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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回归后卷成王
苍梧山的风,是带着深秋的骨血来的。
它掠过苍梧山深处的枯枝,卷走最后一片残留着绿意的败叶,裹着砭骨的寒凉,朝着柳国王城的方向奔涌。王城外围的夯土城墙早已在半年的战乱中塌了大半,裸露的黄土被雨水冲刷得沟壑纵横,像是老人脸上皲裂的皱纹。风毫无阻碍地穿过这些缺口,继而扑向内城那圈朱红宫墙——宫墙的红漆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内里灰暗的砖石,不少地方还留着刀剑劈砍的痕迹,深褐色的血渍渗进砖石的缝隙,被岁月和风雨浸泡成了暗沉的黑。
风穿过宫墙的破洞,卷着满地的枯叶,直直撞在正殿的铜环上。“哐当——”一声沉闷的响,像是久病之人艰难的喘息,余音在空旷的宫道里荡开,撞在同样残破的廊柱上,又弹回来,成了更细碎的呜咽。紧接着,又是“哐当——”一声,铜环在风里反复摇晃,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敲在这座王城的脉搏上,微弱,却带着濒死的绝望。
正殿之内,光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大半,只有几缕稀薄的日光从屋顶的破洞钻进来,斜斜地落在地面上,照亮了空气中翻滚的尘埃。原本该鎏金绘彩的梁柱早已没了往日的荣光,鎏金层成片脱落,露出内里发黑的木纹,不少地方已经腐朽,用手轻轻一触便能落下细碎的木屑。梁柱的角落结着厚厚的蛛网,蛛网的丝线沾着尘埃,在微弱的光线里泛着灰白的光,几只蜘蛛在网中央蛰伏,像是这座破败宫殿的看守者。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气味——尘埃的干燥味、墙体受潮的霉味、木质腐朽的酸臭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那是战乱留下的印记。偶尔,风会把殿外的声音送进来,是远处贫民窟传来的饥民哀嚎,断断续续,时而尖锐如泣,时而低沉如诉,像是一把钝刀,在寂静的宫殿里反复切割,将这座王城的破败与绝望渲染得淋漓尽致。
玥涵就坐在正殿中央的王座之上。
她身着一袭素色王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得出来是仓促间赶制的——领口绣着的柳纹本该是柳国王袍的标志性纹样,此刻却针脚略显粗糙,有几处甚至歪了些许,显然是绣娘在慌乱中赶工的痕迹。王袍的长度略长了些,垂落在王座的台阶上,遮住了她那双穿着素色布靴的脚。
她微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在眼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没人能看清她此刻在想什么,是在感慨王城的破败,还是在忧虑眼前的绝境,抑或是在怀念三天前那片还带着炊烟气息的村落。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王座扶手上的纹路。那纹路是柳国开国君主下令雕刻的,刻的是苍梧山的山势与柳水的流向,象征着柳国的疆域与根基。只是岁月太过漫长,又经历了战火的摧残,那些原本清晰的纹路早已被磨平,只剩下隐约的凹凸感,顺着指尖的触感缓缓蔓延。玥涵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凹凸,像是能触摸到柳国百年来的兴衰印记——开国时的意气风发,鼎盛时的歌舞升平,衰落时的内忧外患,还有如今的风雨飘摇。
指尖划过一处较深的凹陷,那是几十年前一场藩镇叛乱时,叛军的刀剑留下的痕迹。玥涵的指尖顿了顿,眸底的情绪似乎更浓烈了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那层睫毛的遮挡。
三天前,她还不是柳国的女王,只是一个在苍梧山脚下村落里隐居的孤女,靠着替人缝补浆洗维持生计。若不是七鱼找到她,拿出那块刻着柳国王室印记的玉佩,她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竟然是柳国王室的遗孤,是先帝流落民间的血脉。
七鱼找到她的时候,一身浅紫色的衣衫沾着尘土,紫鸢色的眼眸里满是急切与郑重。“主上,柳国危矣,恳请主上归位,主持大局。”他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担忧,也是期盼。
玥涵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震惊,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懵了。她从未想过,自己平淡无奇的人生里,会藏着这样惊天的秘密。她想拒绝,想继续过自己安稳的小日子,可七鱼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无法拒绝。
“主上,柳国已乱了半年有余。前任柳王猝然离世,膝下无嗣,权臣魏庸与藩镇军阀趁机作乱,分割地盘、截留赋税,将中央政权架空成了一具空壳。”七鱼的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悲怆,“恰逢秋收时节遭遇蝗灾,大片农田颗粒无收,饥荒迅速蔓延,流民四起,饿殍遍野。更糟的是,邻国雁国与才国趁火打劫,分别在边境挑起事端,索要岁贡、侵占领土。如今的柳国,已然陷入内忧外患、四面楚歌的绝境,百姓苦不堪言,就等一位正统的君主站出来,给他们一线希望。”
那天,七鱼还带她去了附近的流民聚集地。玥涵亲眼看到,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百姓蜷缩在破草席上,孩子们饿得哇哇大哭,声音细弱得像是小猫叫;老人们气息奄奄,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在等待死亡的降临;还有些青壮年,因为饥饿和绝望,眼神变得凶狠,像是要随时扑上来撕咬猎物。空气中弥漫着饥饿与死亡的气息,让她心头阵阵发紧。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心中的拒绝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责任感。她是柳国王室的血脉,是七鱼口中“天命所归的统治者”,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柳国灭亡,看着百姓在苦难中挣扎。
