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作者:叶叶相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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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京中的五月已经很热了,宫里各处都忙的不可开交,更显得燥热难耐。
      六月公主远嫁,七月越王娶亲,这期间还有大大小小的礼仪程序,一样都不能马虎。
      皇后也顾不上什么节俭贤良的名声,尽可能多的筹备公主的嫁妆,恨不得把整个连玥阁连带着交泰殿的东西都装进去。似乎这样就能弥补她内心的愧疚。
      那些嫁妆堆满了连玥阁的偏殿和几件空房。大大小小的箱子像鸽子笼一样密密麻麻垒在一起。下面最大的珍宝箱是榆木的,中间的衣箱是金丝楠木的,最上面小巧精致的首饰盒是紫檀木的。还有大件的屏风、家具琳琅满目。
      公主安静的坐在正殿里看宫人们搬着东西进进出出,由宫女们伺候着试穿嫁衣,听礼部的郎官诵读各项流程讲北燕的习俗礼节。若有办事的人来讨她的示下,她便冷冷的说,“你们看着办吧,我又不懂这个。”
      乳母捧着一碗绿豆汤劝慰道,“这就要出嫁了,大喜的事呢,公主您好歹露个笑脸啊。”
      “大喜的事,你们喜就是了,何必来难为我。”
      乳母只好赔笑,强行把她的脾气推到天气上去,“奴婢知道天气炎热,您心里头烦闷,喝口汤降降暑吧。”
      她伸手推开,“降什么暑,再降就跌倒冰窖里去了。”
      其实她不恨皇帝,也不恨皇后。她明白打仗是劳民伤财的事,她是公主,享受荣华富贵自然要付出代价。她只是终于心寒了,再没力气配合那个是她母亲的人演一出出自欺欺人的戏。
      弟弟文晏出生在七月十五,不太吉利的日子,所以宫里只在中秋节给他庆生。唯一的嫡子生在中元节,贵妃一党自然要借此做些文章,从他出生起,宫里的风言风语就没停过。皇后自然是严厉训诫过,但流言是无孔不入的。
      那次是几个刚入宫的小宫女不懂事,在廊下窃窃私语。
      “听说昨天一整晚栖雁斋都在做法事,好可怕……”
      “谁说不是呢,我听人说,栖雁斋里到处都挂着经幡符咒。昨天是中元节,宝华殿的师父全在交泰殿和栖雁斋诵经呢。”
      “都说小皇子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呀?”
      “我看八成是,小皇子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夏日里都不用冰,冬天就更不用说了,上好的炭都紧供着栖雁斋,这不就是阴气太重的表现吗?”
      “我们村里老人都说,七月十五出生的孩子都是恶鬼投胎,克父克母,不详得很。”
      昭晖刚好经过,一旁的乳母听见这些话脸色立马变了,上去呵斥她们,准备全部发落到永巷去。
      宫女们全都跪下求饶,公主开口,“每个人下去领二十板子,以后再敢胡说,便全都赶出宫去。”
      乳母怕她生气,连忙宽慰,说什么皇后娘娘素来好性子,以致于这些小人一味的在背后耍阴招,就应该好好惩治,全都关到永巷去做苦役,看他们还敢不敢胡说。
      她听了这话冷笑一声,“还是积些德吧,七月十五生孩子,未尝不是她坏事做多的恶果。”
      那时她才三岁多,不愿午睡,躲过乳母宫女跑出来在花丛里玩,看见皇后的贴身宫女和一个小太监说话,她给了那个小太监一小包东西,看起来很重,然后叫他“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想家里人活命就不能说出大皇子的事”。她突然想起还躺在床上养腿伤的大哥,吓得咬破了舌头。
      还有一次——大概是文晏四五岁的时候,她陪着幼弟玩捉迷藏,小家伙跑到内殿的帐子后面就不动了,小声问她,“姐姐,母后他们在说什么呀?”她听到母后跟太医说,刘美人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叫他赶紧下手。她心头一惊,眼疾手快的捂住文晏的嘴。等拉着他回到房间之后才厉声说道,“刚才不论听到了什么,你都不能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能说,听到了吗?”
      大概也要怨自己明明知道却袖手旁观,才让她变本加厉。这样想来,也是自食恶果。
      宫女来报,越王和小殿下来看她。她心里涌上一股恶心,突然有点厌烦看见这个弟弟。
      高文暄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捧泥土,又拿出一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柄小巧的桃木剑。
      “这是我与谨筠准备的,带一点故乡的泥土过去,姐姐若是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这桃木剑是他亲手所刻,希望您平安顺遂。”不用说,她也明白“他”是谁。
      接过来握在手里,木质细腻,散发着清香。“替我谢谢他。也替我转告他,是我们没有缘分。”
      “缘分”这两个字大概可以成为所有离合悲欢的托词,以此表达对世事无常命运弄人的无可奈何。

      不只是嫁妆丰厚,离京那日的场面更是盛大。
      在宝华殿进香,在垂拱殿拜别帝后,送亲队伍从永宁门出,经顺义、明德大道至永安门。沿途一路花红柳绿,百姓跪拜。一幅繁华图景。
      她将车帘掀开一角,穿过人影重重,依稀看的见前面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越王身边的那个人。
      从此便是陌路了。
      永安门外,高文暄将圣旨、国书等交给送亲使臣。
      侍女扶着公主从马车上下来,跟他们做最后的道别。
      她拉住赵谨筠的手,又伸手拂过她腰间的玉佩——那是她送给她的。“可惜看不到你们的婚礼了。谨筠,相信我,文暄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随后又将高文暄拉到一边,“我走了以后,你自己在宫里要当心。凡事多留个心眼。”她犹豫了一下,“总之,一切小心,小心贵妃……也小心母后。”
      没等高文暄反应过来,她就转身回到马车上。
      浩浩荡荡的队伍往北边去了,从此山高水长,亲人挚友,不复相见。

      回程路上,高文暄一直在想公主刚才的话,她叫他小心母后,那可是她的生母啊。脑子里正一团乱麻,突然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是谨筠。
      她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赵谨桓。那人坐在马上,目光空洞。
      “兄长心神不定也就罢了,怎么王爷也跟丢了魂似的,”
      这时已经到了宫门外,他将卫队交给羽林军,对赵谨筠说,“你先回去。”然后拽过赵谨桓的缰绳,侧身让其他人经过。安排人送赵谨筠回去,又拉着赵谨桓向城郊的草场走去。
      两个人在马场疾驰,一直到精疲力尽才下马休息。
      “谨桓,我心里乱糟糟的……”
      他不答话,等他主动说。
      “皇姐刚跟我说,说叫我小心,小心母后?”他眉头拧在一起,眼里满是困惑茫然,“她是什么意思?她觉得母后会害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女儿会对别说出这种话?”
      “我知道母后不喜欢我,可……我都已经这样了,她还不肯放过我?”
      赵谨桓抿了抿唇,踌躇着开口,“也许公主殿下是猜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
      高文暄心中突然涌过一股凉风,面如土色,“也许,她知道了什么过去的事情,是不是?”
      “不论是什么,没有确凿的证据还是不能轻信。我只问殿下一句,如果真相真是那样,殿下可承受得住。”
      他回答不上来。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女人是如何心思缜密,如何会逢场作戏,也知道身为皇后为了保住那个位子,她定是做过一些不堪的事情。但他毕竟曾真心的把她当做母亲,也曾享受过她宠爱和温柔。比起已故的生母和没什么感情的舒昭媛,她与他相处的时间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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