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才能做阎王

　　王和尚抄起那黄鼠狼，在徐副主任面前晃悠，眼神一瞟，示意陈昀把徐副主任搀扶起来，与黄鼠狼两只眼睛对上。

　　徐副主任哭丧着脸，双腿发软。

　　“不是不是，你听我解释师傅，这，他昨天跟我说小蛇冬眠要吃人肉，我，我如果不告诉他，周围邻居都要遭殃，所以我才带他来。”

　　“觉明，他被妖怪迷惑，这也不全是他过错。”

　　听着方丈替他解释，徐副主任连连点头，眼泪已经流到了下颔。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妖怪，我怕他说的是真的……世上，世上真的有妖怪是吗？”

　　方丈颔首：“正是这样。徐施主，之前我怕你惶恐，对你有所隐瞒，然而这世上着实有妖怪出现，有吃人的妖怪，吃妖怪的妖怪，亦有要与凡人和平相处的妖怪。白老一家确实是白花蛇，但他们祖辈一脉皆是与凡人共处，未有吃过人肉，你不用怕他们。”

　　白老头也与徐副主任道歉说：“徐副主任啊，之前真的是小孩子顽劣，我已经打过他了，不是他故意要来吓你的，实在是抱歉啊。”

　　徐副主任的三观都得到了冲击，大概不亚于陨石坠落撞击地球，满脑子的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无神论都如同恐龙般毁灭，然而鲜活的事实就摆在了他的眼前。然而就算是陨石撞击了地球，剩余的生物还要顽强存活下去，徐副主任在一片混乱中揪住了他自己的思绪。

　　“所以。”

　　他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

　　“你家小孩不能上学，并不是因为得了某种怪病，而是因为他是蛇妖。”

　　白老头与他妻子都点了点头，他妻子含着泪水，将不知道发生何事的孩子搂在了怀里。

　　“宝宝他也想去外面，但是我们不敢，镇上还好有两位师傅宽容，外面有其他妖怪，有除妖师……还有学校，宝宝他现在还控制不好，万一变回了妖怪样子，吓到同学怎么办，我们只能把宝宝关在家里。”

　　徐副主任看向将他吓到魂飞魄散的白宝宝，小孩子还吸吮着手指，眼睛里全是天真无邪，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脖子弯弯扭扭又伸了过来。

　　他妈妈眼疾手快，瞬间把脑袋按了回去。

　　徐副主任心中一惊一乍，险先又要声惊呼喊了出来。

　　“等等，所以在这里的，这镇上因为这种那种原因不能去学校读书的孩子……”

　　徐副主任终于恍然大悟，他望着王和尚身旁的陈昀，陈昀穿着衣服，不方便像白宝宝这样瞬间化形，只能尝试着把脸上色，变成了紫色与土黄色的斑纹。

　　王和尚善解人意地解释道：“茄土豆精，很特殊。”

　　屋里剩下最后一个孩子就是抱着书的李团团。

　　李团团正好奇打量着陈昀的脸色，她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样色泽的妖怪，果然很特殊，然而刚收回视线就与徐副主任的对上。

　　“还有我呀，我也是妖怪。”

　　她笑嘻嘻地说着，先把书放在了地上，然后塞了个蒲团给徐副主任。

　　徐副主任带着疑问接过蒲团，只见李团团一头扎入蒲团内，他正准备了要承受一个姑娘的重量，谁知只有双手微微一沉。

　　“呀，团团，你胖了。”

　　方丈语气和蔼，望着蒲团中的刺猬。

　　刺猬从蒲团中一跃而起，由于腿短手短，最后又一头栽回蒲团中。

　　气鼓鼓的刺猬精李团团小姐变回了人形，坐在蒲团上捏小腹的肉。

　　我哪里有胖呀，我早饭才吃两碗面，中午可以吃三碗，晚上也只有吃一碗，夜宵两碗，我娘说我每天都吃面，哪里会胖。

　　李团团反思了一遍，觉得很有道理。

　　“原本我们并不打算让徐施主知道这一切，因为所牵扯的妖怪实在不止一家，如今徐施主是知道情况的为数不多的凡人之一，还望徐施主谨言，不要与外界透露，感激不尽，阿弥陀佛。”

　　方丈双手合十，对着徐副主任诚恳说道。

　　徐副主任连忙还礼。

　　他在宣城KFC时已是左想右想，想他所受的教育，入党时喊过的口号，入招生办前的雄心壮志。他的目的很简单，让更多人感受到教育的美好，如今这对象看来不只能仅仅限制于普通人类，还要广泛到妖怪地方去。

　　“不是不是，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果大家是因为妖怪而不方便念书的话，我愿意留在镇里，教大家读书识字，帮助有意向学习的小学初中生们，得到更多往外走的机会。这是我的心愿。”