于是,她跟着七鱼,踏上了前往王城的路。一路之上,所见皆是破败与荒凉——原本肥沃的农田里,只剩下被蝗虫啃食干净的稻秆,光秃秃地立在地里,像是一个个绝望的惊叹号;村落里大多是空无一人的破败房屋,偶尔能看到几个留守的老人,眼神麻木地坐在门口;路边随处可见饿死的流民,尸体早已僵硬,被野狗啃食得残缺不全,惨不忍睹。
玥涵的心,就在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中,一点点变得坚硬。她知道,自己这一去,便是踏入了龙潭虎穴,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陛下,丞相大人求见。”
内侍官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带着明显的怯懦,像是怕惊扰了殿内的寂静。他的声音不高,却在空旷的正殿里格外清晰,像是投入死水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便迅速消散,殿内重新陷入死寂,甚至比之前更甚。
玥涵缓缓抬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眸底的情绪被她迅速收敛,只剩下一片平静,平静得像是一潭深水。她的目光扫过殿下侍立的寥寥几位官员,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几位官员,大多是些品级低微的中小官僚,还有几个是被权臣排挤的边缘化人物。他们的官袍都有些陈旧,甚至有几处打着补丁,与魏庸那身光鲜亮丽的紫色官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的头垂得很低,眼神中满是不安与惶恐,像是受惊的鹌鹑,没人敢与玥涵对视,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
玥涵心中了然。这,便是她如今所能依靠的全部力量——微弱、松散,不堪一击。那些手握实权的权臣和藩镇军阀,根本没把她这个“空降”的女王放在眼里,连朝都懒得上,只派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应付场面。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的霉味让她微微蹙眉,却也让她更加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哪怕眼前的力量再微弱,她也要撑起这片天。
“宣。”
一个字,从她口中缓缓吐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坚定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在踏入王城的那一刻,被眼前的破败与民众的苦难硬生生逼出来的。她是七鱼认定的柳王,是天命所归的统治者,她没有退路。
“宣——丞相魏庸进殿——”
内侍官拉长了声音,声音依旧带着怯懦,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底气。他转身,快步走向殿门,脚步踩在铺着残破地毯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殿门被推开的瞬间,一阵寒风裹挟着枯叶和尘土涌入,让殿内的温度骤降几分。玥涵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王袍,指尖的凉意顺着手臂蔓延,直达心底。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微胖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是魏庸。
他身着一身紫色官袍,官袍的料子是上好的蜀锦,绣着精致的祥云纹样,腰间系着玉带,挂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走起路来,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这座破败的宫殿格格不入。他的面色红润,脸颊上带着不健康的油光,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与殿外饥寒交迫、面黄肌瘦的百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庸的目光轻蔑地扫过殿内,先是落在那些垂头丧气的官员身上,眼神中满是不屑,像是在看一群蝼蚁。随后,他的目光转向王座之上的玥涵,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到殿中,却并未按照礼仪行跪拜之礼,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语气敷衍:“老臣参见陛下。”
这无礼的姿态,让殿内几位官员皆是一颤,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他们偷偷抬眼,看了一眼王座上的玥涵,又迅速低下头,眼神中满是担忧,却没人敢出声指责。他们都清楚魏庸的权势,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若是贸然开口,只会引火烧身。
玥涵的指尖微微一顿,摩挲扶手纹路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魏庸话语中的敷衍和眼神中的轻蔑,像是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在她的心上,带来一丝细微的痛感。但她没有动怒,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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