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身死
听着前面传来的阵阵叫骂声夹杂着瓷器破碎的声音,陈氏急的眼睛都红了,几次要去前面看看,都被厨娘魏大嫂死死拉住。
因为常年的劳作,魏氏的手变得骨节粗大手上布满了细小的裂口,陈氏的手因为这些天的劳作起了薄茧只是还未改往日的白皙。此时这两只手彼此较着劲,当然,不用想也知道是单方面的碾压。
陈氏挣扎的手生疼,上面留下一道道红痕还是挣脱不出去,只能渐渐安静下来。“不闹了?”魏大嫂略显粗大的嗓音传到陈氏耳朵里。“我求您,您就让我去看看吧。”陈氏仰脸看向魏氏,脸上写满了担忧。
魏氏身材在女子中本就高大,此时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娇小柔弱的女人。多年的娇养使她看起来是那么柔弱,明明已经为人母了还带着少女的稚气。“你这样子去前面有什么用?如果李妹妹有什么事,你是能帮她打人呢还是能拦住别人?”陈氏看着魏氏眼里毫不掩饰的讥讽低下了头。是的,她说的没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些天若不是李氏和芸香帮衬,她连事情都做不好。
看着陈氏失魂落魄地坐在了凳子上,魏大嫂满是风霜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忍。“你也别太担心,夫人不会让她受伤害的。”这是在安慰吗?陈氏抬头看看魏氏点了点头。
就在陈氏焦急的等待中,两人就看到爱娘扶着李氏走到后院。陈氏急忙迎了上去,接过李氏。“姐姐,你没事吧?”两人扶着李氏往卧房走去,李氏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跟着两人。等进了房间点起灯火,陈氏这才看见李氏半边脸肿的老高,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随后走到的魏大嫂瞥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你先安静些,先帮李妹妹把湿了的衣服换下来。算了,你先去打盆热水来。”说着上前把李氏的衣服脱了下来。陈氏唯唯而去,不一会端着水盆回来。两人帮李氏简单擦洗了一下,让她睡到了床上。陈氏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李氏不声不响任由她们摆弄。
“这是怎么了,姐姐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李氏躺在床上和她说话也不理,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陈氏只能去问爱娘,哪想到爱娘是个锯了嘴的葫芦,问了半天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的陈氏忍不住差点要打她。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周宝珍手里拿着个小瓷罐子走了进来。看到李氏已经躺了下来,她点点头又转头看向魏氏:“怎么样?可有伤?”脸上带着关切。魏氏恭敬对答,李氏只有脸上肿了起来,身上没有其他伤,只是受了惊吓一下子回不过神来。魏氏见周宝珍来了,李氏又没有大碍,想着她们可能有话要说,索性告辞而去。
周宝珍走到床前,昏暗的灯光下李氏高肿的脸有些骇人。她垂下眼睛,打开瓷罐子,用小指挑了些棕褐色的药膏出来,涂在李氏肿了的脸上。药膏涂了上去,李氏感到一阵清凉,脸上火辣辣的胀痛得到缓解。她微不可见地眨了下眼睛,依然盯着天花板发呆。周宝珍把药递给陈氏,叮嘱她一天三次洁面后涂抹,很快就可以消肿。陈氏拿着瓷罐再三感谢。本来宝珍想回去了,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李夫人,您是明白人。今天的事情事发偶然,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发生了。夫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还是要看看以后想想两位小姐。夫人好好休息吧。”说完转身离去。一席没头没脑的话说的陈氏更是满腹疑问没处问。
陈氏叹口气帮李氏牵牵被子打算熄灯睡觉,没想到李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听完李氏的话陈氏才明白为什么周宝珍要说凡事要朝前看,看着李氏惨白的半边脸,陈氏低下头,良久才传来声音:“那静姝陶陶她们怎么办?”声音低小如蚊呐。“我相信静姝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陶陶的。”看着摇晃不停的灯火,李氏缓缓闭上眼睛,遮住了眼睛里浓浓的不舍和眷恋。
平日李氏等人和魏大嫂一样,天刚亮就起床。魏大嫂做早饭,她们就帮着洗菜摘菜或者浣洗小姐们换下来的衣服。谁知道这天直到天大亮,魏氏早饭都做好了给周宝珍她们送去了还没见李氏二人房间有动静。
