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乱世.灿若繁花

　　二人刚刚抵达厢房，看到三夫人跟着元安远行前来，花容稍有失色，但仍端庄自持，不失稳重，见到二人，并不作停留，径自往里屋走去。

　　弯弯轻呼一声，“夫人”三夫人微微一顿，回头以目示意，见弯弯竖根手指，做个噤声的口型，且用余光向元安瞟去，不禁起疑，眼波一转，向李大夫看去，见他颔首，微一忖度，对元安说道，“你出去侯着。”说完手一推房门，提起长裙，往内屋迈入，弯弯、李大夫紧随其后，把房门关上，只留下元安一人在屋外惴惴不安。

　　三人蹑步走到齐如虎床前，齐如虎脸上黑气更重，挂着诡异的笑容，如坠阿鼻地狱，把弯弯又吓了一跳，三夫人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呼，花容失色，全身酸软，用手撑住床沿，才稳住身形。

　　李大夫神色不变，上前用手把了把齐如虎的脉，转过身来，对弯弯说，“我们说话无妨，他已陷入昏迷，你说你给他用了些什么药？”

　　“甘草、黄连、银翘……”弯弯仔细地回想了一遍药方，确定无误。

　　三夫人听两人问答，觉察不对，厉声喝问，“到底怎么回事？”弯弯见三夫人神色可怖，微微向后挪了一步，向两人把前因后果详细讲了一遍，连自己用药的事情也未作隐瞒。

　　话音未完，三夫人突然手一扬，一个巴掌就往弯弯脸上扇去，电光火石之间，她的手被一只大手抓住，李大夫厌憎地看了她一眼，“阿怡，你又在迁怒别人，这么多年你从未反省过自己。”

　　三夫人怒极，“我有什么错？这贱婢给虎儿胡乱用药，我要打死她。”

　　李大夫微微皱眉：“阿怡，你错怪她了，齐如虎脸色青黑，是毒发之兆。”

　　一听此话，三夫人惊疑不定，退后一步，斜着眼瞪着李大夫，用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清风，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是，这毒在他体内早就种下了。你记得十二年前，你哭着来求我救你儿子吗？那时候他就中毒了。”像是怜悯她一般，李清风眼神掠过三夫人，又看了看齐如虎。

　　“你说什么？”三夫人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你骗我的，这么多年你不是说他只是先天积弱？”三夫人像突然抓到什么似的，瞠目欲裂，疾声质问，“还是说毒是你下的？”

　　“我下的？我为什么要毒一个稚龄孩童？”见三夫人猜疑，李清风语意悲凉，两声轻笑。

　　“那你为什么不治好他？”三夫人嘶声喊道，“我知道你恨我，可居然狠毒到连我儿子也不放过”。

　　“恨你？”听到这话，李大夫再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摇着头，“阿怡，我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你离开我，我恨我没有毒死你。我恨你离开我的三年，我每天独自一人呆在黑不透光的地方，像个死人。我恨你来求我给你儿子治病，我还要救他。”

　　“不过后来，我已经不恨了，因为你不过是一个蠢女人而已。”说到这里，李清风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嘴角挂着嘲讽之意。

　　“你凭什么说我蠢？我是贪慕虚荣，可是我不要过苦日子，你空有一身医术，还不是做个奴仆，我跟着你一辈子有什么用？”三夫人色厉内荏地喊道，手指着弯弯和李清风，“我自幼貌美，为什么要和你、你一样活得这么窝囊，我碰到了镇海，我知道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我要去齐府，我要在最高的楼上看到众人匍匐在我脚下。我是个女人，我只想好好的活，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说完，她轻轻喟叹，眼神疯狂。

　　见她执著不悔，李清风幽幽叹了一口气，看着三夫人，“傻女，你以为你能攀龙成凤，你无权无势，终你一生是妾不是妻。你唯一的依靠是儿子，他自幼就被人下毒，这种毒我要解不过区区而已，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害不成，还有下次，你以为他能活到今天？我用药控制他的毒，保他一世平庸也一世平安。这丫头误打误撞，把毒引了出来，是天意也罢，是你我情分断绝也好，今日我给齐如虎解毒，以后是生是死，与我再不相关，你好自为之。”

　　弯弯别过头去，已不愿再听，把身子越弯越低，恨不得找个洞藏进去才好。

　　听到这些，三夫人伏在地上，呜咽不止，突然抬起头来，怨毒的眼神看着李清风，“我不相信，这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

　　见秦怡神志混乱，李清风终心有不忍，蹲在地上，安抚着瘫在地上的秦怡，“阿怡，以齐如虎资质，解除禁制后必能有所作为，你就安心了。这丫头我教她医术，以后，有她守在齐如虎身边，也无须担心。你可以一直一直过着你想要的生活……” 李清风语气温柔，就像对着自己最爱的人说着最动听的情话，三夫人渐渐平静下来，惊觉自己的失态，立马站了起来，神色不定地看着两人。

　　李清风取出银针，在齐如虎的头上插了几支，用水化了一颗药丸灌齐如虎咽下，见秦怡神色，心里暗叹，招手让弯弯来到身边，又取出一颗丸药，“丫头，今日之事只你我三人知晓，把这颗药丸服下，只要你不吐露今日的秘密，必然平安无事。”

　　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令闻者欲呕，弯弯手里拿着药丸，心里欲哭无泪，“好心没好报啊”，见三夫人猜忌的眼神，把心一横，头往后一仰，把药丸顺着喉咙咽入腹中，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一时觉得腹痛如绞，一时又觉得有股热气。

