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与风归

作者:似世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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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3 章


      所以当年知晓真相的人,还活着。
      肆清双手颤抖着,身上渐渐起了杀意,冬砚不知她怎会如此,拉着她的手腕无声的担忧着摇了摇头。
      吴辞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弓箭手准备,放箭!”
      钱彪大吼道:“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
      铺天盖地的箭射了过来,钱彪挥舞着大刀一路挡着箭朝吴辞攻去,吴辞哪里经得住钱彪这疯了一样的打法,连连后退,挡在他身前的人皆被钱彪无情砍杀,势如破竹。
      就在钱彪大刀快落到吴辞面容前时,一把匕首快准狠的越过人群一下插在他右肩上。
      钱彪吃痛的收了手,众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很是意外,纷纷扭头看向悬崖边上。
      只见一身材清瘦之人一袭黑衣手持一柄从尸体旁捡来的长剑立在风声四起雨雾飘渺的悬崖边上,好似生长在寒风中屹立不倒的松柏。
      “是你?”形容狼狈的平哥认出了肆清,惊讶出声。
      此刻她脸上的修饰被雨水洗掉,露出原本清冷孤傲的面容。
      吴辞之前被钱彪提到了被摘星楼灭帮之事,想到是因为那个被他抢杀的大户人家,他心里就觉得太过亏损。
      眼下见了肆清,他颤抖着指着肆清愤恨道:“你……你不是早就被杀了吗?若不是因为你家,我又怎会沦落至此?”
      肆清开口便问:“十五年前,可是你受摘星楼之托抢杀了文城盐商肆家?”
      吴辞冷哼道:“是又如何,谁知那肆家家底甚少,还不够兄弟们塞牙缝,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打起那个人的主意?说起来我铁马帮被灭,皆是因为你家!”
      真相赤裸裸的摆在面前,肆清腿上有些虚浮,被背叛的揪痛之感蔓延至她全身。
      她身后远处闪过一道闪电,雨点拍打着她愈发冷漠的面容。
      余祈所言非虚,楼主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到自己所承受的非常人所能忍受之苦,她握着长剑直奔面目丑恶的吴辞。
      之前见她一刀阻止了钱彪,便知晓她功力不俗,但也没想到盛怒之下的她竟能暴发出这么快的速度。
      吴辞吓得脸色煞白,开口便道:“杀了她!杀了她!”
      钱彪拦住了她,道:“吴辞人头是我的。”
      肆清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不介意先杀了你。”
      钱彪阅人无数,看得出肆清身手敏捷,他要战胜她,不太容易,尤其是眼下被包围着,他们若是自相残杀,那便是给吴辞大好的反攻机会。
      思索片刻,钱彪道:“我们可以合作,你请便。”
      肆清仿佛化身杀神,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凡是挡在她面前的都被她肆意挥杀,钱彪跟在她身侧,两人一个重巧一个重力,配合起来一时之间打的官兵招架不住频频后退。
      肆清足下轻点,踩在人群头顶,远远的便看见吴辞不要命的朝远处逃去。
      钱彪手底下死伤无数,此时已是弹尽粮绝,在他们身后被官兵俘住。
      吴辞逃无可逃,被逼到悬崖边,他看着这两个对他恨之入骨之人,跪颇为狼狈的地求饶道:“我也是受制于人才如此对待你们,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你们。”
      钱彪鄙夷道:“你这种卑鄙小人,满嘴胡诌,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也救你不得。”
      吴辞一个劲儿的磕头,口中一直求饶,没一会儿血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显得整个人狰狞又可笑。
      肆清步步紧逼,如今已不愿再多言半个字,真相这般残忍,她心里没由来的恍惚起来。
      肆清与钱彪缓缓走到吴辞面前,看着这两人离他越来越近,他心里冷笑一声。
      “受死吧,吴辞。”钱彪大喊一声,抬手欲挥刀。
      吴辞扯下埋在他膝盖边的绳子,迅速朝一边翻滚,滚了几圈后三张二指宽的强弩朝肆清他们身后袭来,那弩头是三寸长的刀身,待三把刀落地后砍断了藏在浅土下的绳子,肆清与钱彪所站的地方迅速垮塌。
      肆清跟着土块陷落,电光火石间她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钱彪抓着她,道:“别松手。”
      正欲拉她上来之际,吴辞扛着块大石头幽魂一般走到钱彪身侧,阴森森的笑道:“你们玩不过我,今日,你们都得死。”
      肆清欲挣扎开,然而吴辞下手极快,用力将石头砸在钱彪脑后,血水顺着钱彪脸颊落在肆清脸上,迷乱了她的视线,鼻翼间闻着淡淡的腥味儿,肆清看到了钱彪眼里的凛然从容。
      他对于这样的结局似乎早有预料,硬生生承受住了致命打击。
      就好像悬崖边上生长的草,经历过风霜雪雨,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承受不住某道闪电或是某场暴雪。
      钱彪的反应让肆清觉得,他似乎不想挣扎,就这样等着死亡的到来。
      她不懂,也不信,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这般心死如灰。
      钱彪身下的土块松动,看样子是因为雨水的浸泡而变得松软易塌。
      钱彪别过脸看着身边面目狰狞的吴辞,眼里满是愤怒,奈何他手里拉着肆清,无法抵挡吴辞的攻击。
      吴辞大笑着,又往钱彪脑袋上砸了一下,肆清有些颤抖着开口道:“不要!”
