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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
午晌时刻，锣鼓喧天的集道少不了喧闹声，尹新月的心思都放在身旁人身上，余光总时不时看向旁边人，手中的糖画渐渐晕开，糖渍掉落到衣服上也浑然不知。
尹新月冷不丁问道“你怎生的这般好看？”
男人愣了愣，有些不知所以然，沉默间身后一阵骚乱声覆面而来，叫骂与凄厉的呼喊声充斥外街道。
两人纷纷回头，看着四处逃窜的人流入各条街道，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面露凶容，残破不堪的衣衫挂在身上，将身躯勉强遮盖，灰头土脸，乱糟糟的头发布满了泥屑，不知是经历何等事情至此。
他们像群被困牢笼的野兽，冲破枷锁去掠食，男子不管不顾摔砸摊位上的物件，只要是食物能入口的通通掠走，他们也不伤人性命，只为一口食物以及自己的妻儿老小，小贩们见这些流民害怕极了，来不及收拾贩卖的商品便四处躲藏。
一瞬间人群疯狂奔走，你推我搡，顾不得手头的事都管保命为上，一名男子仓皇没留神脚下撞过尹新月的胳膊，扑棱在地上，爬也似的往旁边挪，那一双双黑压压的脚向他奔来，男子抱住头蜷缩一旁，瑟瑟发抖。
尹新月嘶了声，身体直直向一边倒去，好在二爷眼疾手快拦腰将其抄入手腕，新月一声惊呼淹没在嘈杂声中，只得牢牢扣住男人的脖颈，小脑袋埋在里面，风一阵速度离开。
脑袋嗡嗡作响，还未弄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尹新月回神已经回到了张府门外，“巧珠和流月她们还在那里！”方才情形让她来不及思考。
“放心我会去寻她们，你呆在里面不要乱跑。”二爷叮嘱了一番，抬头间副官匆匆走来，两人眼神相对，双双并肩离开。
我直接道“想必二爷应该遇到那些流民了，这批人来的实在突然，佛爷命我前去调查。”
“的确很古怪，前方有先遣队，他们怎会轻易突破，想必其中有人动了手脚，你先去队里，我先去找尹小姐的丫鬟在与你汇合。”二爷拧着眉，与九爷的谈话不过前一刻，没想到那群人动作如此之快。
“好，那二爷注意安全。”我点了点头，与二爷在蕙心堂分开。
二爷穿过柳渝街很快来到原先的地方，视线在人群中左右来回，寻找巧珠她俩的身影，此时的街道人烟荒芜，大门紧闭，只有流民窝在屋檐脚下啃食掠来的食物，妇孺与老人在男子的身后，男人挡在前方，目光惊恐的看着四周，警惕的进食。
“二爷…”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二爷转过身看到巧珠与流月从摊位铺子底下钻出来，脸上沾了不少灰，两人畏畏缩缩探着头看着四周，正巧看到二爷这才跑出来。
“二爷，我家小姐还好吗？”两人来到二爷的面前直接问道，眼中充满了忧虑，说话声也是颤抖的。
“放心，我已经将她送回府了，你们也跟我走吧。”二爷安抚了两人，看了看旁将二人悄悄带走。
队里此时也是一团乱，各种电话接踵而来，接电员前后来回跑着，一遍遍重复的话好似录音机般流出，机械又冷血。
李奇看到副官，好似看到救兵一般，忙不迭送跑来，一口大气不喘道“队长，入城口的先遣队全部不见了，现在城口跟本无人巡察驻守。”
原来如此，但一整队人一夜间凭空消失实在匪夷所思，而他们居然一丁点也未曾察觉，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深究一切自己感到细思极恐起来。
“李奇你先带一队人去驻守城口，将上围与下围的人分布开来，每隔三小时轮岗并查看前方是否还有流民。我先去查看这批流民，在想安置。”一切事情都变得棘手起来，这批流民不同以往，他们带有几分凶性，不论是什么人，直接掠夺食物。
我匆匆赶往柳渝街，赶到之时看着大部分流民已经安静下来，四周尽是凌乱不堪，大大小小的摊子被弃之于后，不少易碎品已被踩成碎渣，而‘罪魁祸首’们躲藏在一旁，一口又一口的吞噬那些食物。
他们看起来饿极了，其中不乏还有六七岁的孩童，面黄肌瘦的脸颊，瘦小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随时会被那突然刮起的大风折断腰肢。
一路跋涉，他们的衣物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女人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唯有靠着男人的搀扶一路坚持到此，而男人为了生存愿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掠夺的食物先行给女人与老人。
他们看起来穷凶极恶，却愿意将吃食分给身后人，我看着他们心里多了一份动容，而这份情感不会因为自己的职责改变。
我走上前，想要去询问，而他们警惕的目光硬生生隔绝了我们间的对话，我停下脚步，不在上前，慢慢蹲下来问道“你们是从哪来的？“
男人拿过一旁的棍子抵着我，并不回答，面上都是抵触，我还是耐着心问道“我是长沙城佛爷的副官，张日山，不太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的话请你们相信，我们会帮助你们。”
