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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未尽之事
皇宫,上书房。
皇上正挥墨画一幅丹青,太子和四阿哥两人垂手立在一旁。
皇上自顾自画画儿,只吩咐他们候在一边,太子和四阿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又各怀心事。太子不明白好好儿的正等着吃十四阿哥的喜酒,却被皇阿玛宣到了上书房,原以为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却只是站看皇阿玛画画,皇阿玛这到底唱的哪出戏?
四阿哥心里虽然着急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他安排了冷月代替多宁拜堂,可是多宁要进到新房对付十四阿哥毕竟凶险无比,也不知道十四阿哥还会使出什么毒计,他遣了路海一干高手在十四阿哥府第候着,现下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皇上暗暗瞧着两人,自己召了四阿哥和太子到上书房,只不过担心四阿哥在十四阿哥大婚上失礼,因而特特把太子也宣进宫以掩人耳目。太子也罢了,四阿哥倒镇静自若不显山不露水的。皇上放下笔对两人道:“你们都过来瞧瞧朕这幅画儿。”
太子和四阿哥应声上前,原来皇上正在画《百鸟归巢》图,画只画到一半儿,边上却已题了字,那是苏轼的词句“归来一只复一只,三四五六七八只”。
“依你们瞧着何谓百鸟啊?”皇上瞅着两人心不在焉的样儿心中冷哼一声问道。
“回皇阿玛,这一只复一只,即为二只,三四十二,五六三十,七八五十六,加在一起则为百。”太子看一眼四阿哥,见他不出声,只得回道。心里纳闷,平日里对皇阿玛这些个问题四阿哥最是拿手的,今日怎么闷葫芦一个了?
“老四怎么不说话?”皇上斜斜看一眼四阿哥问道。
“儿臣愚钝,请皇阿玛教诲。”四阿哥猜不透皇上卖的什么关子,再加心中挂念多宁,干脆顺水推舟将话儿推回给皇上。
皇上岂能不知四阿哥的心思,如今眼看着他果然魂不守舍,皇上心中更为不快,当下不冷不热道:“百鸟归巢,各归各位。鸟儿都知道迷途知返冷热归巢,人难道尚且不如鸟儿吗?”
四阿哥心中一凛,皇阿玛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宁格格已和十四阿哥成亲,不管他心思如何,他都应该放弃了!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动声色答道:“皇阿玛教诲得是。”
太子也诚惶诚恐的一同应着,上回废而复立之事在太子心中还念念不忘,如今皇阿玛突然用百鸟图寓意,太子心中自然而然想起旧事。
皇上瞧着俩人面上各不相同,正待再说什么,小桂子急急进来回道:“回皇上,太后身体突感不适,请皇上到宁寿宫去。”
皇上皱起眉,看着太子和四阿哥两人道:“你们且在此候着,朕即刻回来。”
皇上急急赶到宁寿宫,见太后端坐在贵妃椅上好好儿的,不解问道:“皇额娘哪里不适,怎不躺下歇着?”
太后板着面孔道:“哀家是想歇来着,偏偏有人不让哀家歇着。”
“皇额娘这话怎么说?”皇上陪笑着问。
“小李子,你来回皇上。”太后冷声对着一个太监道。
一旁的太监急急上前道:“嗻!”继而转向皇上道:“皇上,奴才刚听闻十四阿哥府上走了水,十四阿哥和冷月格格都受了伤,宁格格——”太监住了嘴不敢再说。
“继续说!”太后提高了声音。
李公公只得应道:“说是灭火后找到一具烧坏的尸首,也没找到宁格格,看尸首十有八九是宁格格错不了。”
“是谁来回的?”皇上听得脸上变了色,沉着声问。
“是八阿哥。”李公公回道,“八爷抓到几个人,他们供了是有人指使放的火,八爷已将那几人收押,只等着皇上发落。”
“好了,小李子退下吧!”太后道,“皇上,十四阿哥大婚之日就出这种乱子,哀家有些话儿皇上爱听不爱听都要说了。这陈诜之女好固然好,哀家也从心底里喜欢,可打这孩子一入京城就惹得四阿哥为了她弄得朝野流言四起,这明明是哀家指的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再怎么也不能乱了伦常啊!”
