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若月夜

　　第二十三章吏部月银

　　第二日早朝后，照例几个近臣便到御书房陪康熙议事。索额图正和康熙禀告关于台湾的一些事情，梁九进来通报：“皇上，建宁公主来了，说要见您。”

　　康熙皱眉道：“这是御书房，朕议事的地方，她一个女人家到这来干什么。和她说，让她回去。”

　　正在这时，建宁公主却已经闯了进来。那些太监忌惮她长公主的地位，不敢太拦着。”

　　建宁公主给康熙见了礼，便问道：“皇上为何下旨软禁世璠？”

　　康熙不快的道：“小姑姑，世璠是叛逆后人，难道让他随意在北京招摇过市。”

　　建宁公主道：“皇上刚到北京的时候为何不下旨？昨日王进宝和纳兰性德在礼士胡同对我无礼，今日皇上旨意就到了，皇上是想给他们两个撑腰么？”

　　康熙对纳兰性德和王进宝道：“你们俩昨天对长公主无礼了吗？”

　　纳兰性德和王进宝忙跪下道：“奴才鲁莽，请皇上赐罪。”

　　康熙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得罪长公主，每人罚俸一个月。”

　　纳兰性德和王进宝赶紧领旨谢恩。

　　建宁道：“皇上，这也叫罚？在昆明的时候，纳兰性德是皇帝，王进宝是兵部尚书，我儿只是个受猜忌的宗室，让他们欺负也就算了。如今这是我大清的土地，我儿是长公主的儿子，为何还不如这两个奴才了？”

　　康熙道：“小姑姑，容若是大学士明珠的儿子，进宝是两榜进士出身，不是你口中的奴才。吴世璠是逆贼吴三桂的孙子，在朕心里，他当然不如容若和进宝这两个收复昆明的功臣。不错，在昆明时进宝和容若的确是对吴世璠不太恭敬，但他们也是为朕办事。若因为这样，就要屡次三番受你的折辱，岂不让功臣寒心？”

　　建宁眼里含泪道：“我早该想到，你是如此无情。当初你杀驸马和我小儿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说完，也不道跪安，就扭头匆匆出了御书房。

　　建宁走后，君臣几人接着议事。直到中午，才从御书房退出来。

　　纳兰性德见于成龙脸上微有笑意，又强忍住了，便道：“成龙，你笑什么？”

　　于成龙笑道：“人人都说，如今宁可得谁都不能得罪王大人，我今儿算见识了。昨天建宁长公主刚和进宝为难，今儿吴世璠就被软禁了。进宝，昨天你管家说宁国公见到你的轿子都要避开。我看从今儿起，康亲王遇到你的轿子也得避让了呢。”

　　明珠也笑道：“反正我是不敢拦着王大人的路的，我的官阶照康亲王和建宁长公主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我挡了王大人的路，怕是我纳兰家上下都要遭殃。”

　　今日六部和各院的要员都在，大家都是哄堂大笑。

　　王进宝脸皮虽厚，这时也已涨得通红，道：“世伯，成龙，各位大人，你们别再拿我取笑了好不好？建宁长公主几次三番找容若的麻烦，皇上早就看在眼里，今儿个的事不过是借个由头。”

　　纳兰性德笑道：“你别往我身上扯，今儿的事可不和我相干。”

　　王进宝苦笑道：“行，就当我又替你背了一回黑锅，谁让你是我顶头上司呢。”

　　二人回到吏部，却见赵申桥从外面进来，见到他们二人忙过来见礼。

　　王进宝看赵申桥的脸色有点不对，便道：“怎么，户部还不肯给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吗？”

　　赵申桥道：“是卑职无能。卑职昨日已给他们那边专管各部月例银子的一个郎中一千两银票，那郎中倒也跟我说了几句实话。说是梁清标梁尚书说的，这个月吏部的月例银子就是扣下不发，只说没钱，谁去说都没用。”

　　王进宝道：“走，我和你去。”

　　纳兰性德拦下他道：“还是我去吧，这梁清标大概就是想为难我，我不出面，这事是办不成的。”

　　王进宝道：“我和你一同去，这梁清标很不好对付。”

　　三人来到户部，正巧梁清标就在户部。三人给梁清标打了千，纳兰性德道：“梁大人，下官初回吏部，还望梁大人多多关照。”

　　梁清标道：“好说，我和明大人同朝为官多年，关照你是应该的。”

　　纳兰性德道：“梁大人，各部的月例银子十日前就发下去了，怎么我们吏部前已经三个月没发过月例了？”

　　梁清标道：“容若，你不是不知道如今台湾形势严峻，战事一触即发。皇上下了谕旨，让户部筹措银子，以备□□之用。所以这月例银子嘛，自然要往后放放。”

　　王进宝道：“梁大人，怎么其他四部都按月发了，就到我们吏部这就没有了呢？”

　　梁清标看了看王进宝，对纳兰性德道：“容若，你们吏部的人可真懂规矩啊，我和你在这说话，你这下属就随意插嘴吗？”

