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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法黑店[六]
合法黑店的登记厅内，矗立着一块非常可爱的猫形道标，它就位于西方通道口的装饰性猫脑状拱门旁，极具戏剧感的为初次拜访的客人们指出各个房间的用途。韩清浊在发现旅馆登记厅的称谓原来是『猫子屋』时，不禁流露出会心的笑容，因而忽略了注意到餐厅名为『鸟巢』后的危机感，直到她随着鬼畜联盟通过走道——
墨色的防水瓷砖铺陈在地面，镂空的铁网覆盖其上，空留出宽约数厘米的间隙。高耸精致的石柱屹立于餐厅中央，被雕琢成树木的枝干。而线条流畅的繁多树桠与藤蔓则腾托着一个又一个悬滞于低空中的鸟巢式餐椅，丝丝缕缕的金黄色灯火徜徉其中，彩色的蛋形石桌在鸟巢里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这里每一处的枝叶比例都是经过精心计算，虽然我们这里很少有正常的客人拜访，但是偶尔也会有例外，那些过高的鸟巢只能算是特等席了。”猫耳青年吸了口烟，撇唇的模样与淡漠的口吻似乎是对餐厅的装潢非常不以为然。“正式介绍一下，我叫沃恩·布莱森，美国人。”
他冲鬼畜联盟摆摆手，示意他们随便找一处座位。尾随在众人最后的韩清浊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面无表情，然而抽搐的嘴角却泄露了她唯有“囧”字可表的心情。而就在她晃神的一会功夫里，鬼畜联盟已经在沃恩的带领下，兴致勃勃的前往厨房“郊游”。
韩清浊揉揉眉心，略感头痛的自动放弃了这项活动。对于自己当初选择的无须睡眠体质，她稍稍感到了一些后悔。精神上的倦懒感令她十分渴睡，然而依然活跃清醒的思维却使她不由地喟叹。而似乎是眼见四周无人，古怪的黑猫从背包里蹦了出来，步履优雅地跳上厅内最低最近处的餐桌。
“那群鬼畜，真是精力旺盛……”
听到女孩如是抱怨如是感叹的咕囔，黑猫喵喵的叫唤着，摆弄了一会胡须，然后开始梳理它生长着银色虎纹的毛发。
“只是你老了而已。”
闻言，韩清浊莫名的一怔，唇际却不禁泛起了更加莫名的笑意。她将背包扔进鸟巢中，漠泊的附和了黑猫一声“也许”。随即，闲散的趴在桌缘边，双手交叠，闭合着眼，面露沉思。
沃恩·布莱森的出现几乎是间接证实了她曾经的疑惑或臆断，韩清浊不清楚展令扬为何想要结识他们。但是，她有一种奇怪的、微妙的预感，这一切因果或许与『合法黑店』，以及沃恩他们口中一再提及Boss有关——
“你的思考当中，遗漏了最关键的一项因素。”
黑猫甩动着蓬松纤长的猫尾，美丽的猫瞳在昏冥的环境里闪烁着诡谲的色泽。
“……太过于在意他们，太过于拘泥他们本身，太过于重视展令扬的动机，使你忽略了……那接二连三的相遇所衍生的本质，以及，唾手可得的事实。”
“本质？”
韩清浊平静的睁开眼，轻声自语着，然而噙于唇畔的笑意却掺杂着些许的茫然。她反复的琢磨着他们初遇时的片段，从快餐店、到日本组织与天蝎帮，再到蛰伏在酒吧内的□□成员，从Ｋ．Ｂ大学的包藏祸心，到钟染青谈及天蝎帮和学校时的颤抖模样，再到『合法黑店』与沃恩·布莱森的——
被晦涩黑暗所笼罩的思维，似乎在一瞬间，划过了一道细微的光束，然后，迅速地穿梭过纷繁的记忆景致，曲折却有效的串联起一个庞大到几近恐怖的事实。
——她太在意他们的相遇，也太拘泥于他们本身，而太过注重于展令扬的动机，以致于使她忽略了他们接二连三的相遇后，蛛丝马迹所链接而成的本质……以及，唾手可得的事实。
韩清浊默默的敛眼，失神的望着桌面，干涩的低喃却不可抑制地从喉咙深处滚酿而生。
“金字塔……”
细语呢哝融化在她的唇舌当中，墨瞳恢复清明澄澈，但浓烈荒寂的黑色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缓缓的沉淀下去。韩清浊微笑，笑容安静乖巧，而黑猫却好像能够看到她的灵魂也在随她一起微笑。
“你在想，是什么时候，已经如此在意了呢？”猫尾轻轻地扫过桌面，摆动出狡黠的弧度。黑猫非常满意于她的表现，因为它觉得它似乎再次见到了它最初所遇的美丽景象。“所谓的感情，所谓的族群，甚至是所谓的同伴。原来，你也可以为了感情而丧失清醒。”
“心甘情愿。”
韩清浊饶富趣味的说道，暗自品味着黑猫的复杂心意。她好奇的观察着树型石柱，为自己放弃参观厨房的这一举动而微感后悔，就连疲倦感也顿时全消。
“现在尚还缺乏证据和动机，我可是越来越期待令扬的答案了呢。”
她真的是越来越期待他笑容下掩藏的答案，那仿佛经过缜密筹谋后的环环相扣编织成无限接近于破晓春华的灿烂光芒，而她就像是正在亲眼目睹一场由云霞罅隙间缓慢游动碎泊于末世的盛大曙光。假设韩清浊在遇见钟染青时就曾怀疑展令扬可能清楚Ｋ．Ｂ的现状，那么目前她已近乎确信她的伙伴们肯定会在Ｋ．Ｂ大闹一场。