“皇额娘说得是。”皇上只得说道,“不过皇额娘这回可冤枉老四了,今日一见晚儿臣就为着青海的事宣了他和太子在上书房,十四大婚出的乱子与他必无关系。”
太后听了点点头,“四阿哥平日里虽沉默少语,对兄弟手足倒是友爱的,哀家瞧他断不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事,此事必然另有隐情。只是十四甫大婚就出这样的乱子,别说十四不吉利,皇家的脸面也没处搁了!”
“依着皇额娘的意思——”皇上看太后面色阴沉,只得顺着太后,他只想着遣开四阿哥,倒没料到十四阿哥府会出这等事。
太后叹口气道:“哀家虽指了陈诜的女儿,瞧着她伶俐乖巧的模样甚是喜欢,只是这孩子面相太过单薄,又长得太过秀丽,果然应着哀家的担心命薄福薄的,不如就追封她为和硕公主,碍于和十四有过婚约就不要编入皇册罢。至于十四,本来开牙建府就晚了,偏偏还碰上这等乱子,哀家听着冷月为了救护十四身受重伤,就指了冷月为嫡福晋,为十四讨个喜气吧!”
“就依皇额娘的意思。”皇上沉吟片刻,想来想去太后的主意倒还算中恳,皇上对自己赐封的宁格格本来就异常喜爱,也为着没能指给四阿哥惆怅过,然而成大业者怎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绊?只是依着四阿哥的性子,宁格格香消玉殒不知是福是祸。
且说上书房里的四阿哥心急如焚,皇上前脚刚离了上书房,四阿哥不管太子如何对他侧目,后脚即刻出了宫急急往圆明园赶去。
路海久等不见四阿哥,早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候在圆明园外,四阿哥也远远看见路海,走近第一句就问道:“宁格格人在哪儿?”
路海瞧见四阿哥面色黑沉紧赶着回道:“小人按着爷的吩咐带了人在十四爷府外候着,还没点着火府里倒自己起了火,小人将准备的尸首放到火里,赶到新房见着冷月格格胸口中了刀,十四爷也昏迷不醒。小人四处找遍了,独独不见宁格格!”
“不见?”四阿哥停住脚步失声问道。
“是,小人该死,小人一定是晚了一步,让纵火的人将宁格格掳走了!”路海从未见四阿哥如此这般失措,慌得满头大汗。
四阿哥不出声,宁儿不见了!他握紧拳头,不会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绝对不会就这样离开他回去!四阿哥冷着脸问:“谁纵的火可查清楚了吗?”
“八爷抓了纵火的人,据说是马贼。”路海低头回道。
“你赶进去有瞧见谁没?”
“新房外谁也没瞧见,喜娘说早早被十四爷遣走了。”
良久,四阿哥不再说话,路海紧张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你再去探探。”四阿哥挥挥手,独自进了圆明园。果然不出所料十四设下毒计等着宁儿入套,自己虽然备了偷梁换柱的招儿,路海也办得一丝不差,可这回子宁儿会在哪里?四阿哥心里被这个疑问填得满满的。
“我不要回去!放开我哥哥!我要见四爷,让我见他!”四阿哥不知道,多宁此刻正躺在离他咫尺之遥的八阿哥的别苑里,嘴里喃喃说着胡话。
八阿哥坐在一边愁容满面地瞧着多宁。四阿哥被宣入宫后他就一直提着心预感着会发生什么事,果然刚拜完堂府里就莫名其妙走了水,他赶到新房将晕过去的她抱出来遣人送到别苑,才知道原来是马贼纵的火,火里竟然还有一具穿着红嫁衣的尸首!八阿哥心里也惊得慌了神,不用问这是四哥偷梁换柱的主意!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可是欺君杀头的罪!四哥竟然为了她连命也不顾!八阿哥由心底里叹息,若是换了自己可会如此这般果决?
“不要哥哥,让我见四爷!让我见他!”多宁嘴里还在不断说着,八阿哥心里激烈地交战,这下该如何是好?若通知四哥,这不是把四哥往火里推吗?可是——可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从此常相伴的念头突然冒出,耳边却充斥着多宁急切叫着四阿哥的声音,八阿哥别转脸,泪水情不自禁盈满眼眶。
八阿哥握紧多宁的手,滚烫滚烫的,若再犹豫,恐怕她真小命不保了!自己虽说是为四哥考虑,难道就没藏着一点儿私心吗?既然四哥曾为了她宁愿舍弃皇子身份,既然四哥为了她不顾欺君之罪,既然她心心念念想着四哥,既然两人两情相悦如此这般义然绝然,八阿哥长叹一声,福与祸就交由老天来定夺吧!
