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

　　“她离世之后我就得了‘失语症’，单纯的因为心里原因而说不出话来，这坚持了大概有一年的时间，高三休学在家。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好情从楼上跳下来的画面。”
　　说到这里，池鱼的身体缩了缩。

　　袁飞鸟见状，站近了些，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安抚着她的情绪。
　　“如果不想说，就不说了。”

　　池鱼摇摇头，说道：“其实过了这么多年，基本上已经走出来了。我想过很多原因，为什么别人没有得过这种病，偏偏得病的是我。看着她跳楼的人有许多，大家最多也就是做几天噩梦，最多耽误十天半个月就又开始努力备考了。”

　　池鱼深深呼吸了一口，才说道：“大概是因为我一直在自责吧。高中的时候我其实可以算是别人家的小孩，家庭条件不错，成绩优异，虽然父母很少能陪在身边，但是家庭还是幸福的，我很少会因为父母不在身边而感到孤独。
　　但是其实那会儿能跟我真正说上话的人很少，从高中当上班长之后，大家对我的称呼就是‘班长’，除了要好的同桌外，很少会有人叫我的没名字，周末出来玩，约我的人也很少。我知道，虽然我很优秀，但是在人际交往这方面，我是失败的。
　　好情就是我高中时期为数不多的真朋友。高三分班，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我们就几乎已经无话不谈。但是都是偷偷的，背地里。”

　　听到这里，袁飞鸟的眼里闪过了心疼。

　　池鱼继续说道：“因为她那会儿已经在被校园暴力了。她说即便我装作不认识她也没有关系的，说不想将我牵扯进来，因为是她的事儿。我能做的也只有劝她跟家长说，劝她跟老师说。只敢背地里偷偷摸摸地跟她聊天，跟她吃饭。
　　对于那些伤害她的人，我连一句职责的话都讲不出来。因为我是个卑微的懦夫......”

　　秋风吹动地上落叶，卷曲的树叶发出摩擦地面的声音。

　　袁飞鸟看着池鱼面上的愧疚，喉中想要劝慰的话难言出口。

　　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会儿的池鱼也才十六七岁。哪怕是成年人也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缺陷，低情商、老好人、好为人师......
　　池鱼不过是懦弱而已，这不是什么致命的罪过，可偏偏因为她清楚了自己内心的懦弱，而她的懦弱又关乎一个好朋友跳楼的命运，所以这懦弱成为了她的罪孽跟阴影。

　　现在说“你那会儿还小”、“这不关你的事儿”这样的话都是无意义的，所以袁飞鸟没有如此安慰池鱼，而只是对她说道：“都已经过去了。”

　　时间会带走一切，哪怕是刻骨铭心的悲伤也会随之减淡的。

　　过了十来分钟，池鱼才收拾好了情绪。跟袁飞鸟简单在道观里看了看，不再有旅游的性质了，就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回了酒店收拾东西，下午租车到了动车站，一路回到了S市。

　　袁飞鸟担心担心池鱼的身体状况，加上从来不知道池鱼家住哪里，就从车站一路将池鱼送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正好要到晚饭时间，池鱼就留了袁飞鸟在家用餐。

　　这几天她不在家，周末休息的时间池林虽然可以去舅舅家用饭，但是池鱼知道池林肯定会趁着这段自由时间对着那些垃圾食品大吃特吃。
　　所以池鱼是决不允许自己已经回家的时间里，还让池林点外卖的。

　　上楼放下了行李箱，她便撸起袖子，将面条跟储存着的酸菜、鸡蛋，还有家里的排骨、真空包装的玉米全都拿了出来。

　　她准备晚饭简单做个鸡蛋酸菜面，然后夜宵就弄个排骨汤，喝不完的汤明天还能再做个面条什么的。

　　鸡蛋酸菜面也就是煎个鸡蛋放水放面的事儿，排骨是已经剁好的，焯水后放入切好的玉米，放在电饭煲内弄个煲汤模式，两小时就能吃上美味的排骨玉米汤了，因为焯过水，也不会很油腻。

　　池鱼刚把晚饭准备好，池林就从外面进来了。池鱼不在家，她还是会用钥匙开门的。

　　一进屋，瞧见池鱼跟袁飞鸟二人正坐在餐桌前，池林愣了一下：“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池鱼温柔地看向妹妹：“不是说明天要回来工作的吗？当然是今天回来。”

　　池鱼轻轻拍了一下手，发现自己算错了，一直以为自家老姐应该是明天才回来的。

　　“戚斐，进来吧。”因为池鱼不在，戚斐正好也经常有空，池林就把人带来了，二人原本准备叫外卖的，但是一看池鱼已经为池林准备好了晚餐，池林又有些怕戚斐尴尬。

　　戚斐倒是一直淡淡的，一双眼睛不过是在看到池鱼的时候亮了亮。
　　进屋后，戚斐就对池鱼打了招呼：“池鱼姐。”

　　池鱼发现妹妹带了人来，对戚斐笑了笑，让她随便坐，一边去了厨房，准备再做一碗面。

　　戚斐见状，对池鱼说道：“不用麻烦了，我点外卖就好。”

　　“很快，十分钟就好。”池鱼浅笑了一下，在厨房里忙了起来。

　　不过是一碗面条，池鱼很快就做好了一碗，端了出来。

　　这边池林、戚斐、袁飞鸟三人已经互相熟悉了。

　　池林之前是知道作者袁飞鸟去世这件事儿的，听到袁飞鸟的名字后她的表情就有些难以言喻。

　　后来见到池鱼端着面从厨房出来，她朝池鱼递了一个眼神。

　　池鱼也意识到了袁飞鸟的事儿她似乎还没有跟池林说，于是给了妹妹一个眼神，示意一会儿再说。

　　至于戚斐，在知道袁飞鸟的名字之后，便快速问她：“是那个写《野兽》的作者吗？”

　　袁飞鸟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确实就是作者。

　　戚斐见状，像是有那么几分不开心。然而她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高兴跟不高兴都不太看得出来，在场也就没人将她的情绪变化放在心上。

　　吃过晚饭，池鱼送了袁飞鸟一段路，二人在分岔路口再见。

　　池鱼就着路灯回家，到家的时候戚斐跟妹妹还在客厅里面休息。

　　池林一上来就问池鱼关于袁飞鸟为什么还活着的事情，池鱼于是将那件乌龙实践告诉了她们。

　　池林闻言，有些无语地说道：“舅舅真的......”

　　池鱼赞成地点了点头。

　　戚斐在一旁说道：“失而复得，真是皆大欢喜啊。”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冷冷的，听得池鱼略觉得奇怪。
　　然而戚斐向来礼貌，池鱼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也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戚斐没理由故意对她说些什么冒犯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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