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同归

　　第二十三章【除夕之夜】

　　“师傅，就在这里停吧。”

　　白秋颐坐在黄包车上，看着眼前一片的低矮棚户，就知道闸北棚户区到了；她抬手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六点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的格外早，如今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白秋颐打开手包，低下头正准备掏钱给黄包车夫，就看见车夫的腰际别着一个拨浪鼓，一看就是给孩子玩儿的；只见她顿了顿，略微思考了几秒，从手包里拿出了三块大洋递给车夫，然后轻声道：“师傅，今天是除夕夜，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早些回去陪妻子孩子吧。”

　　黄包车夫接过钱，连连向白秋颐致谢，他见白秋颐拿着一堆东西，还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白秋颐笑着婉拒了，然后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里面走去。

　　白秋颐走着走着，看见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门口贴着对联，她走上前柔声问道：“大娘，您好，请问您知道乔小夏的家在哪儿吗？”

　　那妇女听到白秋颐的问话，不由的拧了拧眉头，上下打量了她许久，然后轻声嘀咕着：“找小夏的？难道小夏那个家伙又闯什么祸了？不应该啊。”

　　对方声音虽小，但白秋颐向来耳聪目明，她不由的失笑，然后轻声解释道：“大娘您误会了，我是小夏的朋友，今天小夏特意请我和她一道过年呢；我叫白秋颐，您可以去问小夏。”

　　中年妇女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她转过头冲着一旁的门户喊道：“卓仔快出来，有话问你。”

　　不一会儿，就从屋内走出一个吊儿郎当的少年，冲着妇女道：“邹大娘，找我啥事儿呢。”

　　“你整天跟着小夏混，你有没有听小夏和你说过这位小姐。”妇女说完，又看向白秋颐道“小姐，你叫什么来着？”

　　白秋颐笑意盈盈的补充道：“我叫白秋颐。”

　　只见那少年歪着脑袋像是在回忆着些什么。

　　“白秋颐，秋颐，秋颐，你就是小夏提到过的秋颐姐姐？”卓仔突然想到后说着。

　　白秋颐勾了勾嘴角，轻声应了句是；她抬起眼看向那个少年，见他还是嘴里念念有词的嘀咕着：“白秋颐，白秋颐。我怎么好像还在其他人那里听过这个名字？那天小夏和我提到时我就觉得熟悉。”

　　白秋颐刚想要说话，就见那少年一拍脑门，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冲着白秋颐兴奋的道：“你是白玉兰小姐！我说怎么那么熟悉！你和陈四少的小道消息还是我拍到的照片呢。”

　　那妇人见卓仔一副兴奋的模样，又看了看白秋颐似笑非笑的表情，连忙轻咳几声道：“行了卓仔，白小姐是来找小夏的，赶紧给白小姐带路去小夏家。”

　　卓仔听到邹大娘的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道：“白小姐，我这就带你去小夏家，离这儿不远。”

　　白秋颐点了点头，跟着卓仔走了过去。

　　两人过了条小巷，又大概走了不到五分钟，卓仔指了指前方的小屋子冲着白秋颐道：“白小姐，前面就是小夏的家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就像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跑了。

　　白秋颐轻笑了两声，自己向前走去，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接着传来乔小夏充满生气的声音：“谁啊”

　　“是我，白秋颐。”

　　乔小夏站起身飞快的拉开了房门，看见站在门口的白秋颐，脸上满是喜色的道：“秋颐姐姐，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呢。”

　　白秋颐笑了笑道：“让小夏久等了。”

　　然后同乔小夏一齐走进了屋子。

　　乔小夏连忙往小火盆中又添了几块煤炭，将椅子拉出来，铺上一个柔软的垫子。

　　白秋颐抬眼略微扫了一眼；一栋水泥房，目测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平米，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个小火盆，床上的被褥折叠的十分整齐，屋内虽然简单但却足够整洁。

　　白秋颐把手上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儿的放在乔小夏的床边，然后扭过头招呼乔小夏过来，对他道：“小夏，我给你带了些吃的，有些腊味，还有你最爱喝的牛奶；对了，这个是我今日正好看见的，我觉得这身衣服你肯定喜欢。”

　　乔小夏看见这满床的的东西，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冲着白秋颐道：“秋颐姐姐，你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都不好意思了。”