念及此,八阿哥轻轻抚一抚多宁的脸庞,这一别,就是永远的不见了!
皇上传八阿哥到陈府宣圣旨,八阿哥沉思良久便有了主意。于是领了圣旨径直往陈府来,一众随行的,还有一顶轿子。依着八阿哥的话,那是皇上赐的一件要紧的物事,大家小心着出了差错可是掉脑袋的事。
众人也因而小心翼翼抬着轿进了陈府,陈世倌早听闻十四阿哥府上出的事,一听有皇上圣旨到,便领着一众家人跪着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刑部尚书陈诜之女,朕御赐之宁格格,舍身救护十四阿哥,不幸香消玉殒,朕深感悲痛。念其舍身有功,现追封为和硕公主,钦此。”八阿哥念完圣旨,对世倌道:“接旨谢恩吧!”
世倌接旨谢了恩,心中虽然悲痛,听圣旨含糊其辞,虽说追封为和硕公主,却连名讳也没有,心中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皇上的意思,因而默立一旁准备恭送八阿哥。
哪知八阿哥走近他身前低低说道:“通知四哥快请大夫。”然后扬着声音道:“轿里有皇上御赐给和硕公主的物品,接了节哀吧!”
世倌不明所以,只是低头应着送走了八阿哥,自己上前掀起轿帘一角,赫然看到多宁躺在轿内的垫子上,直惊得他一身冷汗,放下轿帘吩咐下人将轿子抬入自己房中。遣退众人后,世倌才将多宁抱到床上,伸手摸摸多宁的额头,烫得像火烧似的,看情形不即刻请大夫是不行了。只是这回子要怎么请大夫?天大的事儿都好说,这可是满门抄斩的罪!
世倌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夫人刘氏推门进来低声道:“四爷来了!”
世倌如遇救兵急急迎出去,瞧见四阿哥沉着面孔坐在厅上,想来定是听了皇上的圣旨心中疑问。世倌走到四阿哥身旁低声道:“四爷随我来。”
四阿哥的确是听到皇上有圣旨到陈家所以才来的,瞧着世倌一脸的紧张严肃,起身随着世倌进到厢房里。正纳闷怎么进到世倌的卧房来,床上纱帐后躺着的人却刺痛了他的心。四阿哥大步跨上前撩开纱帐,床上躺着的可不就是他牵肠挂肚担心受怕想着的宁心儿!
四阿哥抱起多宁拥得紧紧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他的心,他禁不住落下泪来!他终于又再看到她拥她在怀里了!只是那滚烫的身体提醒着他,因而急急遣了路海去请杨御医,杨御医老实淳朴是个可信之人,否则这个时候四阿哥断然不会再去冒险。
杨御医人还未到,多宁仍是喃喃低语不停。
“小妹,醒醒,快醒醒,妈炒了你爱吃的酸笋牛肉哦!再不起来我就吃光光啦!”多宁感觉到哥哥陈世倌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笑嘻嘻的脸也不断在眼前晃动。自己的手被抓得紧紧的,她挣扎着说:“不要,我不要回去!放开我哥哥,放开!我不要回去!”头痛得厉害,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哥哥的声音不断回响。多宁几次三番挣扎,嘴里不断说着:“不要回去,我要见四爷!让我见他!”她努力睁开眼睛渴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听到熟悉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筋疲力尽,浑身使不出半点儿力气,终于听到那个声音叫她:“宁心儿!宁心儿!”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她,只有一个声音会这样饱含深情与期待的叫她,只有一个人叫她的声音是有温度的,那个人——那个人——她勉强睁开双眼,果然看到的是四阿哥焦虑的眼神,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臂膀,似乎要把她整个拥进他的生命里。
“四爷!是你吗?”多宁虚弱的问,眼前模糊不清。
“是我!”四阿哥拥紧她,她一直这样昏迷,看着她挣扎他是如此无能为力,他感觉自己一半的生命也随她而去了。好在她终于醒过来,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我这是在哪儿?”多宁无力地问道。
“在陈府,在家里呢!”四阿哥在她耳边低声说。
