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辱欺何惧怜慈母
那妇人倒也心善，听到有人命在旦夕，也不管甄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爽快地答应帮忙。甄生带她回到县衙门口，此时里面已有衙役出来应门，正欲请展昭入府，一瞥眼瞧见甄生身旁这妇人，顿时停了下来，朝她喝道：“杨李氏，你又来捣乱！”他说着便下意识地要关门，刚掩到一半猛然想起门口还站着刚刚报上名号的展昭，又赶紧慌张地将门再度打开。
展昭看了这番情形，回头向甄生问道：“甄生，怎么回事？”
甄生亦不清楚其中原委，正思量间，忽见那被称为“杨李氏”的妇人看清了被展昭揽着的哑妇面容，激动地上前唤道：“春香，春香……我媳妇没死，我儿子有救了……我儿子有救了！”说罢竟“扑嗵”一声向展昭跪了下来，哀求道：“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媳妇，救救我儿子，包大人，我要见包大人……”
展昭不明事件原委，被她弄得满头雾水，且双手各揽一人，想要扶她起来都不行，无奈地抬头唤道：“甄生……”
幸好甄生颇有默契，不待他多言便已上前将那妇人搀起。她隐约猜到这妇人口中的儿子与媳妇极可能便是公孙先生信上提及的小叔杀嫂案的苦主，于是对杨李氏柔声劝慰道：“大婶您别急，我二人都是包大人的属下，有什么事先进去将这位哑妇人医治了再说，她现在已经昏迷，危在旦夕……”
危在旦夕？杨李氏听了她的话心中大惊，昏迷中的媳妇面色苍白，的确需要及时救治。她激动之色渐渐平息，相信包大人的属下总是没错的。用衣袖将眼泪抹了抹，她小心地从展昭手中接过哑妇，静静地跟在二人身后不再多话，展昭向甄生赞许地看了一眼，转向守门衙役道：“烦劳替在下通报。”
那衙役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此人适才自称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四品的大官啊，比起他们县太爷不知高了多少官阶，他哪敢怠慢，道了声请稍候，便小跑着入内通禀去了。
不一会儿，县衙里出来一个手持烟袋的长须老者，做师爷打扮，此人客客气气地将众人领到内堂，告退之前，却别有深意地将那杨李氏和她怀中昏迷着的哑妇打量了数眼。
片刻之后，一身便服的包拯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公孙策和另外一位身着文官官服的男子，那人面有微须，甚是年轻，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展昭同甄生当即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包拯点点头，指着身后男子道：“这位是中牟县令段清和。”
展昭颔首为礼，甄生则躬身道：“卑职见过段大人。”
段清和微微抬手示意甄生免礼，然后向展昭拱手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恩师身边大名鼎鼎的展护卫。”
展昭淡淡一笑：“不敢。”
礼数过后，包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被点了睡穴的尚义，见他身着太监服，正是当日张龙四人形容的贼人打扮，遂指着他问道：“展护卫，这可是那名捉走哑妇的贼子？”
展昭道：“正是。属下得甄生相助，已将哑妇人救回。哑妇身中剧毒，还请大人辟一清静之所，为其医治。”
展昭话音刚落，杨李氏见缝插针地插话道：“包大人，她就是我媳妇春香，求包大人救救她，我儿子没有杀人啊……”
包拯经早先的波折早已认得那杨李氏，略一思索，沉稳地道：“杨李氏，你不必焦心，本府自会全力救她。”顿了顿又向展昭和甄生道：“你二人是如何遇到杨李氏的？”
展昭和甄生对望一眼，甄生上前将府衙门口的事情说了，包拯轻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清和，依本府之见，便让她去探一探牢中的儿子。你意下如何？”
段清和躬身道：“学生遵命，何师爷，带她前去牢中一探。”
适才领他们入府的老者闻言上前应命，对那杨李氏做了个“请”的手势。杨李氏感激地谢过包拯，将媳妇交托给甄生，随那师爷离去。