“芸香啊,你把粥给李妹妹她们送去,就算是要休养也得吃饭啊,吃了饭再睡。”说着把盛好的两碗粥并一碟小菜放在托盘上递给孙芸香。
“砰砰砰”芸香一手拿着托盘一手敲门,等了会没听到回音。难道敲门声太小?又敲了一次,这次还叫起了门。“小姐,开门呀。我是芸香。”谁想到叫了半天依然无人理睬。芸香着急了,用力敲门,谁知道门自己被敲开了。芸香刚想进门就被吓得双腿一软粥碗摔在了地上。
小厮颤颤巍巍把两位夫人从房梁上放了下来,真不怪他胆小,他一直在周宝珍家做事,周宝珍待人和善所以从来没有闹出过人命,这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啊。呆呆立在一旁的孙芸香看到自己小姐被放了下来躺在床上,突然扑了上去抱着冰冷的尸体哭的死去活来。
周宝珍昨天看着李氏那模样就怕她心有死志,所以临走前才说了那番话,没想到即使是女儿也没能留住两位夫人。周宝珍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去看,任由芸香在那痛哭。夫人,你还真是狠心呀。
周宝珍回到自己房间,因为早知道爱娘宝娘不是二人女儿,此时两个女孩脸上不见什么悲戚神色她也就不奇怪了。唤来看门的小厮,让他去买两口薄棺材再找几个人把两位夫人装殓了埋到城外乱葬岗去。“乱葬岗吗夫人?”小厮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周宝珍。
“是啊,想必两位夫人宁愿去乱葬岗也不想去胭脂沟的吧。”周宝珍看着手里清透的茶汤悠悠地说。
没成想那边小厮刚走,那边一个小丫鬟就飞奔进了屋里跪在周宝珍脚下瑟瑟发抖,脸上的表情因为过度惊恐显得有些狰狞。
“夫人,死了,夫人,死了。”
周宝珍无奈的捏捏眉心,看向宝娘:“去,诚子应该还没走远,你叫他棺材再添一口。”说罢将手里的冷茶泼向脚下的丫鬟:“你清醒点,我还没死。”
当那个叫诚子的小厮说出李氏三人的死讯的时候,牛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这样呢?别的不说两位夫人怎么会舍得丢下两位小姐就这么走了呢?
“你在胡说,你一定在胡说,夫人她怎么会自寻短见怎么会。”司琴揪着诚子的衣襟用力的摇晃着,眼泪模糊了视线,这个人一定是骗子,说的都是假话都是假的!
诚子被晃的头晕又不好推开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牛氏。牛氏叹了口气上前将司琴拉倒旁边。重获自由的诚子感激的看向牛氏,做了个揖麻溜的告退回家去了。
“娘,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司琴望着牛氏泣不成声。牛氏也红了眼角,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司琴叹了口气:“恐怕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事吧。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明天让二虎他请个假,我们置办点香火纸钱去祭拜一下。”
牛氏三人走在去乱葬岗的路上,可能是呼应他们的心情,天阴沉沉的看不见太阳的身影。司琴低着头浑浑噩噩跟着牛氏走着,她旁边跟着拿着竹篮子的二虎,篮子里面是今天才买的香火纸钱。二虎走着路不时牵一下要走到路外面的司琴,眼里露出担忧的神色。
白天里的坟场没有司琴想象的那么可怕,什么野狗乌鸦小型啮齿动物统统没看见。只见到遍地都是野草长得高的竟然齐腰深,三三两两的树木长得倒是奇形怪状,枝丫随意伸张,若是晚上倒有几分鬼影幢幢的感觉。李氏三人的坟是新坟,旁边的野草乱石都被清理干净,前面还竖了块木牌充作墓碑。因为身份原因碑上只是含糊写着三人名讳。
司琴上前摆好贡品,点了香烧了黄纸与纸钱,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又请夫人泉下有灵千万要保佑小姐平安。二虎在牛氏的示意下也去磕了三个响头。最后牛氏点了柱香拜了几拜,三人方才回转。
拜过夫人又痛哭一场,司琴心中郁垒方有些疏散。看着妻子渐渐好起来的脸色,二虎非常不合时宜的问了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夫人的死讯要通知小姐吗?”
看着司琴刚好起来的脸色又迅速灰败下去,牛氏觉得自己这儿子就应该单身一辈子。瞪了一眼二虎让他别说话,牛氏想了想才开口。
“娘觉得吧说肯定是要说的,一直瞒着总不是事。只是什么时候说还要斟酌一下。”
司琴抬头看向牛氏,眼里有着疑惑,为什么还要斟酌时间?哪天傍晚去说一下不就可以了吗?只是,自己真的不想去传这个话,一点也不想看到小姐悲伤的样子。牛氏像是看懂了司琴的疑问接着说下去。
“过不了多久就是每个月的考核了,这是小姐们第一次考核,要是现在告知噩耗,恐怕小姐们会受影响啊。”
看着司琴若有所思的面孔牛氏垂下眼睛:“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是要努力好好活着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