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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茫
又半旬,陈旭业等人已经入京。
早朝之前,众官皆聚在大殿之前。严清霜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尽量让自己表现的镇静一些。
陈慎行站在一旁正在和户部尚书在聊着今年税收的事情,往清霜的方向瞟了几眼。户部尚书见陈慎行有些走神,唤了几声:“陈相”。
陈慎行收回视线,说道:“嗯,继续。”
户部尚书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着,还没有汇报完,就听到御鞭声响起。
众人都停了说话,各站好在自己位置上。
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严清霜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青色七品官袍,踏着石阶一级一级的向大殿走去。一束阳光直射下来,青色官袍补子上神兽獬豸的眼睛亮光一闪。
獬豸怒目圆睁,炯炯有神,“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
中路两旁的侍卫静静的站着,没有一丝动静。脚下不停,内心波澜不断。
保和殿的殿门打开,百官鱼贯而入,跪于大殿,高呼万岁。
之后,便有人带着陈旭业等人上殿,共有六人,官袍已除。
于老将军微微侧身看向殿中的陈旭业,虽然面色仍然刚毅凛然,但已有泪目。
陈旭业见状便对着老将军微微颌首。
“罪臣陈旭业,叩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陈旭业跪于殿内,轻闭着眼,对着李成晟叩了三首,其余五人皆是如此。
陈家自从到了北境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家主归京,只是没想到是带罪而归。陈旭业的头低低贴在地面。
李成晟还未开口询问陈旭业北境通狄一事,身边的内侍便又上前禀了两句话。
李成晟打量了跪于殿内的六人,开口带着威严:“陈旭业,通敌之罪你可认?”
清霜看向陈旭业,发现他的鬓发已有霜色,不似在北境的时候看到的那一个威震一方的节度使。
北境离京那么远,又是以罪臣之身被押上京,一路上怕是要吃不少苦头。
“臣不遵国策,私自与北狄互通商货,臣有罪。”
听此言,袁熙喝道:“陈大人,圣上问的是通敌之罪,不是私自通商。”
陈旭业抬头打量下一下大殿,这大殿之上他认识的人几乎没有几个,寥寥数人也都是不得重用的武将。
“若是私自通商便是通敌,臣认。若是通敌是指与北狄朝中军中勾结,出卖大晋的利益,老臣不认。”
“你说你不通敌,何来的证据证明呢?你私自容许军中部下来往北狄,还不算通敌吗?”袁熙问道。
听此言,陈旭业身边跪着的人怒目看向袁熙,陈旭业轻拉此人的衣袖,示意他镇静,“臣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无罪”。
“既然证明不了无罪,为何不认罪?”
陈旭业没有直接回答袁熙的问话,看向上方的李成晟说道:“陈家镇守北境已逾三十年,臣,生与北境一体,死也魂归其土。从女帝始,到如今,北境黎民不怕流血,也不怕穷苦。战时,臣带他们出生入死可以告诉他们的亲人他们是为国尽忠,家门光荣,许诺他们胜利之后,再无忧患,不会再与家人胜利死别了。可没有战争了,却还是有那么多平白死掉的百姓。臣,没有办法再交待了。北狄与我朝数年不起战事,边境和平,通商未有不可。臣上过奏疏,圣上未允。臣无能,只有违了国策为北境百姓换得一线生机。”
陈旭业说完,重重叩首,“臣,不是为自己辩解,所有陈情,皆是希望圣上日后念及北境百姓,开辟与北狄的通商之路。”
朝中众人听言,各有思索。
陈慎行看着陈旭业,心中敬佩其风骨,相对比于在朝堂之上,他少年时更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一位名将。
陈旭业与圣上之间又问答了几番。圣上仍有怒气。
不管起因如何,陈旭业此人藐视皇权,违反朝纲为实。
基于三司折上的所书事实,陈旭业俱都相认。
他最后请求圣上考虑与北狄通商之策,圣上也应允了。
袁熙再问:“陈大人认罪吗?”
陈旭业再叩首,说道:“三司已审,罪臣,认。”
严清霜听言,急急向前一步,问道:“大人即通狄,通的是谁,通的又是什么,陈大人从中谋取了什么私利?北狄又许了大人什么好处?”
“北狄许我钱财。”
“陈大人!”严清霜喊道。
“……”
陈旭业并未回答。
一旁的刑部尚书此时上前一步,“三司已经定案,严御史一早面圣莫非就是问这些可有可无的问题?”
刑部尚书对着不远处谢方明问道:“陈旭业已经认罪,就算是后续审问也应归刑部所管,都察院如今是何意思?”
谢方明护短不是虚言,这明打明的质问都察院的人他怎么会一言不发“吕尚书此言差矣,严大人是京城监察御史,本就有直达天听的职责,何况圣上也同意了严御史的请求。”
李成晟见状,示意所有人安静,自己走到了陈旭业的面前:“孤问你一遍,你认罪吗?”
