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我无法对沢田纲吉告白

　　桦树林被枯叶铺满的土地上，传来沙沙的碎响。然后那声音变得无比近的时候，戛然而止。

　　“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早从很远就听见了云雀的脚步声，她却装作现在才发现。

　　“抱歉，但看来校规不允许我一个人开小差。”心咲抬起头来，看向一脸不愉快的云雀。浅浅地微笑了一下：“下午好，前辈，又见面了。”

　　云雀皱了下眉，但并没有否认校规的意思：“那你就去请辞。昨天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一个人就可以……你做了什么？”

　　“啊，这个？”心咲把目光投向自己的作品，略带自豪地介绍了起来，“我把家里用旧的竹席剪了剪，正好可以挂在鸟笼的四壁上。”

　　“我说了，不需要你——”

　　“这样，等冬天风大的时候，这些孩子们就可以保存热量了。”她打断了云雀的话，用单纯的目光直视着他黑玛瑙的眼睛，“然后等到春天，把翅膀养壮实了，也许他们就能顺利地飞起来了。对吧，前辈？”

　　昨天只是听见他随口说了一句……

　　听她说完，云雀眼中的敌意明显退却了一大半。但他没那么轻易放下戒备，从上往下审视着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蹲在鸟笼前，指尖轻轻地，逗弄着一只凑过来的幼鸽的羽毛。慢条斯理地回答：“我有没有什么目的，前辈是看得出来的。”

　　两人无言地僵持着，气氛紧绷了数秒，然后一瞬间，柔缓地放松下来。云雀把视线收了回来，没有再理睬她，自顾自地把水槽和食盒抽出来去换洗。

　　（……这大概，就是允许我呆在这儿的意思了吧？）

　　在云雀看不见的角落，心咲稍稍松了口气，本来都做好万一被认出来的准备了。她再次感叹自己浑然天成的演技，还有云雀的眼瞎。

　　以及……

　　心咲瞄向背对着她的云雀，衬衫裹着的背部，隐约可以看见新换的绷带的痕迹。

　　她轻轻笑了下，在云雀敏锐的目光投过来前，自然地把视线转回了鸟笼上。

　　快进入十二月份，过了紧张的赛事阶段，棒球部渐入休整期，她也理所应当地把更多时间匀到了云雀这儿。

　　虽然同为饲养委员，但大多时候，两人从见面到分开，一句话也不会说。云雀去给鸽子添食，她就扫扫鸟笼前的落叶；云雀定时清洁鸟笼，她就在地上撒些小米，蹲着看那些不会飞的鸽子们吃的一个半劲。

　　但时间长了也会有些许默契。比如她刚把底部托盘清洗完，云雀就接过来拿毛巾擦干放回去。自然而然，连目光的交汇都不需要。

　　只是，云雀有时会一个人鸟笼发呆，她知道他对这些孩子们飞起来的期待，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天她过来时，就看见一群野猫围着云雀正等着他喂，她这才明白那天体育仓库里藏着的猫粮的来历。云雀抬眼看她一下，就等同打过了招呼，既不避讳笼子的鸽子，也没和她解释什么。同样的，她也不问。

　　而那天见过的黑猫像是认出了她，警戒地盯着她一步步靠近。心咲试探地轻轻去抚他背上的毛，他低了下身子，但没躲。就这么一下一下地顺着，他扎手的毛发才逐渐软了下来，貌似惬意地准许了她的侍候。她联想到了某人，不禁笑了下，而身旁的某人也立刻投来了警告的目光。

　　“呐，前辈。”她撸着猫，突然想到什么，难得地打破了两人的缄默，“我之前那个孩子，不是叫佳奈嘛，你当时怎么把她赶走了？”

　　云雀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她说的是谁，平静地回答：“她太吵了。”

　　“啊，这样。”她恍然大悟，随后微微勾起嘴角看向云雀，“也就是说，你不嫌弃我吵咯？”

　　“现在就很吵。”他温柔地抱起一只橘猫，语气怠慢但没有不快。心咲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慢，慢得云雀开始忍不住面露焦躁。她看看云雀已经没有绷带痕迹的肩头，再看看他黑了一半的脸色，知道自己差不多该换另一个身份出场了。于是那天放学，作为饲养委员与云雀告别后，她便再度戴上了久违的针织防寒帽和口罩，尾随着云雀走出校门，走过大街，走到没有人的街口。

　　（差不多了，可以试着突袭他一下……）

　　路灯下，云雀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边的你，跟着别人一路可真是好兴致。”他声音冰冷，锐利的视线扫向后方，声音低沉可怖，“再不出来，就咬杀你。”

