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谋良人

作者:北姜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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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亲


      淮安侯一噎,干笑道:“改了便改了吧……”也怪不得卿卿今日语气重些,还戴上阿欢的钗子露面,原本就是他犯的错。

      “女儿告退。”沈元琅见目的达成也不愿继续在这虚与委蛇,不顾卢氏发青的面色,低低福身便出了正厅。刚迈出院门,便侧头对着舜华絮语:“每日晨昏定省让锦竹到我院子门口跪着,就说想调到芜蘅院当值。”

      *

      因着要去辅国公府上拜见,舜英早早的便唤了沈元琅起床。

      外祖一家多年未见,在姑苏时也只有书信往来。尚在金陵时,外祖母就常年卧病在床,待阿娘的丧报传到辅国公府上,她竟也跟着走了,也不知在地下相见时是何等情形。这次登门既是沈氏与傅氏的人情交往,也是代替阿娘拜见双亲以尽人子之责。按理说不该她一个姑娘独自登门,应是有个长辈带领着,可傅欢去世多年,淮安侯身为男子不掺和后院的事,又对亡妻心怀愧疚自然不敢面见家人,卢氏更没那个脸面自讨没趣。这一来二去,就只能沈元琅一个人上门拜访。

      舜华也是因为这事忿忿不平,她正修剪着釉彩百花景泰蓝瓶里头的海棠花枝,一剪子下去却是把海棠娇嫩显了出来。“哪有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外祖家的,这些人也忒欺负人了。”她叹口气道:“索性过些日子大公子要回来了,看谁还敢把咱们瞧轻了去!”

      “随你吧,”沈元琅道:“去国公府的礼可备好了?”她顿了顿,“是我自己的那一份。”

      舜华献宝般数道:“早就准备了,国公爷的是顶好的午子仙毫,舅姥爷的是前朝霍大师雕刻的陶瓷福娃,还有傅公子的松烟墨与傅小姐的一整套金丝串珠点翠头面。”

      舜英失笑,点了点舜华的额头:“你这鬼丫头,如数家珍般,变着法的要小姐夸你呢。”

      梳洗用膳来来回回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未待沈元琅戴上耳,便隐约听见院内的争执声。舜英示意打帘去看,朝着院外斥道:“大清早的嚷嚷什么,何事如此争执?”

      原是锦竹早早的就跪在芜蘅院外,院里的丫鬟婆子也撵她不成,这才闹哄哄的。“求二小姐收了婢子!求二小姐……”衣衫单薄更显楚楚可怜,弱柳扶风又喊的情深意切,像是随时都要晕过去一样。这来来往往的人,皆是悄悄注视小声议论着。

      听到动静,沈元琅满意勾唇:“还不算太笨。”

      舜英面有不解,舜华更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小姐,这是为何?”小姐吩咐锦竹日日清晨都在院外吵闹,也不予理会,想想以后每天早上都是这般嘈杂,她就头疼的紧。

      “锦竹本就是因了父亲遭罪,她这样闹,定会有人让父亲知晓,又是个病美人,好歹要在父亲面前露个脸。”整理好腰间的宫绦,沈元琅轻舒一口:“走吧,戏台子都搭好了,等着咱们了。”

      眼尖的丫鬟瞧见沈元琅一行人出来,便噤了声,恭顺状的低头见礼,人群中也是为她们让出了一条路。锦竹也是被那慑人气势怔到,一时愣住呆呆望着她们。什么时候她也能这样风光无限!

      好看的凤眸轻扫过去“喊啊,怎么不接着喊了?你这大清早的,还真是教人不得安宁。”语气带上薄怒,神情更为淡漠,长睫掩住眸内的微光。

      锦竹见她摆了十成的架子,便知做戏做全套。哭嚷着要在芜蘅院当值,砰砰的朝着沈元琅磕头,不一会额头就浮起青色。

      “怎么,母亲的菡萏院还亏待了你?你若是想跪也别跪在芜蘅院外,来来往往的多碍事。”说罢,便领着一众人走远了。谁知行至长廊,远远的便见着于伯疾步走来——

      “二姑娘请快些吧,傅公子等了有些时侯了。”

      柏实院内,淮安侯与傅晟聊的正欢,从前朝格局聊到京城逸事,从科举选士谈到沙场点兵。谈吐不凡举止从容,虽是端着对长辈的尊恭敬顺,举手投足间的矜贵也颇具大家风范,清润内敛,也无当今贵府子弟的骄纵张扬之气。

      好一个年轻人!淮安侯纵是看人苛刻,也不免称赞。这样的人物若是入仕,定能在朝堂上挣得一席之地,也能撑起祖上门楣。只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在国公府,若是太过拔尖,怕是会引起忌惮。傅氏一门出了一个一品国公、一个三品尚书,另有旁支在朝中赴职,树大招风自是这样的大族所忌讳的,宁愿隐忍些,也不能太过招摇招致祸端,这也是老国公迟迟不肯送孙儿进朝堂的原因。