　　“呀”齐如虎的喊声，把三人从莫名的气氛中解救出来，三人不再言语，只默默地看着齐如虎，他脸色青红两色变幻，好比罩了一层雾气，表情出现变化，时而狰狞，时而平静，终于，那丝黑气逐渐消散，而他也趋向平静，李清风给他探了探脉，终于吐了一口气， “可以了，醒过来就无碍了。”他点了点头。

　　三夫人如获大赦，匆匆理了理妆容就快步出去，再不看两人一眼。

　　见三夫人已走，弯弯立马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清风，嘴里欲言又止，李清风见她这般模样，并不答话，只轻轻叹一口气，大步迈出门而去，一时屋里寂静无声，唯有齐如虎均匀的呼吸声，弯弯看着他熟睡的脸孔，心里说不出的委屈，“都是你这个家伙，让我倒了大霉。”可又想到自己遭挟持时，他不离不弃，心里又安慰自己，“这样也好，我就不欠你的情了。”

　　正在烦恼纷乱之时，元安见众人离去，按捺不住，终于走了进来，一肚子的疑问，弯弯胡乱答了两句，越觉烦恼，只得嘱咐一句，“你在这等少爷醒来，我出去一趟。”说完也不管元安摸不着头脑，提起裙摆，往门外走去。

　　弯弯埋头往前，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李大夫的住处，原来自己还是放不下，想到一人，弯弯心底燃起一簇火苗，也许李大夫看在这人的面子上，会给自己解药。

　　见门虚掩着，弯弯轻轻推门进去，“笃笃”的碾药声想起，弯弯朝声音处看去，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终于见到亲人，弯弯眼泪唰地流了下来，原来秦阳正坐在地上，拿个药碾子埋头碾药。

　　听到响动，秦阳抬起头来，看弯弯哭得梨花带泪，大惊，“丫头，怎么了？”听到秦阳的温言软语，弯弯像得到鼓励一样，哭得更加大声。

　　“傻丫头，受委屈了？”秦阳急忙上前，慌着拍拍她的肩膀。

　　哭了大半刻钟，弯弯终于觉得不好意思，回想两天的遭遇，就像前世今生一眼，难以启齿，嗫嚅了半天，只得作个谎话，“就是想你了。”话虽是假，情意却真。

　　秦阳见弯弯说出这话，先楞了一下，之后深拥弯弯入怀，用手托起她满布泪痕的脸，嘴里呢喃两声，“丫头，傻丫头”，忍不住诱惑，将嘴印在她的唇上，弯弯正在烦恼中，哪有心情，只往边上闪躲，秦阳却以为她害羞，加紧了攻势，用舌尖在她嘴里游走，轻触每个甜蜜部位，轻轻撩拨弯弯的香舌，就像是罂粟的毒，嘴里麻麻酥酥的感觉让弯弯战栗起来，暂时把烦恼抛开，也热情地回应起他，两人舌头相互交缠，直吻得如痴如醉，才分开，深吸一口气。

　　“丫头，还想不想我？”秦阳逗趣一声，直臊得弯弯脸通红。“咳咳”一声，打断两人的深情对望，秦阳一看，原来是师傅进来，脸刷地也变红了。

　　李清风看一眼两人，嘴里冷冷地问，“你们有何事？”秦阳咳了一声，赧然道，“师傅，我后日要回虎贲营，一直到参加殿试，特来给你辞行，见你不在，就帮你做点事。”

　　“哦”李清风不置可否，“好吧，可以回去了。”说罢，又对弯弯说，“你又来做什么？”边说边用眼神警告着弯弯。

　　弯弯本寄希望凭秦阳求救，见李清风这般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愈加没有底，急中生智，“师傅，我来向学医的。”此话一出，秦阳又惊又喜，“师傅？你什么时候收了弯弯了？”

　　李清风本可怜弯弯，有意救她，突见弯弯和秦阳情投意合，不觉惊怒，“这丫头不是齐如虎屋里的？”李清风视秦阳如同父子，自不能忍受如此水性杨花的女人。

　　“师傅，不是的，她是被逼的。”秦阳急急解释，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为师见她对齐如虎也非一般。”李清风想到弯弯之前的模样，忆起自身之痛，更加觉得此女心计深沉，对秦阳苦口婆心。

　　弯弯被李清风一番话气惨了，大步上前，疾声道，“医者父母心，我只不过有最起码的道德水准罢了，我不能眼睁睁看别人死在我面前而不管，只有自己心怀龌龊才会这么想别人。”

　　听到弯弯这番话意有所指，秦阳脸色大变，上前护住她，忙做和事佬，“师傅，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过是个小丫头。”听秦阳这般说，把弯弯气得快要抓狂。

　　“哼，小丫头懂什么医者父母心？”李清风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以后每日巳时过来，我教教你什么叫医者父母心。”

　　“你”弯弯正要反驳，突然惊觉原来李清风答应教自己了，一时回转不过来，呃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秦阳也是大喜，拉着扭扭捏捏的弯弯，“快向师傅磕头。”弯弯才醒觉过来，行一个正式的大礼，恭敬地一磕头，脆生生地喊了声“师傅。”

　　“学得不好，可不要在人前说我是你师傅。”李清风神色未变，嘲讽一句，就转身回屋了，只留下院子里又惊又喜，疑为梦中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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