包拯待她离开才问道：“甄生，那杨李氏是否一见哑妇便认出她是自己媳妇？”
甄生回忆后确认道：“正是。”
包拯微微点头，对她道：“甄生，你去给那哑妇解毒，如有需要，尽可向公孙先生言明。”
甄生与公孙策同声应诺，带着那哑妇人向客房行去，而展昭则独自将尚义押入中牟县的大牢。
费力地将那哑妇抬到客房床上，甄生神色凝重地道：“先生，这妇人有孕在身，药石会伤及胎儿，甄生一人无法施为，还请先生相助。”
公孙策不明其意，问道：“甄生，我要如何助你？”
甄生道：“可以施针将毒引出来，但甄生针炙的火候尚浅，医死容易，医活便难了。故而还要劳烦先生……”让公孙策给自己打下手，这请求她着实不好意思开口。
她的心思公孙策一望即知，遂满口应承下来：“无妨，要如何下针你且细细说明，我必全力配合。”
甄生大喜，效仿宋人的礼仪，夸张地深深一揖：“多谢先生。”
公孙策莞尔一笑，准备好银针等物什坐到床边，甄生敛起适才玩笑之态，认真地分析道：“先生，她这毒已入腹中，随血液流经胎儿体内，我们先通手太阳小肠经，将毒素汇集引导上行，同时调手少阴心经，将心脉聚积之毒及时引到肺脉，再由手太阴肺经逼出。”
公孙策微一沉吟：“两经相汇，换针时机当是重中之重，稍有差池，恐有性命之忧啊。”
甄生正容道：“不错，但我自信能把准时机。”
公孙策点头不再多言，与甄生将那女子外衫褪下，只余贴身亵衣，凝神运起针来。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甄生眼中隐见一缕黑气在她鼻根之处渐渐汇聚，鼻根反映心脏，象征毒气正往心脏汇聚，忙道：“先生，通心经。”
公孙策捏起银针，准确而娴熟地依次刺入极泉、珍灵、少海等处，直达少府，最后一针刚刚下毕，那黑气恰好攻心，转而随导通的经络引向肺脉。甄生立即看到鼻根处黑气散去，转而汇聚于眉心。
行针至此，正是十分关键的时刻，那妇人微微动了一动，似要醒来。公孙策正在施针打通手太阳肺经，无暇分心，甄生忙上前一步按住她肩膀，以免乱动。
不一会儿，经脉已完全打通，那妇人口中喷出一口黑血，直溅了甄生一身，甄生不由眉头大皱，然而这毒终于被引出来，也算松了口气。见公孙先生收针完毕，甄生扶着哑妇躺下，随即飞快地远远跳开，闻到身上传来阵阵腥臭的味道，素来微有洁癖的她脸色不由开始泛青。早知这妇人会像条喷汁的墨斗鱼，自己便不过去趟这浑水。望着还在往下滴的粘稠液体，她不禁苦笑，这怨得谁来！
“先生，我换套衣衫，去去就来。”这味道实在令人作呕，甄生伸手掩住鼻子，顾不上什么礼节，匆匆向公孙策交待了一声，便快步出门而去。
向县衙差役要了间客房，甄生换过行囊中的黑色常服，又把那件染毒血的官服过了水，浸在铜盆之中。好在这中牟县虽是小地方，客房简陋，但常用物件倒也齐全。她将碰过毒血的手反复洗过，弄完后又急忙赶回适才的房间。
推开房门，甄生发现屋内多了一人，正是县衙的何师爷。只听他道：“公孙先生，段大人对此妇病情颇为关切，不知她现下情况如何？”
公孙策起身倒了杯茶，轻叹道：“她所中之剧毒极为霸道，现下总算暂时控制住了。”
何师爷微微点头，又道：“那她何时才可出堂作证？杨李氏之子杨谢祖杀嫂一案，不宜久拖啊。”
公孙策若有所思地喝了口清茶，淡淡地道：“哑妇身子尚弱，出堂作证只怕尚需时日，烦请师爷转告段大人，我定当尽力而为。”
何师爷俯下身，摸了摸尚在昏睡之中的哑妇额头，轻叹了口气，拱手一礼道：“有劳公孙先生了，药材但有所需，尽管让府中差役去置办，老朽告辞。”
公孙策回礼，淡淡道：“何师爷慢走。”
何师爷转身出门，与站在门口的甄生擦肩而过。甄生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宋代有身份的人都极讲究用各种香料薰衣，甄生早已见怪不怪，这师爷看似不修边幅，竟也讲究这个？正出神间，公孙策亲切地唤道：“甄生，别杵在那儿，快进来。”
甄生回身关好房门，走到公孙策身边问道：“先生，此人可疑？”哑妇明明已被治愈，公孙先生对何师爷显然是故意隐瞒。
公孙策微微点头：“此事尚无实证，大人与我只是怀疑罢了。甄生，哑妇为何迟迟仍未转醒？”
“应该很快就……”甄生话未说完，忽然“咦”了一声，大步走到哑妇床前，但见她印堂之上隐隐泛着油光，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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