众都能受到感染，可是后半段却没能让听众走出来，这样的起伏对他的分数不会有好的影响。
　　或许，可以试试蒋舟的方法，代入一个人，或者是动物，把他自己牵引出混沌。只要自己能感受到，听众必定也可以。

　　顾嘉懿心里面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蒋舟。
　　他不着痕迹地把眼前的人放在心上，带着他一起走到心里面那个最隐蔽的角落里。

　　他又弹了一遍，落下最后一个琴键之后，眼神里竟然带着小小的期盼看向蒋舟。
　　蒋舟勾起嘴角说：“有那么一些感觉了，估计你对代入的那个东西感情还不够深刻。”

　　东西？
　　顾嘉懿张了张口，险些说出“我代入的东西其实是你”。但他忍住了。
　　如果说出来，那肯定不得了，照蒋舟这样子的性格，孔雀屏会开到天边儿去。
　　不过他多少感受到蒋舟略微的一丝不爽。

　　这不，当事人自己就说出来了。
　　当事人指着自己说：“你看到我现在是什么颜色的没有？”
　　“什么？”
　　“看不出来吗？”蒋舟问。
　　顾嘉懿摇头。
　　“柠檬黄！”蒋舟指着自己，啧了一声：“我真是没事给自己找堵，你代入了谁？”
　　顾嘉懿有些心虚，含糊不清地说：“一种动物。”
　　“看。”蒋舟说，“动物都比我强！”
　　顾嘉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人什么毛病啊？”明明就是他给的建议，现在倒自己不爽起来了。
　　“爱你又不是毛病。”
　　“......”又来。

　　一早上顾嘉懿都在尝试代入不同表情的蒋舟，效果时好时坏，他还是不能准确抓到直面人心的那个点。
　　吃过午饭还想继续练下去，蒋舟没让，强迫他把药吃了然后去睡个午觉，本来不让他回去就是为了能让他好好休息的，要是在他跟前都不休息，那真的完全违背了他本来的打算。
　　好在顾嘉懿自己也觉得疲劳，经过一早上的尝试，他觉得自己此刻听什么都只是一段音符，对他的进步完全没作用。

　　他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梦里面，他还是在不停地探索着，一会儿是蒋舟在带着他走，一会儿是一只漂亮的鹿。
　　他们穿过丛林，斩过荆棘，饮到了甘霖，沐浴着月光。
　　这样子的心境，是他苦寻了一早上的。
　　顾嘉懿好像是记住了这一刻，又好像没记住。

　　一梦醒来，他的意识有些涣散，坐起身，映入他眼里的，是蒋舟贴在墙上那只鹿。
　　带着小小的高傲，扬着下巴，目空一切的鹿。

　　蒋舟拧开房门走进来，看见顾嘉懿坐在床上，走了过去。
　　“这么快就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顾嘉懿的目光一路跟随着蒋舟，整个人还是有些迷糊。
　　他没说话，蒋舟也不在意，坐在了床边。

　　蒋舟的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顾嘉懿的手，在掌心里轻轻捏了捏，“到放假之前，你都住我这儿，好吗？”
　　“之前说好是两个月的。”顾嘉懿说话的声音有些小。
　　蒋舟笑了笑，“那现在再加一个月，你身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壮，而且你还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不放心。”

　　顾嘉懿的心里即刻产生出了令他自己意外的委屈。
　　鼻子一下就泛起了红，心里面涌出一股酸涩来，眼圈也跟着红了。
　　他不禁想着，五天前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留住他？
　　他觉得自己真的魔怔了。

　　“怎么还哭了？”蒋舟伸手一捞，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安抚那样轻抚着他削瘦的后背。

　　顾嘉懿没动。
　　自己太奇怪了。
　　以前明明多难受也不会红了眼眶，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在蒋舟面前就这么丢脸了。

　　“乖，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让你离开的。回来吧，等一放假，我们就一起回国，去过春节，好不好。”
　　“回国”的字眼一跳出来，顾嘉懿立马挣开了蒋舟的拥抱。
　　过了这么久安稳的日子，他怎么就忘了，家里的人并不会同意让他自己选择的呢。
　　“我没事。”他没有点头答应蒋舟的话，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起身下了床。

　　直到夜晚的时候，顾嘉懿一直在有意无意避开与蒋舟的任何身体接触，蒋舟不是傻子，当然也感受出来了。
　　他回想着自己说的话，可能提起到回国，让顾嘉懿想到家里人，这才又缩回壳里去吧。

　　蒋舟倒了一杯红酒，一杯牛奶，走到阳台那儿。顾嘉懿正靠在围栏上放空思绪，没察觉到他的走近。
　　直到一杯纯白色的牛奶递到他眼前。
　　他接过，道了声谢。

　　蒋舟跟他一样，也靠在那，望着天上的星星。
　　地上的白雪铺上一层银灰色的月光，孤寂得很，看起来很冷。
　　蒋舟说：“嘉懿，你看天上那颗最闪最亮的星星。”
　　“怎么了吗？”顾嘉懿问。
　　“看到被它踩着的那朵云了吗？”蒋舟的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看，没有任何情绪在里面。
　　“嗯。”顾嘉懿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蒋舟说这些是为什么。
　　“没有那朵云，星星也不会从天上掉落下来。你对我而言，就是那颗最亮的星星，我也甘愿做那朵云。尽管你并不需要我，尽管没有我，你依然是空中最亮的星。但我还是愿意就这样一直让你踩着，直到你完成自己的目标。”

　　顾嘉懿看了眼蒋舟，又再转头眺望那颗被蒋舟指代成他的星星。
　　最亮的么？
　　是这样的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最出众的人？
　　凭什么？
　　从来就没有人问过他，他到底想不想这样活着。

　　人这一辈子，不能为自己而活，不能选择自己活着的方式，真的毫无意义可言。

　　顾嘉懿苦笑了一声。
　　可蒋舟接下去的话，却让他的苦笑凝结在脸上。

　　蒋舟说：“但如果万一哪一天，你不想作为最出众的那一个了，我也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尊重你的想法，并且认可你，你要知道，你是我这么些年来，唯一爱上的存在。”

　　对顾嘉懿来说，蒋舟这番话也是唯一。
　　是他活在世上这么久，唯一有一个人来跟他说，你可以不用做得那么好，你不需要时时刻刻闪着光发着亮。

《星海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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