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先生与鹅小姐

　　沈桐第一次对男生产生心动的感觉是在大一。身在女校，沈桐在其他同龄人情窦初开的年纪面对的群体却是以女性为主，所以直到上了大学，沈桐才第一次感受到和男性做同学一起上课是种什么体验。

　　那时候班上有一个男生，眉目清秀，爱打篮球，个子有一米八，每次下课就有一群女同学围着他，有很多甚至是其他专业的学生。性格向来内向被动的沈桐没有勇气主动加他的□□（对因为她上大一的时候还没有微信），只敢躲在班级群偷窥。

　　这个男生不太在群里说话，只是班长下达什么指令吩咐什么事情的时候才附和着其他同学说一两句，沈桐无数次点开他的头像，再关掉，再点开。他的□□空间是私密状态，所以沈桐不清楚在课堂以外，他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直到大一的迎新会，沈桐被安排和那个男生一组表演小品，沈桐才有机会和他进行短暂的交流，还趁机加了他的□□。但两个人私下从没有聊过天，也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接触。

　　她觉得自己如同在蛰伏，在等待一个契机，等待有一天这个男同学会突然回头，看向卑微的自己。

　　到了大二，暑假结束后返校，沈桐忽然得知这个男同学有了女朋友，是隔壁舞蹈系的校花。她记得迎新会的时候校花表演过独舞，其他同学八卦的时候提到，男同学一直暗恋校花，趁着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坐了十八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跑到校花的家乡，站在她家楼下对她表白，于是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沈桐后知后觉，她起先还以为男同学在大一后半段突然对她热情是因为传说中的“双向暗恋”，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男同学的愉悦恐怕更多的是来自校花对他的热情，自己不过是被别人爱情的光芒普照到的某根野草而已。

　　她站在人群里，脸上展露的是和其他同学一样充满对八卦兴奋的笑容。谁能知道她的内心其实只剩一片苦涩。

　　“我有时候在想，那些微博上被疯狂转发的’甜甜的暗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双向暗恋’这种事在我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双向暗算’倒是有的，对同事，对上司，没有进展到’双向暗杀’可能还是因为我们姑且还算守法的好公民。”

　　“‘双向暗恋’是什么鬼？喜欢就去表白啊？暗恋要暗到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暗恋是小朋友才会玩的把戏吧？”

　　“是啊，如果体会过暗恋一个男生两年，一朝告白后发现他其实是个Gay，没有比这个更惨的事了吧？”

　　“没有了没有了，还是早点告白的好，早点告白不就能早点知道他是个Gay了么，省得浪费两年时间。”

　　“是啊。我们有几个两年可以蹉跎？而且不有一种说法么，一个人不回复你的微信，不回拨你的电话，不主动联系你，就是因为不够喜欢你。那部电影看过么？《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英文就是《He’s Just Not That Into You》。道理大家都懂的，只是心存侥幸罢了，觉得万一呢？万一其实他抱着手机，把刚收到的消息弹框不耐烦的划过去，压根没有想去阅读的打算，其实是源于纠结该如何回复的苦恼呢？拜托，面试面过么，HR说一个礼拜会给结果，一个礼拜没有结果，那希望就很渺茫了，何必再腆着脸问为什么。”

　　沈桐半躺在罗颐菲家里奢华的放映厅，和她你一句我一句犀利的吐槽着。大笑过后，沈桐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没有损失，我没什么损失的，但就是因为要脸，才不敢问’要不要试着处一处’。我总担心他会用审批合同的凌厉目光扫向我，然后说’你疯了么’。我就是害怕，自卑，也许大一那一次无疾而终的暗恋给我带来了太大的心理阴影。”

　　“哎哟，你就应该多在感情上被摩擦几次就习惯了。那些渣男渣女，哪个不是久经沙场，他们肯定也不是次次都得逞了。只要脸皮厚，什么帅哥男神霸道总裁拿不下。上吧，我支持你。就像你说的，大不了最后离婚么，你也没什么实际损失，最多被他多鄙视一下。”

　　陷入沉默。

　　“……你说得对。”许久，沈桐才干巴巴的吐出这么一句。

　　随后，放在手里的超值量贩装薯片，沈桐和罗颐菲开始拍摄《大小姐的日常》的相关素材。

　　为了这次拍摄，沈桐连夜补了好几个知名美妆博主的视频。罗颐菲平时看得就多，知识储备足够，就难得的不需要临时抱佛脚。

　　“不瞒你说，我早就想试着当一个美妆博主了，这次刚好可以试一下水。”罗颐菲坐在架在宽大的梳妆台前的Go Pro前说道。

　　罗颐菲桌子上摆放的护肤品沈桐基本没见过，当她对着镜头叨叨这个牌子的水如何那个牌子的乳如何的时候沈桐坐在一旁觉得自己像在听天书。其实她很想说罗颐菲的皮肤天生就白而且光滑，恐怕就算每日只涂抹大宝或者凡士林也能保持同样的白皙和娇嫩。