“冷月——冷月怎样了?”多宁想起新房的一幕幕,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冷月也没事 ,只是受了伤,你别担心,自己好好儿养着!”四阿哥怜惜的捧起她的脸,他不敢想,假若再也见不到她自己会不会疯掉!多宁想再说什么却开不了口,只是看着四阿哥感慨万千,她按下时光仪的那一刻以为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她以为从此两人要相隔几百年各自在不同的世界过着互不想干的生活,她已经准备着过回以前乏味的生活,让生命从此像花一样枯萎,让思念他的心像毒药一样侵噬她余下的人生。真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他,还能躺在他的怀里,感受他的体温,她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杨御医到的时候,四阿哥还是小心的避到了后房,床边也下了厚厚的帘子,多宁只伸出手让杨御医把了脉,杨御医心中纳闷,虽说是世倌的夫人生了病请他来瞧,从脉相看却熟悉不过,再加又是路海去请的他,如此一想,杨御医心中倒猜着了七八分。但他身为臣子早养成了一贯的谨小慎微,况且又事关四阿哥,他便本着只看病不问其他的想法,只管把病治好就行。
“怎样?”世倌看杨御医把完脉,急急问道。
“并无大碍,夫人只是受了惊,只要稍事调理好好将养就没事了。”杨御医微笑道,“老朽还要恭喜公子,夫人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世倌心中惊讶,嘴上说着谢语直随着杨御医出去拿药方子。四阿哥瞧着两人走远了,方才从后房出来,掀起帘子坐到多宁身旁,脸上抑止不住的微笑一直看着多宁。
多宁自然听到了杨御医的话,好在身体本来就火热热的,脸上羞得通红也看不出来 。四阿哥笑吟吟在她耳边低声道:“小阿哥就要出生了!”
多宁轻轻啐他一口道:“爷怎么知道是小阿哥,是个格格也说不定!”难不成四阿哥还重男轻女!多宁心中偷笑。
“若是个阿哥呢,就叫他弘历,让他知道他额娘可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有了他,教他以后要好好孝敬额娘!”四阿哥低低笑道。
“弘历!”多宁听着一惊,心下顿时明白了,为什么时光仪会没有反应!为什么她还在这里没有回去!原来就是因为弘历,因为弘历还孕育在她肚子里!未来的乾隆皇帝还没有出生,她又怎么会回去!
“瞧你一惊一乍的出了一身汗,”四阿哥摸一摸她的额头,“弘历这名儿不好吗?依我看就是个阿哥,阿哥才不会心疼额娘,待他出来爷先打他几下小屁股!”四阿哥沉浸在喜悦当中自顾自说道。
多宁喃喃道:“好,真是太好了!”她轻轻抚一抚肚子,心中五味杂陈,万万想不到弘历会是自己的儿子!
既然历史如此安排时光仪也如此反应,多宁到现在才真正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安心在陈府住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要过了一年之久,她才真正感觉到陈府像自己的家一样亲切。多宁一直住在世倌哥哥房内,就连灵儿也没有告知,好在嫂嫂也有孕在身,因此府内上下并没有引起任何猜疑。
四阿哥原就经常出入陈府,经此变故,皇上本来担心他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哪知他只将自己关在圆明园内不见外人,几日后仍是照常上朝照常议政,也如往常一般出入世倌府第,与世倌亲如兄弟。皇上还道四阿哥经此一事修心养性了,因此而对四阿哥褒奖有嘉老怀大慰呢!
住下一段时日,多宁断续知道了十四阿哥大婚那日发生的事,除了新房内自己和冷月、十四阿哥的变故,四阿哥偷梁换柱,十四阿哥着马贼纵火,多宁皆由四阿哥嘴里得知。仔细思量,难怪历史上没有陈多宁这个人,陈多宁只不过是一介朝臣的女儿,自然不会记入史册。况且自己不但不是四阿哥的福晋妾侍,现在还被当成了死人一个,虽然被追封为和硕公主,然而不记入皇册,历史又怎会对她有所记载!这到底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呢,还是天意使然时势如此?
多宁对此不得而知,她想自己能控制的只是尽量完成使命而已。从四阿哥说的情况看来,十四阿哥是完全恢复本性了,虽然好似大病了一场,人也恹恹的,但凭着十四阿哥的身体底子要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冷月格格虽然受伤甚重,倒还先比十四阿哥好了,如今是皇上御指的嫡福晋,全心全意只扑在十四阿哥身上希望十四阿哥早日康复。至于尹靖,多宁更不可知,假若他老老实实回去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多宁再不想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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