      钱彪宽大的身躯应声震动一下,他咬着牙把肆清一点点往上拖。
      肆清不懂,他为何要救她,明明,他可以独自存活的。
      “放手!”肆清冷声说道。
      钱彪抓住肆清的手纹丝不动,似铁一般焊在她手上。
      “这般难舍难分,那我便成全了你们!”
      吴辞拎着钱彪的衣领,将他往悬崖边推去。
      肆清挣扎着要放手,在钱彪意识朦胧即将放手之际,一双温热的手拉住了她。
      与此同时,吴辞被一剑封喉倒在了钱彪旁边。
      那人眼底满是慌乱与担忧,雨水打湿了他的散发,贴着棱角分明的俊脸。
      “抓紧我。”他道。
      肆清被付尘风拉了上来,两人合力将身负重伤的钱彪拖到安全的地方。
      靠在石头上,钱彪看着肆清,脖子后不断有鲜血流出,在他身下积了一滩血水。
      肆清扯了衣袍给他包扎,但两个伤口皆有一指宽,血根本就止不住,肆清跪坐在他旁边,有些慌乱道:“别睡,我们这就带你去包扎。”
      说完她将他粗壮的手臂扛在肩上欲起身,钱彪扯着唇角,气若游丝道:“你不怕来杀我的么。”
      肆清不敢看他,顿了顿,道:“是。”
      钱彪轻笑道:“我早该死了,隐姓埋名逃窜了七年,一直被人追杀,如今他该是高枕无忧了。”
      钱彪的确很强,若不是他之前被消耗太多体力,只怕是她也没把握取胜于他。
      肆清道:“我这就带你医治,别放弃,别放弃。”
      钱彪不愿意动弹,只觉得身子很沉。
      他累了。
      他想念故土的鲜花,想念故土的欢笑,想念故土的亲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肆清疑惑的拖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钱彪。
      钱彪气若游丝道:“我不想活了,早就活腻了。”
      他早已没了活下去的盼头与期待,救她不过是顺手而为。
      肆清声音有些颤抖对付尘风道:“帮我扶他去医治啊,快帮帮我。”
      付尘风蹲在她身边,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微微抖动的肩上,沉声道:“他失血过多,又一心求死……”
      肆清眼里终究了灭了希望,她手掌捂住钱彪的后脑,看着钱彪生无可恋的双眸,道:“到底是谁要杀你?”
