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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第二日,我问明了夏荷,寻了个空子出了门。
依着夏荷所言,过了两条街,来到了清风斋后面的小院。
小院门口破破烂烂,匾额歪斜着,上面写着三个字,因为年久失修已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我皱了皱眉,果然,媒婆的嘴是靠不住的。
我敲了敲门,清清喉咙道:“有人在吗?”
“哪个杀千刀的,一大清早瞎嚷嚷什么?”说着话,门从里面打开了,探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半老徐娘。这丑女人蓬头垢面,嘴里还不停地嘬着牙花子,一口浓痰吐到了地面上,“你找谁啊?”
我抽了抽面皮,笑笑道:“老朽是来找柳小姐的?”
丑女人挑了挑眉,“柳小姐?这里没有柳小姐,只有柳大嫂。是不是冯媒婆让你过来的,告诉她,要我嫁陈府的那个傻小子也行,不过一定要三媒六聘,十八台大轿,少一样我都不嫁!”
我抽了抽嘴角,就你这样的,白给老子都嫌丢人,你他妈还嫌三嫌四。
我假笑两声,道:“其实,是陈府派老朽过来的,陈老爷陈夫人说了,因为我们大少爷脑子不好,见不得人,只能委屈柳小姐一下了。”
丑女人一听就不干了,凶悍的表情像是要吃人,“要我委屈一下,他一个傻子,还挑三拣四!你回去告诉陈家人,就说我不嫁了,我就是嫁给一头猪,也不会嫁到你们陈家去!”说完,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我笑了笑,摸摸胡须往回走。
第二日,冯媒婆就找上门儿来了,一开口就开始骂。“也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跑上门跟柳小姐胡说八道,这可倒好,大好的姻缘被这王八蛋给毁了,若被我见着了,一定扒了他的皮!”
老爷子老夫人心知亲事泡了汤,都连连叹气。
但事已至此,谁也没法再提。
又过数日,腊月二十六。陈鸣生日。
一大早,陈鸣就跑过来找我,拉着我的手往厨房跑,“饺子。”
我笑了笑,拈须道:“今天公子生日,不吃饺子,要吃长寿面。”
陈鸣皱了皱眉,“吃饺子。”
想到老爷子老夫人定会为陈鸣准备长寿面,我叹了口气,“好好好,咱们不吃面条,吃饺子。”
因为临近春节,好多东西都得提前备上,王婶儿正忙得不亦乐乎,也没空搭理我和陈鸣。
我只好亲自动手,和面,剁馅儿,拌馅儿。
陈鸣不甘心做看客,四处跑来跑去,帮我打下手。但不是水放多了,就是盐放少了,还一脸的兴奋,额头上都见了汗。
我挑了挑眉,“公子在旁边看着,就是帮老朽的忙了。”
陈鸣眨了眨眼,奇怪道:“为什么?”
我假咳两声,无奈道:“因为公子一直在帮老朽的倒忙。”
陈鸣的脸耷拉下来,做到桌边,双手托腮,在一旁看着。
我又觉得有些不忍,干笑两声:“公子能不能帮老朽一个忙?”
陈鸣的眼睛立刻亮了,站起来到我身边,“什么事?”
我看看两手的白面,笑笑道:“老朽突然觉得后背有些痒,公子能不能帮忙给挠挠?”
陈鸣点了点头,笑出一口小白牙,“哪里?”
我笑了笑,道:“左肩膀头。”
陈鸣隔着衣服挠了挠,“这里?”
本来不痒,陈鸣这么一挠,还真痒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往下一点儿。”
陈鸣往下错了一点,“这里?”
我假咳两声,“再往上点儿。”
陈鸣又往上来了点儿,“这里?”
我叹了口气,笑道:“公子还是别挠了,越挠越痒痒。”
陈鸣倔脾气上来了,“不行。”
我想了想,叹口气道:“那公子把手伸到老朽衣服里,隔着衣服不解痒。还是刚才那地方。”
陈鸣的手探到我衣服里面,冰凉的指尖摸上我左肩,我顿时打了个激灵。我不敢让陈鸣再乱摸,否则多半要出丑。想到这里,赶忙阻拦道:“多谢公子,老朽不痒了。”
陈鸣怔了怔,疑惑道:“还没挠。”
我干笑两声,身子向下一弯,顺利甩脱了陈鸣的手。“刚刚痒,现在不痒了。”
陈鸣怔了一会儿,没说话。
很快,准备工作就绪。
我松了口气,笑道:“公子,还请你来擀面皮吧。”
陈鸣立刻高兴起来,笑着来到面板前,撸起袖子拿了面和擀面杖。拿起来,看了我一会儿,又放下了。
我笑了笑,奇道:“公子怎么了?”
陈鸣的脸红了红,扭扭捏捏道:“忘了。”
操,这脑子。
我叹了口气,重新给陈鸣做了示范,陈鸣这才磕磕绊绊地擀起面皮来。
等饺子熟了,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饺子做得并不好吃,口味偏淡,而且有的都破了皮,但陈鸣却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后,陈鸣就一直腻在我屋里,看着我一直笑。
我嘴角抽了抽,从怀里掏出两根红绳编就的手链。
陈鸣拿到手里,呆呆地看了半晌。
我老脸微热,假咳两声道:“前几日,碧桃和夏荷都喜欢上了编手链,俩人比谁编的好,就各送了老朽一个,让老朽比较看看。依公子看,这两个哪个好些?”