“呐，小王。人与人，真是不同。”
“喵？你想到了那些人吗？”黑猫若有所思的颔首，“……确实喵，虽然类似，却又截然不同，都可算是擅于掌控全局的谋略者，但你新认识的伙伴则能够令人体味到何为温暖。”
如同于联想到了一些使人畏惧的事物，韩清浊莫名的哆嗦了一下，情难自禁的蜷缩起身体。
“提到他们时，你还是这么害怕喵？”
“因为，他们只能令我看到无尽的深渊与浓郁的黑暗。但，恐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畏惧的压根不是这些东西。而是……”黑色瞳孔紧缩一会，韩清浊的嗓音渗透出细微的颤抖，“那种，濒临完美的筹谋，理智冷酷到接近无懈可击的觉悟，以及，精确到令人深感毛骨悚然的恐怖。”
“所以你只是与他们接触了五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迫不及待的跑路了？而且还是拼着被他们抓回去或被销毁的危险？我真是难以想象你的最终结局……就连我现在不过是稍稍提及他们，你都会露出那种就像是背后曾有数十条大狼狗紧咬着你尾巴不放的窝囊表情。”
“对于我而言，美国曼哈顿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个女人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
“但是只有相信，才有逃生的可能。”
“是啊，这六年来还真是有够惊心动魄的。”
“延迟了六年才来到这里也是迫不得已，她曾说过，绝对不要在逃亡之初就将目标定于这里。而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还记得我们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二年吗？在前往北美洲途中那近乎四个月都挣扎于水生火热里的非凡体验……”
察闻到从石柱处响起的异声，韩清浊单方面终止了谈话。她支着颚，镇定的望着自石柱小门当中徐徐步出，并端着食材与餐盘的六名少年。而猫耳青年，精确的说，是沃恩·布莱森，他的怀抱里则堆积着一个烧烤炉与大量生肉。棕黑色发的青年摇摇晃晃地缀在最末，忿忿不平的瞪向具备着悠闲姿态的鬼畜联盟。
“怎样？厨房探险是否有趣？”韩清浊颇为好笑的瞅着一脸满足相的诸类鬼畜先生们。“啊～，不必回答我，我对于你们如何使沃恩大叔呈怨妇状的前因后果不感兴趣。”
“虫虫，你怎么可以拿怨妇的形象来比喻一位长相成熟，甚至能够让任何东方男士都感到自卑的大叔呢？”爱闹爱耍宝的向以农第一个跳出来发言，“除非他具有异装癖好，否则这位常年佩戴着猫耳四处走动的中年男子就应该只是个有点ＷＳ的变态而已。”
墨发少年眸尾微弯，眯眼而笑时勾勒无限旖旎尊魅，恰如晌午的金色粉尘笼罩住层层枝桠，透过满目迷迭的荫翳轮廓迎面铺展而来，辗转之际余留斑驳缱绻，任凭炙暖的碎光流泻一地，缓缓的烘扰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啧。
韩清浊撇撇嘴，倦懒地打个哈欠，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凤眼摄魂，古人诚不欺她。这群鬼畜其实全部都是妖孽投胎而来的吧？继续欣赏下去，她一定会被烤焦……但是等等，为什么她要吐槽自己就像块烤肉？
也许是出于受到美色影响而神志不清的忿忿，韩清浊非但没有顺着向以农的话茬继续讽刺猫耳大叔沃恩·布莱森，反是轻咬着舌尖，拖长音调，略带声讨意味地叨念着。
“金黄色鬼畜，闪闪发亮。”
安凯臣将分切妥当的食材与调理完毕的作料放置到他们的餐桌上，淡淡的注视着由于不明原因而似乎是在闹别扭的黑发女孩，语调平稳的打趣着对于自身魅力信心满满而现如今却不光是神态僵硬的童年伙伴，“头顶着金色鬼角的古怪牲畜，我想虫虫的意思大概是……你的笑容看起来很黄色。”
于是，冷漠俊美的墨发少年满意地看到自己的同伴顿时从纠结不已的心理状态转变为恼羞成怒。
“咦？那总比凯臣的僵尸脸好吧？”向以农懒懒的瞟他一眼，不怀好意地说道：“如果你想要模仿青面獠牙的僵尸先生，最好再面无表情或‘嗷嗷’两声喔？”
“噢噢～！凯臣，以农骂你是拥有苍青色鬼角的僵尸类牲畜。”韩清浊唯恐天下不乱的补充，她挑眉暗笑，“——那更深层的恶毒意思是，如果凯臣想要演绎《生化危机》里的丧尸根本无须化妆，只要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并学狼嚎两声就能够以假乱真。”
“喂，我哪有这样说……”
