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鳝鱼游过来
“世子请看,就是这一株龙血珊瑚树,毒害了我父王。”
高念山的声音清清冷冷,神态却悲切的说道。
清早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却又开始冽风啸啸,鹅雪纷飞。
与之相反,房内燃然灼烧的炭火,恍惚似温暖如春。龙血珊瑚树张牙舞爪的横在眼前,犹如凝固的烈火。
薛不苦绕过他二人上前,仔仔细细地端详这株珊瑚树。她凝眉摇头,怎么看都毫无异象。
高念山则向世子接着道,“此树正是那贼子高峥岷,十日之前送给父王的。父王他颇为喜爱,将它一直放在床旁的桌上。”
薛不苦凑上闻了闻。
高念山忙出言提醒她,“道长当心,此物不可多闻!”
高显昌问道,“一株珊瑚树,如何成了毒物?”
“臣女当时也想不到,只是请大夫来此细查之下,发现这龙血珊瑚树本是无毒的,可浇灌它的水中被下了一味药。”
在高念山说话的同时,薛不苦已经捏起一撮盆里的颜色稍深的土,放在鼻尖一嗅,挑眉。
“葛芳草。”
高念山听到这个答案时,一愣,随后看向薛不苦点头,“是。”
“小道长厉害啊!”
众人循声,瞥向说话者。高慕山倚在柱上,对薛不苦笑的轻佻,眼闪秋波。
薛不苦眼也不抬,只专注于这盆血色珊瑚,细道来,“龙血珊瑚研磨可做活血用,但葛芳草是凝血的大寒之药。两物相克,不可同食,否则会血脉尽裂而亡。”
高念山看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微讶,藏起一分警惕,她点头道,“此前来的大夫也是这般说的。”
高慕山又鼓掌,表示赞叹。
世子爷一记冷眼扫过去,高公子立刻收敛,摸了摸鼻子。
高显昌问道,“平时照料这株珊瑚树的是何人?”
高念山恭敬答来,“回世子,是在父王身边伺候的丫鬟待雨。她与高峥岷早已暗通款曲多时,臣女逼问她全都招认了,又因追悔莫及,当场撞柱而亡。”
见高显昌皱眉,她冷静的说,“事发突然,臣女没能拦下她。但待雨所说的,在旁数十下人丫鬟都听得真切,他们可以替臣女作证。”
高显昌扬起下巴,看她屈膝行礼从容不迫。可正是如此,才显得颇为可疑。
高念山的这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假如是她差使丫鬟诬陷高峥岷,而今人死无对证,高峥岷辩驳也会视为脱罪之词,更何况还有旁观者。
在世子爷一拨人走后,高念山让下人替那株毒珊瑚盖上黑布,锁进柜里。
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擒住。
高慕山大力将她往回一扯,使她面向自己。
他眼色深沉,暗藏怒意,盯的高念山惴惴不安。顾不上手腕的疼,她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早在她镇静的向高显昌说出那一番话时,在旁听着的高慕山脸色泛白,但他压住了快要戳破他心中真相的那根刺。
两两相看,却是无话。
最终是他败了,败在高念山那双含着恨与痛苦的眼眸中。败在这么多年来,身为哥哥的他,却丢下她一人去面对那些不堪的真相。
高慕山有多少话到嘴边,也无法质问出口。只能是无力的松开她,深深叹息后,离开此处。
他记忆中有一棵小草,每日向着阳光生长,常在书房外使坏,待夕阳下山,夫子走后,她就攀上他的背,喊着哥哥背我去捉蝌蚪。
高念山一人站在原地,她出神的看着手腕浮现的一些青色,突兀的笑了一声,眼里泛出泪光,仰头又憋了回去。
而今,小草已是满身荆棘的藤,在阴暗处肆意蔓延。
从齐王的卧房出来后,放眼望去全是一层苍茫的白雾,银装素裹的枯树。
薛不苦走在高显昌身后,一直展不开眉间,心不在焉,连有喜都发现了。
她呢喃自语,“不应该啊。”
高显昌定住脚步,回身问道,“薛道长是对高小姐的话,有所怀疑?”
有喜听此,摆手让下人退后。
薛不苦疑惑道,“龙血珊瑚和葛芳草两物混合虽是剧毒,但要食之,才会立竿见影。可高小姐说,这株珊瑚树是十日前送去的,若只是用闻,没有个一年半载不至于因此丧命。”
高显昌眼眸一跳,原来百密一疏,疏在这了。
薛不苦紧蹙眉,卖关子说道,“如此看来,真相唯有……”
世子爷平静的看着她,心想,小道士应该不傻,也能猜到些什么了。
薛不苦笃定的说,“齐王把珊瑚掰来吃了。”
高显昌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伸手拍了一下薛不苦脑门,摇着头向前走去。
薛不苦摸了下脑门,跟了上去,在他身后嘀咕着,“这齐王比我还馋啊。”
小道长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小宦官有喜却替她错愕了片刻。
有喜愣愣的转向哑巴,问道,“你看到了吗?爷刚刚做了什么?”
