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然难梦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许然看到来电显示事薛子意，便挂断了。可是才挂断，电话声接着响起。如此几次以后，许然终是接听了电话。
　　“许然，爸爸的骨灰被那个女人带走了，说要带到老家去洒。现在世上真的没有人疼我了，你过来陪我好不好，我感觉好冷。”电话那边是薛子意虚弱的声音，楚楚可怜。
　　“你怎么了？”许然察觉出薛子意的声音异常的虚弱，才说这么几句话，就似乎吃力得很。
　　“我想试试皮肤滑不滑，就拿刀片割了一下，然后就流了好多血。有点疼，可是比起你离开我的痛，这点疼不算什么。”薛子意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敲击着许然。
　　“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是不是在家，你别睡过去，我马上过来！”许然说完就打了120，然后准备开车去找薛子意，启动车前，他发现吴悠悠已经坐在车上了。
　　“我跟你一起去。”吴悠悠看着许然，一脸担忧。
　　一路上俩人都没有说话，吴悠悠能感受到许然的紧张和担忧——好像那个人一直没有离开过。吴悠悠不敢说话，也不敢质问，甚至连一丝怨意都没有。因为身边的许然似乎很紧张，开着车的手在一直抖，透过车窗的风呼呼的，才金秋十月的夜晚，却已经有了凉如水的冷意。刚刚俩人在一起的甜蜜，就变成了眼前的冷清。这让吴悠悠恍然觉得，刚才就是一个梦。可是，车窗外的风让人清醒——提醒她，这不是梦。
　　“薛子意！开门！薛子意，薛子意！”许然边大声叫唤边找出薛子意留给自己的备用钥匙开了门。他俩进门后，就发现整个屋子灯火通明，而半敞着的卫生间门口，赫然在目的是躺在地上的薛子意——她双目紧闭，面颊是透彻心扉的惨白，洁白的纱裙上洒落着血迹斑斑——像盛开地异常妖冶的花朵。
　　“子意——薛子意，你给我醒醒！”许然发现才几日不见，怀中的她似乎变得更加瘦小，盈盈不堪一握，他的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打120啊！120！120怎么还没来！”
　　吴悠悠看着朝着自己喊叫的许然，他的声音急切而焦躁，面容忽远忽近，一时间恍如隔世——好像努力拉近的距离又再次变得遥远，她走到一边，默默拨通了120。
　　在等待的过程中，吴悠悠有幸看到那个泰山屹立于身前也不会惊讶半分的许然一直在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抖。自进了这个屋子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吴悠悠一眼，只是紧紧抱住他怀中那个人，满眼都是疼惜和自责。几次吴悠悠想靠近去安慰他，却被他的漠视一次次疏离——原来最疼痛的表情就是没有言语，明明之前在游乐场的时候还温存软语，可是现在，吴悠悠发现自己变得空落落的，只得一言不发守在一旁，看着那么般配的俩人拥成一幅画。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吴悠悠坚持同许然一起陪着去医院，他没有拒绝。一路上许然都是死死抓住薛子意的手，浑身仍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在医生给薛子意包扎以及检查确认后薛子意并无大碍后，吴悠悠听到许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走出房间，在医院的吸烟区点燃了一支烟。
　　“既然确认她没事了，我们都回去休息吧。”吴悠悠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最起码你得换身衣服吧。”
　　“你先回去吧，我想等着她醒过来。”许然吐了一口烟，淡淡扫了扫身上的血迹，然后透过窗玻璃看着远方。
　　“你还是放不下她吧？”吴悠悠还是不争气问了这句话，她知道明明不该在这个时候任性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没有忍住。在最后一个字没有底气地吐出后，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变凉。
　　“嗯，也许是吧。”许然转过身，定定看着吴悠悠，“就算和她没了爱情，但却还是朋友，我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也许她就是知道你不可能丢下她不管，才无理取闹呢？”
　　“没有人会拿生命去无理取闹。”许然缓缓坐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跟你讲讲我和她的从前吧。”
　　吴悠悠没有接话，却是顺从地坐到许然旁边。
　　“几年前我在日本留学，那个时候我们学校的中国人常常聚在一起搞一些活动，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她，她确实很漂亮，当时很多人喜欢她，但是她却说喜欢我，要做我女朋友，我没有答应，她就天天想方设法来找我。我当时也没在意，想着一个自小被惯坏的公主应该不会受得了我长时间的漠视——没想到她却还是不依不饶，任凭我怎么忽视她的存在。大三那年，我父母说想念我这个独子，就买了机票飘洋过海来看我——可是我母亲在过马路的时候为了救一个瞎闯路口的孩子被车撞到了，送到医院的时候，我的父亲因为接受不了母亲的抢救无效而致使哮喘发作。那个时候子意先我一步到医院，她抱着我父亲的尸体哭得泪如雨下。后来她陪我一起回国葬了我父母，又陪我一起回日本继续念书。在她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表白后，也在经历了这么多世事变迁后，我决定跟她在一起，所以大学的最后两年，我们俩同居了——除了没有领证，与普通夫妇过日子的状态无异。”
　　许然顿了顿，望向病房的方向接着说道，“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她陪我走了过来，所以现在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会袖手旁观。”
　　“那我呢？我们呢？”
　　“对不起，悠悠。”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们男的都一个样，嘴上说着喜欢，但是碰到了另一个自以为柔弱的你们就泛起了不知所以的同情心和保护欲！魏周就是，你也是！我更自以为是，在同样的地方摔两次！”
　　吴悠悠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跑了出去，许然并没有追来。一路上，吴悠悠都哭得像个神经病——大概太容易得到的都太容易失去，上一秒才觉得自己幸运，自己喜欢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下一秒就被现实狠狠地抽醒。他们有那么多的曾经，就自己这条件，还敢跟他说一见钟情？！
　　当晚，关了家里所有的灯，吴悠悠哭得昏天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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