      听到厅内的谈话声,沈元琅双手叠置,仪态柔美端庄,莲步轻移,缓缓行至厅前。朝着傅晟盈盈拜下:“元琅来迟了,傅公子见谅。”

      她一身绯色如意烟霞褶裙,层层叠叠的轻纱拢着水色,一举一动间竟如翠湖上的涟漪般,泛着潋滟的水光。腰间一条锦绣云纹宫绦,系着白绫长穗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自是一番风韵。碧霞缠枝云华披风流光溢彩,上头绣的金线衬着日光美的晃眼。

      “无妨无妨,本就是我来得早了,还叨扰了沈伯伯这些时候。”傅晟忙道。“听闻琅妹妹是独自来的,家母便遣了小侄来护送。”

      一番寒暄过后,待沈元琅跟着傅晟出了门,远远的就瞧见国公府的马车停在前面,草草望过去一眼便知道不是一般寻常人家能用的,气派华贵大方。沈元琅的目光闪了闪,国公府也是有心了。特意遣了嫡长孙来接,这般看重在意的架势,是个明眼人都知道沈家与傅家的关系依旧,沈元琅更是维持两门的中间扭结。

      上车时,沈元琅重心有些不稳,身子晃了晃,抬眼便撞进傅晟的眸子里,炙热的光映得他格外精神。她看见少年眼底的清澄与纯挚,还有一份坚定。她默了默,还是稳稳当当扶住他横在前方的手臂,一个借力就闪进车内。

      虽沈元琅的态度不明白,傅晟也欣喜得很。自从那日一见,他心心念念的就是下次见面,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无一不在脑海里描摹了数次。知道琅妹妹要来府拜访时,天知道他有多欢喜。好不容易明示暗示博了个护送的活,还被母亲戏弄了好一会。

      车内,沈元琅靠着软垫假寐,舜华倒是一脸古怪,朝着舜英挤眉弄眼,这马车不仅宽敞,更是样样俱全。小几上搁着的是临芳斋的梅子和点心,还有几本逸志杂书给小姐解闷,甚至还提前熏了香。傅夫人定是做不到这般细致,这怕是傅公子的一份心意,只道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咯。

      不知行了多久,马车在国公府前停了下来。沈元琅被舜英扶着下了马车,便看见一个满脸和气的老嬷嬷迎了过来,笑道:“沈小姐终于来了,我们夫人可派人来问了好几次呢。”

      沈元琅莞尔一笑,颔首道:“嬷嬷好。”不卑不亢很是得体。

      老嬷嬷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真是个机灵的孩子。”

      一路被领到正厅,路过的小厮丫鬟也依依见礼,打量着这位表小姐。沈元琅虽被领着一声不吭的,也免不了四处留意。这府内景致虽不如岁山馆的好,却也是一等一的。舅舅虽是掌管着兵部的尚书,在园林设计这些精巧玩意上头也是颇有造诣。假山石岩重重叠叠,粗陋望去似是毫无章法,带着浓厚的武人气息,细细看来却有妙处。再说这一路的婢子,只瞧一眼便低眉顺眼敛着腰恭敬行礼,皆是稳重无半分轻浮跳脱样子。

      外祖是武将出身,靠着在战场上打拼出来的军功挣得公侯之位,舅舅更是承袭了家风,早年是在外祖的手下做将军,后来朝廷安定下来便由武转文当了兵部尚书。

      母亲虽是在外征战带回来的弃婴,却被外祖和两个舅舅捧在掌心里养着,家中没有女儿,母亲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未出阁时舅舅们也都事事依着她。直到十七岁嫁进淮南候府,婆家不比娘家样样顺风顺水,伺候夫君侍奉公婆,又有姨娘在旁虎视眈眈,这才收起锋芒安心守在府里。可谁知迁到姑苏没几年便早早的去了,娘家人快马加鞭赶过去时,就只有冷冰冰的棺椁与牌位,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沈元琅收起思绪,眼角含笑步入正厅,主位上坐着面目沉穆的老人,脸上是岁月沉积的沟壑,是久经沙场的威严肃重,虽说英雄垂暮,但骨子里透出的大将之风依旧让人折腰。大舅舅傅丘及其妻殷氏也都坐在两侧,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不肖孙沈元琅拜见外祖父。”沈元琅走至堂前,双膝屈起跪地,左手压住右手从额前缓缓降到膝前,以额触地而拜,行的是晚辈拜见的大礼。

      辅国公目光闪烁,宽厚有力的手掌扶住沈元琅的腕子,颤声道:“好孩子,起来吧。”这孩子的面貌有七分像极了傅欢,不过性子要沉静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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