　　白秋颐听到这话后，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道：“小夏，你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姐姐给妹妹带些东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今日我来你家过年，还是麻烦你呢；快来看看，这衣服你喜不喜欢。”

　　乔小夏接过白秋颐递过来的衣服，仔细翻看起来，不住的感叹道：“真好看，秋颐姐姐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白秋颐笑了笑道：“喜欢就好，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乔小夏脱下身上的外套，接过白秋颐递过来的马甲，利落的穿上，然后转了一圈笑意盈盈的看着白秋颐，开心的问道：“秋颐姐姐好看吗？”

　　白秋颐莞尔一笑，道：“好看，这身衣服特别适合。”

　　乔小夏灿灿的一笑，走上前一把抱住白秋颐的胳膊说道：“谢谢你，秋颐姐姐。”

　　然后拉着白秋颐的胳膊，把她扯到饭桌前，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道：“秋颐姐姐你瞧，这可是我鼓捣了一下午才做出来的呢，你尝尝。”

　　一盘清炒鸡腿菇，一盘红烧鲫鱼，一盘白灼青菜。

　　白秋颐一眼望去，红红绿绿的，虽然不知道味道，但这品相上还是不错的。

　　白秋颐笑了笑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尝了尝，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抬头看向满眼期待的乔小夏，称赞道：“味道很好，小夏。”

　　乔小夏嘿嘿一笑，拉开椅子在白秋颐对面坐下，撑着下巴对着白秋颐说：“我就说，我乔小爷的手艺可不是盖的，秋颐姐姐你多吃点儿。”

　　说完，拿起筷子将夹到的菜放到白秋颐的碗里。

　　白秋颐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知怎么就想起在法国过除夕夜的时候；忙碌着准备菜色的母亲，坐在沙发前看着报纸的父亲，蹦蹦跳跳满屋子乱跑的妹妹；自从回到上海之后，两个除夕夜都是自己一个人度过的，而且为了安全起见，自己回国后就再也没有同家里人联系过，父母和妹妹定然担心自己，想到这儿，她感觉眼眶中涌上了一阵泪意。白秋颐连忙抬起手，不着痕迹的抹去眼角的泪意。

　　“秋颐姐姐，吃这个鱼，这可是我今日专门下水去逮的。”乔小夏说着，往白秋颐面前推了推那盘鱼。

　　白秋颐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乔小夏，内心全是暖意，轻声应了句好。

　　乔小夏站起身拿起一个新的碗筷，每样菜都夹了一点儿，转身走到屋子的角落，那里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立着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白秋颐仔细一看，是一张老人的照片。

　　乔小夏把碗筷小心的摆放在照片面前，然后轻声对着照片说道：“爷爷，今天是除夕夜，小夏这次不是一个人过年了，今天秋颐姐姐来和我一起过的，秋颐姐姐人特别好，您就放心吧。”

　　说完，乔小夏拿出三支香点燃，冲着相片拜了三下，又把香在烛台前插好。

　　白秋颐走上前，冲着相片鞠了三下躬，然后直起身轻轻拍了拍乔小夏的肩膀，但却没有说话。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正好是西边方向，白秋颐在内心默默的说道：父亲母亲妹妹，新年快乐。不用担心女儿，我在这边很好。

　　两人平静了一下思绪，又重新回到了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乔小夏嘴里正嚼着青菜呢，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跳起来冲着白秋颐问道：“秋颐姐姐，现在几点了。”

　　白秋颐虽然疑惑，但还是抬起手看了看表，轻声道：“八点了。”

　　乔小夏听到白秋颐的话后拍了拍胸口道：“还好还好，应该还赶得及；秋颐姐姐，我们赶紧走。”说完就拉起白秋颐的手，向外走去。

　　白秋颐匆忙的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包跟上乔小夏的脚步。

　　“小夏，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么着急。”白秋颐一脸疑惑的向乔小夏问道。

　　乔小夏见白秋颐不明了的表情，心里微微得意的说道：“秋颐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每年除夕夜，黄浦江八点半会定时放烟花的，可热闹了。”

　　白秋颐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不过又有些好笑的的冲着乔小夏道：“这才八点，还要半个小时呢，不必那么着急的，我去叫个黄包车好了。”

　　乔小夏听后拉住白秋颐的手道：“秋颐姐姐，这个点黄包车夫大约都回家过年了，肯定叫不着了，我们还是走着去吧，走过去时间正好，我们还能再聊聊天呢。”

　　白秋颐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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