　　心咲愣了一下，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投降地举着双手从墙角走了出来，没脾气地微笑着：“不愧是云雀，这段时间进步不小啊。”

　　“是你…”云雀的表情先是惊讶，随后是复杂的阴沉，嘴角难得地扬起了弧度，“居然来了，你还真不怕死。”

　　“没办法，答应的事就要遵守嘛。”就你那点本事，等你上初中之前姐姐都不怕的。但她表面上，还是应付着少年那高傲的自尊和令人尴尬的狠话。

　　像是野兽亮出獠牙一样，云雀的笑意沾上危险气息：“既然如此，我就要咬杀你——！”

　　来吧。她闭上眼，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那只小雀仔拍着翅膀打上来……然而云雀没有动静。

　　“嗯？”心咲睁开了眼睛，不解地看向云雀。云雀虽然很远就做好了攻击架势，但只是阴沉地，狠狠地，甚至略带郁闷地盯着她。

　　（……啊。）

　　她愣了好一会儿，直到云雀的眼光快要把她千刀万剐了，才终于反应过来。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那个，没有得到她允许就不可以随便咬杀她的约定。

　　“OK，可以来咬杀我了！”她哭笑不得地对云雀隔空喊了一声，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云雀猛地向她冲了过来——

　　——就这样，沢田心咲过上了白天和安静美好的云雀前辈一起养鸽子，晚上变身假面骑士，和凶残狂暴的云雀幼兽愉快斗殴的日子。

　　两人初见时的便利店后面，月夜安静无人的停车场，成了他们夜晚最佳的幽会地点。废弃的路灯下，云雀可以尽情地咬杀个痛快，而她只需闪躲，偶尔烦了给云雀喂上两招就够了。她很满意云雀遵守约定这一点，每当她一看表，到了回去陪纲吉吃饭看动漫的时间了，只要喊停，云雀虽然每次都一脸不爽的样子，但绝不会在她不允许的情况下下多出一拳。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心咲从一开始只用本能，后来需要用上辈子学过的防身术，再到后来需要认真一点，更后来，她第一次动用了自己的爆发力。到了十二月底，云雀已经可以做到每次都逼着她使出爆发力的程度了。

　　看来云雀的战斗天赋一直都存在着，他只是缺一个合适的人来帮他……如果是原本的故事里，那个人，他第一个老师，应该是迪诺·加百罗涅才对。

　　她眼神一暗。没关系的，只要按照她的计划走，云雀的老师就还会是迪诺，世界线不会被改变。

　　心咲一个走神，云雀黑玛瑙的眼眸里闪烁着嗜血的紫光，一拳如电光火石向她冲了过来。她猛地一惊，身体的爆发力被激发到极限，一瞬间捉住云雀的手腕，狠狠地把他往远处甩了出去。云雀的身体腾空半秒，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唔。”

　　“啊，抱歉，云雀！刚才我没控制好，”坏事了，她慌忙赶到云雀身边，“没事吧，还能站得起来——”

　　“别碰我。”云雀毫不客气地甩开了她的手，自己努力地站了起来，脸颊和嘴唇都被蹭破流血了。看他的表情，明显自尊心受到了挫败，但他语气冷静地说，“你没有做错，是我还不够强。”

　　现在的他遇到了瓶颈，自从上个星期开始，在战斗水平上就毫无进展。

　　心咲把包里准备的医疗用品递给他，一边说道：“我觉得你是时候去配个武器了。”

　　“不可以，锐器和钝器都违反校规。”云雀熟捻地消毒后，把纱布敷在了脸颊上。受伤必须自己处理好伤口，这是他和心咲达成过的第二条共识。

　　心咲犹豫了一下，确定已经到了时机：“有一种武器除外，T型拐，听说过吗？”

　　“仅此而已，还不够。”

　　“？”

　　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不知为何，他沉默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心咲身上：“你，会对我说谎吗？”

　　“诶，怎么突然说这个——”

　　与那晚相同的月夜，空气冰凉的停车场里，云雀深黑的眼瞳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一样。

　　感觉到了这个问题对两人而言的严肃，心咲轻慢的神情慢慢消失，然后回答道：“我会对你说谎，云雀。”

　　“……”

　　“但是，如果是我承诺过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蒙着面的少女金色的眼瞳里带着认真。

　　“…呵。”像是经过了漫长的深思熟虑，最后云雀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冷不丁地突然提道：“今晚不要回去。”

　　“哈？”

　　“来我家。”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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