陈旭业听言,俯身于地上,声音重重地砸在地面上:“臣,认罪。”
李成晟看向严清霜问道:“严卿,你可听明白了?”
严清霜此时耳边一片寂静。万事皆定。
…………
直到早朝散了,清霜还是没有醒过神,走出太和殿只觉得阳光太过刺眼,傻愣愣的站在中路上,不知道该往哪去?
谢方明看到三魂六魄不知在哪的严清霜轻声叹了一口气,两步走了过去:“下了朝,去都察院寻我。”
谢方明本还有话要讲,但瞥见了等在一旁的右相,深深的看了一眼清霜后便先走了。
陈慎行看到谢方明走远才踱步到了清霜身边,上朝的官员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陈慎行转到前面挡住了明晃晃的阳光:“圣上已经定罪。回都察院吧……”
严清霜只觉得只有自己兴匆匆地跑到大殿之上,以为自己可以力挽狂澜,但事实上所有人都想在看闹市中玩耍的孩子。
清霜无言,大步顺着青石路出宫。
陈慎行理了理官袍的袖子,看着清霜的背影渐远。
严清霜离了宫中之后,一路走到都察院门口,终归还是没有忍住,留了一滴清泪。
到了都察院,谢方明将严清霜晾在旁边。半个时辰过会才开口说道:“我知晓严御史是新科一甲,颇受太后重视,但也没想到你还有如此胆量!准备了两份折子。”
严清霜知道自己犯了都察院忌讳,忙忙请罪。
我早早便和你说过:“都察院是圣上的都察院,你先是监察御史再是你严清霜本人,你如今如此肆意妄为,可有把我着御史大夫放在眼里?”
“下官不敢。”
谢方明训完,怒气消了许多。继续说道:“你还年轻,万事不要着急,一冲动,便会把自己的路越走越窄。念你初犯,罚你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
清霜心里清楚,北境一案她是忤了圣上的意,那也就是违了太后的意。这官,能不能做还真的不知道。
从都察院出来之后,清霜的情绪冷静了许多。但心里还是难过,还有些迷茫。
不想回家,思考良久,去买了两瓶徐夫子最爱的花雕,便去了徐府。
刚敲了敲门,徐伯便开门迎了出来,“徐伯好。”
徐伯见是清霜,开心的不得了,冲着院子里便喊道“老爷子,清霜过来了。”
“来,快进来,你可不知道,这出去的这些时日老爷子可念着你呢。”徐伯一边招呼着清霜进门,一边接过清霜手里的酒。
严清霜一抬眼便看见已经站在院子里的徐夫子,忙行了一礼。
徐曾甫抬了抬手,“这些虚礼以后就免了,快进屋吧。”
清霜进屋将酒放在桌上,说道:“学生今日心情有些郁闷。”
徐夫子听完撇了撇嘴,“我还真以为你是提着酒专门来看我这个老先生,原来是心情不好想起了我。”
清霜是非常了解自家夫子的性子,这是怪自己不常来看他呢。清霜边半蹲在地上给徐夫子捶了捶腿边说道:“夫子莫要打趣我了。”
徐夫子看她的确是有些低落,没有再说话,将酒打开,给两人都满满到上一杯。
两人就这样边聊边喝到晚上。
“夫子曾说现今右相是个奸佞之臣,可学生在朝中的这段时间,他并无何过分的举措。这次北境之事,学生总觉得他是最为清楚但又里的最远的人。”
“哼,他倒是很随他爷爷,当年陈名显也是如此,面子上是寻不到他一点过错,可实际上他那心却是又大又野。清霜啊,你虽然跟我学了那么多年,可是这朝堂为官的里里外外却不是学出来的,要自己悟。夫子我在朝那么长时间,看的最多的便是朝中众人一群一群的下大棋,你若不想成为这局中人,要么和我这个老先生一样辞官归家,要么就按着自己的心意一路走到底。”
“夫子,我越老越想不清楚,到底怎样是对的,有人为民,有人为圣上,走哪条路才是对的呢,又是走哪条路才能走活呢?”
徐夫子示意清霜给自己斟满酒,大饮一口后摇了摇头说道:“夫子年轻时以为自己清楚,到了现在才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这路要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走,答案要你们自己去寻了。”
一顿酒后,徐夫子此时已经微醺,清霜酒量本来就不高,虽喝得少,也醉了四五分。
带着醉意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一句话,“那夫子可知道太后为什么偏偏挑中我?”
徐曾甫此时闭着的眼抖了一下,“我知道。”
“那当日传胪之后夫子为何没有与我明讲?”
徐曾甫却不再答话,微微发出两声鼾声,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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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