　　一顿操作猛如虎，罗颐菲的素材录好了。沈桐想了想，问她有没有之前血拼采购时拿到的小样，或者买了后悔又出不掉的东西，可以转发抽奖送人。罗颐菲哪里会缺“不想要”的东西，她在抽屉里翻了一遍，翻出了一瓶精华小样和一个30毫升的乳霜。

　　“这个可以吧。”

　　“可以。”

　　到此，第四集的素材算是录完了。

　　正事搞定，话题又回归到沈桐和万宸身上。但沈桐不甘心，她提起了苏理哲，问罗颐菲和他进展如何了。

　　“实不相瞒，毫无进展。”罗颐菲一边收拾自己的梳妆台一边回答，“你不是问我从哪里知道培养皿的，我说是他告诉我的么。听起来像那么回事，但事实根本不是你以为的在’撒狗粮’。”

　　沈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大有“你继续、你继续”之势。

　　“是他发了朋友圈，说他有个朋友，好像是个博士吧，用这种硬核的方式跟女生告白。那张图是一个圆形的塑料盒里写了’I Love You’，我就在底下评论了一句’这个塑料盒是什么’，他就回复了我说’是培养皿’。就这样。”

　　“就这样？”

　　“就这样。”罗颐菲耸了耸肩，“完全没有多说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也没有趁机找我私聊。”

　　“……噢。凉凉？”

　　“凉凉。大概吧。”

　　“臭男人，难道我就那么没魅力么。”罗颐菲回头，冲着沈桐乖张的笑了笑，“想当年，那些堵在夜店门口问我要微信的男人可是数不胜数，老娘理都没理他们呢。”

　　但仍然，不可否认，在远离了灯红酒绿，远离了相亲对象，远离了十级滤镜，远离了好友的商业吹捧之后，需要面对的真实是“他其实没那么喜欢你”。仿佛是女巫在儿时给自己施下了魔咒，她诅咒襁褓里的婴孩长大后会发现喜欢自己的人自己不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偏偏不喜欢自己。

　　歌里总是这么唱，说“喜欢的人不出现，出现的人不喜欢”。就如同大多数人每□□九晚五或者九九六，其实都不过挣扎在温饱线的上游一点。爱情同样如此。富翁总归是少数，正如真正甜蜜又幸福的情侣就如考进世界名校的精英，少之又少。

　　“桐桐，等我到了三十岁的时候，随手抓一个男人。他可能留着地中海，途中两百八，一口大黄牙，穿着’超绝可爱’的二次元T恤，然后说我们结婚吧。等到婚礼的时候，你千万不要笑我，也不要哭。未来我还有可能为这个大胖子生孩子，每次在床上的时候都要小心不被压死。我太难啦，太难啦。”

　　“哎哟，你难什么啦。要不然干脆，我们两个相伴。等到老得走不动了，再一起住进养老院。”

　　罗颐菲笑了，“不会的。你和万总会白头偕老，我会看着你们终于相爱、生子、老去，默默吃着狗粮。孤独留给我一个人就好了。”

　　“瞎说什么啊。”沈桐也笑了，“我跟你说，等我参加完我那个表姐的婚礼就表白，你看他会说什么，肯定要么说我疯了，要么怀疑我觊觎他公司的股份。”

　　“他要愿意给股份也成啊，也不亏。”

　　“他可能会立刻让他的助理起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协议，在我面前宣读一遍，然后带我去民政局扯离婚证。”

　　话说到这里，手机铃声就响了。沈桐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接起电话，先“喂”了一声，就听见听筒传来了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早了一些回来，你人呢？吃晚饭了么？”

　　沈桐警惕的看向罗颐菲，然后才说：“没呢，我在罗颐菲家里录视频，怎么了。”

　　“我去接你，然后出去吃饭。”

　　“姑妈也来么？”沈桐下意识觉得万宸会带她吃饭肯定是因为老太太的要求。

　　“姑妈不去，她走亲戚去了，这几天都不在家。”

　　“……？那……你来接我吧，我一会微信发你地址。”

　　“嗯。”

　　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忙音，罗颐菲冷眼看她，像在无声的鄙视着沈桐歪曲事实抹黑万宸的行为。

　　“他怎么回事啊？转性了？他……他还是第一次约我单独出去吃饭耶。”沈桐颇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

　　“也是好事啦，说明有戏。你可以试探试探他，比如摸摸他的小手啊，抱抱他啊，看看他有没有一把把你推到马路牙子上。如果没有，你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干柴烈火了，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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