陈鸣沉默了一会儿,道:“都好。”
我干笑两声,“公子挑一个吧,剩下的那个老朽自己留着。虽然不是老朽亲手编的,但好歹也算是老朽的一份心意。”
两个手链其实是我从集市上找人编的,还在手链中间的位置加了一个小玻璃珠子,一个刻着“鸣”字,一个刻着“离”字。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
我从陈鸣手里拿过手链,找到刻着离字的那个,笑道:“这个就送给公子了,算是生日礼物。要不要老朽帮公子带上?”
陈鸣怔了一会儿,咧嘴笑道:“好。”
我把手链帮陈鸣系上,又将剩下的那个系在了自己腕上。
陈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忽然红了脸,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我勾了勾唇,摸摸腕上的手链,笑道:“公子客气了。”
陈鸣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凑到我嘴角边,响亮地亲了一口。
我心里一热,压着陈鸣就滚上了床。
等吃了晚饭,陈鸣才回去。
我躺在床上看着腕上的手链,心中一阵欢快,撇头就见小白正耷拉着脸看着我。我心里高兴,连带着看小白都觉得可爱起来。我招了招手,“小白过来。”
小白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扭过身跳上了窗台,恹恹地趴下了。
我嘴里啧了一声,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些天小白整日都没精打采,见了我也不大理会,只偶尔对着我叫上一两声。陈鸣它就更看不上了,甚至连抱都不让他抱,好在陈鸣现在已经对小白失去了兴趣。
我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目光就又挪回腕上的手链了。
眨眼间,到了年根儿。
腊月三十那天,老爷子老夫人把我奉为上宾,一同请来吃年夜饭。
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
我看着笑容满面的几个人,只觉得恍若一梦。
已经有一年多,没这么心平气和跟他们吃过一顿饭了。
因为高兴,我多喝了些酒。席散后,一路歪斜地回了房。
刚脱了衣服准备睡觉,就听门口有敲门声。
我皱了皱眉,咳嗽两声,“哪位?”
门外也没人应,敲门声依旧在响。
除了陈鸣,没有人这么干。
我叹了口气,随意披了件外衫,上前把门打开了。
果然,陈鸣正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眼睛里带着几分醉意。
我拍拍陈鸣脸颊,叹道:“这得喝了多少,赶紧进来吧。”
刚转过身,就被陈鸣从背后抱住了。
我心里一热,反过身揽住陈鸣,笑笑道:“怎么了这是?”
陈鸣也不说话,脸颊不停地在我胡子上磨蹭。
我磨了磨牙,先把门闩上了,接着一把将人压到了门板上,“乖,说话,今天是个好日子,你这却是怎么了?”
陈鸣咬着嘴唇,擦擦眼角道:“忌日。”
忌日,什么忌日?
我没反应过来。
陈鸣突然张嘴在我肩头上咬了一口,啧,还真挺疼。
我摸摸陈鸣脸颊,却发现陈鸣脸上一片湿热。我一阵心疼,摸摸陈鸣脑袋,“乖,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鸣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着我,“符离,忌日。”
我猛地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老子被那个姓宋的害得丢了性命。老子早忘了,陈鸣却还记得。
我叹了口气,在陈鸣嘴上重重亲了一下,安抚道:“都过去了。”
陈鸣伸手揽住我的脖子,紧得几乎要窒息。
我忍不住眼眶发热,不停地拍打着陈鸣的后背,“乖,都过去了。没事了,没事了啊。”
陈鸣总算松开了手,红着眼睛看着我。
我心头一热,打横抱起陈鸣,快步向床榻走去。
亲热一番后,陈鸣又沉默起来,右手搭在我胸口,指尖在我胡子上不时地揪上一下。
我拍拍陈鸣的手,板着脸道:“再揪可就秃了。”
陈鸣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我光下巴的样子,咧咧嘴,笑了。
我也跟着笑了笑,在陈鸣额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陈鸣也仰起头来,在我嘴巴上亲了亲。
我笑了笑,不觉中把陈鸣抱得更紧。
在我快睡着的时候,陈鸣忽然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
“符离,是个妖怪,狐妖,还是个男的。他对我很好,帮我打架,还给我买桃子。我很喜欢他,可是他死了,腊月三十,我把他给烧了,放在瓷瓶里。我想他,就拿出来看看。”
这是我第一次听陈鸣说这么多话,虽然语速很慢,但却清清楚楚。
我心里一阵发热,忍不住把陈鸣抱得更紧。
陈鸣,你个傻子,老子没死,老子就在这儿呢。
我勉强笑了笑,道:“可惜,那个瓶子被我打碎了,你恨不恨我?”
陈鸣伸手在我胡子上薅了两根下来,笑笑道:“恨。”
我嘴里啧了一声,笑叹道:“看出来了,下手这么重。”
陈鸣的脸红了红,脸颊在我胸口蹭了蹭。“开始恨,后来不恨了。”
我听得心里爽快,问道:“后来为什么不恨了?”
陈鸣又开始伸手揪我的胡子,“跟你在一起开心。”
我按住陈鸣的手,不让他乱摸乱揪,笑道:“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
陈鸣笑了笑,不说话了。
我闭上眼,感觉无比快活,比现在就能飞升成仙还要快活。
撇头时,看见小白扎着脑袋走了进来,嘴里似乎还叼着个什么东西,但一眨眼就钻到了床底下,瞧不见了。
我叹了口气,这个小东西,越来越没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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