      钱彪无力的眨了下眼睛,不想再去追究前尘往事,看着肆清,只道:“我求你个事,帮我保住阿平他们,他们都是……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们不该丧命于此。”
      “你不必担心,他们会平安的,方才我已经制止了官兵。。”付尘风沉声宽慰他。
      钱彪见付尘风卓尔不凡,举手之间大有将领风范,心里放心不少。
      钱彪渐渐闭上了眼,肆清手抚在他粗犷的脸上,摇了摇,慌张道:“别睡,别睡啊,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必拼死为你达成。”
      钱彪虚弱的翻着白眼,用尽最后的力气道:“魂回庇心岛……”
      羸弱的声音被雨点拍断,泯灭于苍茫云海间。
      肆清抽回垫在他脑后的手,手掌上满是鲜红的血。
      付尘风将她扶起来,沉声道:“先过去看看吧,他的后事我一定料理好。”
      肆清闭眼沉沉呼吸一下,眼底恢复清明,道:“谢谢你,走吧。”
      御岸拿了付尘风的令牌去制止了官兵,稳住了场面。
      待肆清他们过去,冬砚站在御岸身边,一看到肆清便小跑过来伸手拉住肆清的手臂,欣喜道:“幸好你没事。”
      对上冬砚纯善喜悦的关怀,肆清勉强勾了勾唇角,抬手轻抚冬砚湿透的头顶,手指微动,道:“辛苦你了。”
      然而看到肆清身侧的付尘风,冬砚眼里的笑意逐渐减少,他总算知道那个日日尾随他们的人是谁了。
      此时骤雨初歇,山顶一片雨后清新。
      付尘风既已亮出将军身份,自然是要将场面处理好的。
      在肆清的建议下他举荐了平哥做金钱帮帮主,由他带着活着的兄弟们向官府俯首听命,也算是招安成功了。
      细数之下还有近两百人存活,付尘风则要求官府必须让他们完璧归赵,并且要脱离罪籍,原因是他们主动击杀了钱彪,算是戴罪立功了。
      钱彪的尸身当场便火化了,由所有人亲眼看着。
      考虑到身份,付尘风让官兵带着招安的众人先回了文城。
      他们此番一路低调行事,若是太过招摇,反而会给肆清带来麻烦,索性打发走那个热情似火想要招待他们的领头。
      肆清把钱彪的骨灰装在一个小竹筒里,与平哥他们简单说了几句,便离开了金钱帮。
      金钱帮归还了他们当日的所有物品,只是马车被去普梁的人使了去,他们只有几匹马,没有马车。
      下山途中几人均是一言不发。
      到了山下,肆清凭着记忆找到填埋物品的地方,将一个黑布包和两柄长剑取了出来。
      付尘风让冬砚去和御岸坐马车,他自己则策马与肆清并驾齐驱。
      冬砚万般不愿,奈何付尘风态度坚决,三言两语便将他诓去了马车上。
      一路上肆清始终未看付尘风一眼,钱彪的死,让她突然意识到,向来视人命如草芥的她,有时候是不是错杀了如钱彪这种某种意义上来说属于“好人”的人?
      这种问题她向来不愿深入思考,她知道,每个人对于不同的人来说,身份都不一样。
      对于被杀的猎物来说,她是坏人,可对于被她护着的冬砚来说,却是独一无二的救赎。
      而她始终不过是楼主手里的一柄利刃而已。
      这么说来,她连选择自己是否纯善的机会都没有,人性的柔和怜悯,早从她被楼主带回来时,便被抹杀了。
      多残忍,她连选择权都没有,就这样被迫着踏上厮杀之路。
      可随意取走别人性命的她,与楼主又有何区别?
      他们不都是一样的,将别人求生的希望肆意毁灭。
      肆清想起有些被她斩于剑下之人,昔日那些她毫不在意的告饶与眼泪,此刻无比清晰的浮现于她脑中,她被人们唾弃、指责、厌恶。
      她想解释什么,却发现无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辩驳半分。
      她的手,早就洗不干净了。
      说到底,她不也变成了楼主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肆清。”
      听到有人喊她,她微微侧首看向付尘风,看到付尘风担忧的眼神,她从容收回胡思乱想,佯装镇定道:“何事?”
      付尘风不知她已经知晓灭门仇人之事,可自从钱彪死后,肆清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素来冷静从容的她,慌了。
      即使只是稍纵即逝的迟疑与慌乱,可观微知著之下,肆清内心定然是打翻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或许是某种信仰,或许是某种念想。
      一个人一旦某个固有的思维发生了倾覆性转变,就会变成另一番模样。
      付尘风问道:“去文城吗?”
      肆清微微点头道:“对。”
      她还得去文城摘星楼分楼交任务。
      这几日付尘风听着肆清的话,没跟着她们,他从车轨痕迹分辨出他们被掳去了山上,肆清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他耐心的在山下等了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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