　　徐副主任挺直了身，他挠了挠脑袋，像一个羞涩的大男孩般，咧开嘴笑了。

　　徐副主任回去了趟城固县，将自己的报告整理完成，递给主任，并请主任批准他到狭下镇负责教学事宜，辞去副主任职位。

　　主任自然是乐于见到这一画面：谁不愿意来教育局里，清清闲闲做事，按时按例过节，马上通过了这一批文，将徐副主任下放到狭下镇。这时候他徐副主任的头衔就彻底与他分离了，曾经的徐副主任，现在的招生办工作人员徐意，回家跟父母说明了情况。父母自然是极不情愿，让他去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城镇里，但徐意心意已决，他带了自己几箱子资料，背着大包，又从宣城坐中巴车回到了狭下镇。

　　在车站等他们的是以李团团为首的妖怪青年学习组织，陈昀上前帮他拎着箱子，旁边卖茶叶蛋的忙不迭拿着一塑料袋的茶叶蛋递过来，改叫徐意为徐老师了。

　　“徐老师啊，您看，我家孩子，能不能去您地方跟着认些字？这些茶叶蛋收下收下，喜欢吃的话，我以后再给您拿点。”

　　从副主任改成工作人员，镇政府招待处的热情明显有下降，然而兴奋的是两位校长，先帮着徐意找了房子，随后又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包括如何分配徐老师的课程，双休日让学校其余老师也跟着学习。其中徐意每周还要空出三天下午来，给镇里几位妖怪学生们上课。

　　陈昀那快乐悠闲的插脚盆晒太阳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他的锻炼不再是为了当诱饵逃跑而努力，王和尚清楚地认识到，如果再遇到黄鼠狼这样的妖怪，在没有那个地府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他跟陈昀都要栽在妖怪手里。

　　他是凡人，纵使能通过观音处换来的丹药强健身体，但还是无法做到陈昀这样。陈昀作为一个妖怪，首先他有着良好的身体素质与强悍的恢复能力，堪称不死之身，妖力少一点完全可以用其他方法解决，比如在观音处换点与众不同的丹药。

　　王和尚有不少功德点存货，原本是打算给自己换一把能使得上手的武器，或是带有佛祖开光的金身袈/裟，如今先给陈昀换了颗大妖内丹。

　　植物妖怪的内丹格外稀少，需要的功德点因而也昂贵的多，王和尚给陈昀换的大妖内丹是一株千年树妖的内丹，是什么树菩萨语焉不详，反正就是树妖。

　　陈昀捏着那绿色的内丹，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王和尚：“我的妈，你咬啥咬，内丹啊，傻子，一口吞啊。”

　　陈昀：“哦。”

　　刚刚那一口其实咬的不深，牙齿缝间凉幽幽的，陈昀把内丹吞落入肚，那一团凉意顺着食道往下滑，大概也不知道滑到了什么位置，忽地凉意就散开了。

　　王和尚有点紧张：“怎样？什么感觉？有没有感觉有了妖力？变个身试试？”

　　陈昀手脚麻利脱光了衣服，那内丹显然效果显著，原本需要憋气冥想一段流程的变身，陡然就显出了效果。

　　紫黄色，圆硕的一个球体，然后球体上伸出了桠杈，枝条下垂，柳叶片片，清风刮入屋内，格外好看，更有丝丝清香入鼻。

　　王和尚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陈昀看不到自己什么样子，朝他跳了几步。

　　“现在怎样？”

　　“我操……”

　　王和尚喃喃骂了一句，又不死心，对陈昀说：“你有没有感受到妖力，一股妖力在你丹田里？”

　　陈昀只感受到一股凉意，在他体内均匀散开，不知道这算不算王和尚口中的妖力，他带着疑问点了点头。王和尚受到了鼓舞，进而让陈昀感受那股妖力，逐渐释放出来。

　　陈昀等着那凉意蔓延至应该是手的部位，像是不断涌流的水在指尖逐渐积累，越积越多，直至无法蓄住的时候，那水流喷涌而出。

　　球体浑身一抖，枝条顺着一抖，柳叶纷纷落地，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来。

　　王和尚这次连半句话都没有说，他打算回去找观音问个清楚，这破内丹究竟是啥。

　　陈昀尤其无辜，他现在没有脚，只能一蹦一蹦往前跳，然而身上阻力又增加了不少。手指的水流似乎还没有涌完，陈昀在想象中操纵它们改变方向，忽然就见着眼前柳叶纷飞，密密麻麻，将里的最近的目标，他心爱的足浴盆团团包围住。

　　而后那些叶子瞬间锋利了起来，柳叶如刀如匕首，将足浴盆割了个尸横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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