“佛爷…”男人木讷的吐出两个字，对佛爷的名字似乎有反应，却还是放不下警惕，但男人却开口了“北方发生了战事，我们的村落受到了袭击，仅存的村民都在这里，一路上饿死了不少人。”
“我们真的太饿了，一路上水洼的水，路上的树皮都吃过来了，我们饿上几顿没关系，但是小孩老人实在熬不住，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男人说着流下了眼泪，手中的棍子脱落掉在地上。
“先生，先跟我们去置民所吧，这么多人总不能靠一直去抢，老人和小孩有的看来也需要找医生救治一下，到时佛爷会为大家安置，所以不用担心。”我尽所能安抚这些流民，希望他们不在躁动，可以相信自己的话。
男人看了看身后的小孩躺在老人身上奄奄一息，发白干裂的嘴唇，黄泱泱的脸孔早已说不动话，嗯了声抱起那孩童道“多谢你们还能收留我们，真的对不起。”
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个劲磕着头，擦破了头皮，沁出了血也浑然不知痛感，我看着感觉心都揪在了一块，乱世之下，焉有完卵，不过求份生活而已。
“走吧，都是中华儿女，没有什么谢不谢的。”我上前扶起男人，将身后一众老人与小孩查看了一番，除了长期未进食和脱水的症状外，只有小部分人受了皮外伤。
将人全部安置进了置民所，“你去准备一些水和食物，在找几名医生过来。”我对着身后的士兵吩咐着，置民所除了被褥，其他都空缺，长沙城安稳以来这些年都不曾出现过大规模流民，所以刚来到置民所时，都是灰尘。
我掩了掩面，带着几位士兵将三十多张的床铺清扫了一下，也废了好些功夫，男人带头也参与其中，不客气道“我们大家伙一起来。”
不一会儿，房间亮堂了许多，床铺也够，看着流民也约莫三十来人，至少目前生计没多大问题。
巧珠与流月在二爷的带领下回到张府中，尹新月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看着门口，她身为她们的大姐，却没能照顾好她们，这让自己感到自责。
尹新月从未将姐妹两人当作外人，从小也是将她们从训练中筛选出来当作自己的玩伴，所以姐妹俩没有成为听奴与棍奴，童年并不是只有永不殆尽的训练，相反她们很幸运。
尹新月时不时抬头就看门口，她生怕错过两人的身影，低头间埋入双手，眼角的酸疼令她不得不闭眼小憩，门口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一深一浅，尹新月猛地抬头，看着她俩安然回来这才送了一口气。
巧珠与流月看到尹新月便红了鼻子，一顿抽泣，抱着尹新月哭道“小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尹新月吸了吸鼻子，拍了拍巧珠的后背，傻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呸呸呸。”
二爷看着三人抱头痛哭，你为我抹抹眼泪，我为你擦擦脸，三人一看对方的模样又不禁笑起来，嘴角不经意溢出一抹笑意，她们间的感情真的很纯粹，担忧挂在嘴边不离，危险间想的都是对方。
二爷悄悄离开，尹新月目送那抹身影离开，继续照顾两个受惊的小家伙。
城防部中，张启山将手中的电报甩在狄越的脸上怒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陆建勋坐在一旁，不急不慢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训斥质问。
狄越低着头，眼睛紧紧盯着那份电报，仿佛要将它看出洞来，他也不狡辩，像块木头般杵在那边，陆建勋见了差不多开口道“启山兄，这份电报原是三天前传来的，我想着这事可大可小刚拿到就想来府上找你商谈，没想着您的管家硬是不让见人，我这也没法，想着城口士兵众多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怎晓得这先遣队一夜间就消失了，真是见了鬼。”
陆建勋好说一顿将事情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眼里尽是狡黠，将着先遣队的消失开始大做文章起来，怀疑道“你说这一队人凭空消失，是不是着了道？或者说是那些人干的？”
陆建勋所指的那些人便是日本特务，他没明说张启山也听懂意思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已经发生，再去追责也无果，看来下墓自己受伤的这些天，有些人已经在盘算做起了危害长沙城的勾当，而先遣队的失踪以及流民的涌入便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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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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