　　王进宝自从这次进京，每天都被人捧着，还第一次受这般奚落。但是清朝官场规矩，官长谈话，下属确实不得随意插嘴，便没再说话。

　　纳兰性德道：“进宝和下官是平级，不是我下属。进宝问的，也正是下官想问的。”

　　梁清标道：“给其他四部发的时候，银子还不那么紧张，也是巧了，到你们吏部，银子就正好发完了。”

　　纳兰性德笑道：“那还要麻烦梁大人费心想想办法，不然的话，吏部上下三百多人，都要去梁大人家里讨饭了。”

　　梁清标也笑道：“容若，你别和我说笑话。你们吏部的人，哪里会指着月例银子吃饭？就是十年不发月例，你们吏部上下照样吃香喝辣。是不是啊，王大人？”

　　王进宝见他问自己，便笑道：“梁大人说的是，不过这十年不发月例的主意，梁大人何不奏报给皇上。皇上听了此等省银子的法子，必将给梁大人加官进爵。”

　　梁清标道：“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御前红人，不必拿皇上压我。两位不是每天在养心殿陪皇上拟旨议事么？大可把我今天不给吏部发月例的事禀告给皇上。到时皇上把我问罪下狱，说不定就提拔两位中的一位做了这户部尚书。到时吏部要多少银子还不都是平常事？”

　　纳兰性德压了压怒气，道：“既如此，下官告辞了。”

　　三人从户部往回走，王进宝道：“容若，民间盛传你是九尾妖狐转世，专门迷惑皇上。我倒真巴不得你是苏妲己，起码我们吏部不用受这个气了。”

　　纳兰性德道：“我就是苏妲己，皇上也不是商纣王，不会因为我几句话就把比干的心挖出来给我炖汤喝。”

　　王进宝道：“你把梁清标比成比干？”

　　纳兰性德道：“他虽不是比干，但他这几年管理户部，筹措银两，治理百姓都很有一套，你觉得皇上会因为他给我受了点气就把他怎样？”

　　王进宝道：“那你有没有在皇上面前诉过一次委屈呢？”

　　纳兰性德道：“没有。”

　　王进宝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这样，你今晚就说一次，就说梁清标故意跟你作对，他明知道你是皇上的人，跟你作对就是跟皇上作对，跟皇上作对就是有心谋反。让一个有心谋反的人做户部尚书，实乃我大清的隐患。你看皇上会如何处置？”

　　纳兰性德笑道：“你也每天见皇上，你怎么不说？”

　　王进宝道：“我说了没用啊，皇上又不在乎我。”

　　纳兰性德道：“你这皇上知己说了都没有，我说更没用。”

　　赵申桥心道：“原来所谓天子近臣，竟有这许多无奈。”

　　几人回到吏部后，将所有郎中和员外郎叫到一处。纳兰性德道：“诸位，近日户部为难吏部，都是因性德而起，性德在这里给大家陪个不是吧。”

　　赵申桥忙道：“大人执掌吏部以来，殚精竭虑，费尽心力，何来的不是？大人如此，卑职等实在担当不起。”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纳兰性德又道：“可能诸位都会想为何我和进宝每日面圣，都不将吏部的困难禀告皇上。性德今日不瞒诸位，皇上是圣明天子，绝不会因为我和进宝几句话就改变任何决定的。所以外人说的我和进宝如何得宠，皇上如何对我们言听计从，其实是没有的事。吏部的事情，还要我们自己解决。”

　　赵申桥道：“卑职今日和两位大人同去户部，倒是把这梁尚书的嘴脸看了个够。卑职说句唐突的话，两位大人是君子，梁清标是小人。梁清标看准了两位大人十分注重皇上给两位大人的宠信，不愿为皇上填一点烦难。所以两位大人总是有所顾忌，而梁清标这个小人却是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王进宝笑道：“申桥说的很是，我再加一句，归根结底，是纳兰大人心疼皇上，不肯让皇上为这些小事忧心，而那个梁清标，却是仗着之前有过小小功劳，专门和皇上作对。”

　　赵申桥笑道：“还是王大人总结的精辟。”

　　纳兰性德道：“我和进宝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今年对各部的考核提前。从明日起，先考核户部的官员。”

　　李振裕道：“大人英明，这主意极好。与其被动受制，不如主动出击。”

　　纳兰性德笑道：“这梁清标想玩，我们就陪他玩玩。我记得我阿玛说过，正因为朝中有索额图，才成就了明珠。振裕和徐潮明日就带人去户部吧。本次考核，标准越严越好。我有一句话提醒大家，有人送银子当然是照收。但是收了之后，千万别忘了，本次去考核的目的，是让户部从此不敢与我吏部为难。”

　　李振裕和徐潮等人忙道：“卑职遵命。”

　　户部经手的银子很多，吏部派人过去不久，就查出了十几个人的贪腐证据。这些被拿住的人当然忙不迭的给吏部负责考核自己的官员送银子。可吏部的人收了银子后，只把那些人贪污的金额改了些，人还是照样交给刑部。户部人人自危，纷纷向梁清标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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