“喂，那是你说的吧——”
向以农与安凯臣不约而同的勾起笑弧，一个握捏手指摩拳擦掌，一个略振双臂抖出枪支，迫得韩清浊闭嘴干笑，匆匆扯住身旁人的衣摆寻求庇护。岂料，一张扑克牌轻轻的刮过她的手背，她立即松开了手，怯怯的抬眼往上瞄，而猩红色鬼畜却温和到令她亡魂皆冒，使她就像只被吓破胆的猫，炸开了全身的毛紧接着朝后乱跳，引得祸首一族与看戏一族放声大笑。
“虫虫刚刚的表情拍下来了没，令扬？”
“希瑞，难道令扬办事就让你这么不放心吗？”
“哎呀呀，本来只是想替沃恩大叔拍照留念的，不曾想我们家的虫虫却舍己救人。”
“令扬，这不是很棒嘛，虫虫的珍贵呆相显然更值得收藏。”
“以农说得没错，我要将这张相片打印出来然后再塑模成钥匙坠。”
“凯臣，我倒是觉得印成海报更好呢，以后可以贴在虫虫的卧室外。”
凝视着努力调侃她并试图以言语勾搭她额际青筋的鬼畜联盟，退离于安全地带的韩清浊危险地眯紧黑眸，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漠然的偏首，对于他们的调侃完全不予理会。
这下，鬼畜联盟全都闭紧了嘴巴。他们面面相觎，一时间似乎没有了主意。
室内霎时静谧无声，黑发女孩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确实有些生气，不过这次的事是她率先挑起的。而且，看在他们尚还关心她的份上，她决定推翻自己先前想要恶整他们的计划。更何况，能够使鬼畜联盟一起不知所措这点足以平复她的任何不满。
“哼哼。”
斜眼瞄他们，黑发女孩慢慢的靠近餐桌，抱起虎纹黑猫，目光从左到右依次划过，如同一只骄傲的猫，甩动着纤长蓬松的尾巴拍打着曲希瑞、雷君凡，以及展令扬。
“幽蓝色鬼畜，墨绿色鬼畜，绛紫色鬼畜。”
猫尾巴轻轻地晃动着，移向了其余三人。韩清浊轻轻地哼着，却反是更像猫在呜咽着喵喵声。
“你们是鬼畜，你们是七彩鬼畜！以后我会在你们卧室外替你们贴上七色标签，而你们以后的寝室就合称‘彩虹鬼畜岛’吧！”
“嗳？人家真是好伤心，虫虫竟然宁可选择帮助大叔也不要站在我们这边呢。”展令扬假意擦拭着眼睑，颇为戏剧化的吟语声配合着戏谑的笑意，使他看起来就像是狡诈的狐狸，“明明对方只不过是一名色老体衰还有着偷窥癖的猫耳叔叔嘛。”
语毕，墨发少年弯腰，展开双臂轻轻的环住女孩，将她禁锢于自己的身前。
他的声音就回荡在她耳畔，霍然加重的热气吹拂于颈侧，展令扬好像想要说些什么，可惜，正在这时，一名侍者打开了厨房的门扉，让他收回了欲说出口的句子。
“抱歉，打扰了。”侍者恭敬地俯身，“沃恩·布莱森先生，主厨先生让我转告您，在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前就擅自入侵他的领地，您需要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请您于明日亲自拜访。”
闻言，沃恩的脸色顿时铁青。
虽然他们都不清楚猫耳叔叔究竟会付出怎样的昂贵代价，但是仅凭联想就让这位彪悍人物脸色变差的主厨先生想必也是一位使人头疼的角色。
“咦？”
错愕的声音自向以农的方位响起，安凯臣面无表情的撇了展令扬一眼。曲希瑞若无其事的将烧烤炉与电源插座链接起来，而南宫烈则维持着高深莫测的笑靥，始终不置一词。
“这个人，是先前那家酒吧里的侍者之一吧。”雷君凡语气怪异地说着，在其他人略感好奇与趣味的目光下，兀自补充道：“只要我看过一眼的人、事、物，我就永远不会忘记。”
他神态平淡的表示着，视线依旧停留于素质良好的侍者身上。
闻言，韩清浊忽然扬高了唇线，墨色瞳孔紧缩一阵。环住她肩膀的双臂在瞬息间稍稍加重了一些力量，她诧异的抬起眸，却只能目睹到对方若梦似魇的不变笑颜。
“失礼了。”
年轻的侍者静静的注视着雷君凡，朝他微微颔首，面露职业化的温和笑容。
“不过，强扒别人的马甲很不道德。”
——喂！你太超然了吧你？！
这到底让她该说什么好！不是每个怪被掀裙以后都会挥拳？！
韩清浊条件反射般的暗自腹诽，在答案即将揭晓却被对方轻易忽悠过去了的时刻，她既感到着难以控制的失望，却又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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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合法黑店[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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