哑巴以为有喜是认真的在问他,于是就比照着世子爷此前的动作,往有喜的脑门上一拍。
作为一个武功高强人士,手的力度可想而知,有喜差点被当场拍晕过去。
午间半点不见天气转好,依旧是雪虐风袭。
活死人管家后头跟着低眉顺目的下人,来到薛不苦房内送午膳。
管家面颊两块颧骨又高又尖,说话时虽然在笑,也让人感到一阵阴冷冷的。
薛不苦都不敢多看他两眼,哪还会去想为什么给她送份午膳,管家会亲自前来。
食盒盖掀开,微微有热气升腾,伴着饭菜香。一盘盘端放在桌上,焖茄子,树菇烧鹅,油滚土豆丝。薛不苦眼压不眨的等着,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拿起筷子在手掌中搓了搓。
直到下人将食盒最下层的汤端上桌,那汤汁乳白,香气散出。可薛不苦被撩起的食欲,顿时减去一大半。
因为这是一碗鳝鱼汤。
她虽修行百年,却也不忘自己原身是一条小鲤鱼。吃同类这种事,再馋她也无法做到。
但是,此处乃是极北之地,连河流都甚少见,更别说要凿开这河上的厚冰,从洞中挖出那休眠的鳝鱼。
如此想着,薛不苦问道,“这里竟然有鳝鱼?”
管家恭敬道来,“是大小姐知道王爷爱吃鳝鱼,于是就差人从南边稍暖的地方买的。他们将鳝鱼用冰封了,快马加鞭的送来。”
一语毕,他又叹了口气,才伤感道,“可惜王爷只尝了一次。”
管家说话的语速很慢,刻意的慢,薛不苦却不懂是为何。
薛不苦端起眼前碗汤,递到不明所以的下人手中,边说道,“劳烦管家,这碗汤撤了吧,贫道不吃水里游的。”
“那老奴让人给道长换一碗汤来?”
薛不苦一笑道,“不用了,我去别处蹭蹭。”
雪飘如絮,天寒地冻。
一人拎着食盒,匆促从檐下过。
哑巴听见外廊的脚步声,警觉的睁眼。声音愈近,他已能分辨出是何人,松开了握紧长剑的手。
忽闻敲门声,有喜前去开门。薛不苦肩上落着点点白雪,拎着个食盒,本想冲他一笑,但见有喜额上三道惹眼的红痕,她愣了一会儿,才径自朝里走去。
房中炭火烧得暖意浓浓,陈设的比上齐王卧房也不差几分。等薛不苦看见一桌的菜肴,才知真的是差别对待,尤其是那枸杞排骨汤,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薛不苦放下食盒,在面对高显昌而坐。
有喜愣说,“道长你这是?”
她微蹙眉道,“我那屋采光不好,没食欲。”
边说着,薛不苦还从食盒里,将菜盘端放在快要摆不下的桌上。
高显昌早已换下披风,着一袭流云纹蜀锦袍,戴着墨玉扳指的手放下筷子。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薛不苦,淡淡道,“本世子可以命人给薛道长换个屋,或者你搬回原处,没了屋顶,采光一定好。”
薛不苦眨眨眼,问道,“换这个屋行吗?”
高显昌勾唇一笑,大有云开雨霁花遮月之感,缓缓说着,“哑巴,把薛道长扔出去。”
“不换不换不换!”薛不苦举着食盒的盖,想要挡住哑巴。
哑巴正欲上前,反倒被有喜闷声拦下了。有喜暗自叹气,扔什么扔啊,要扔早扔了,哪能等到这会儿。
见哑巴不过来,薛不苦捧起饭碗,笑道,“世子殿下快用膳吧,饭菜不等人啊!”
小道长觉得自己道行高啊,来此本意就是为了和他吃顿饭,几句话就把人带偏了,盖过了她的意图,也如愿一起吃饭了。
有喜看了看世子爷对坐的小道长,十分无奈,吃饭就吃饭,这时不时还抬头桃腮带笑的看世子爷,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未时。
用过午膳后,薛不苦自然跟着高显昌到了庄园的偏厅,她口中还含着一颗蜜饯。
高显昌迈入厅中,瞧也没瞧早已等候的人,而是朝着上位走去,一边解下披风,抖了抖沾染的雪水随手抛给身后的人。
等高显昌居高位而坐,茶水已奉上。高念山让身旁一个着素白绵布衣的丫鬟上前,丫鬟微低着脑袋,跪了下去。
“奴婢秋秋,见过世子殿下。”
高显昌垂眸吹了吹茶水,又抬眼看着高念山道,“还请高小姐带无关的人先出去吧。”
高念山没有片刻的犹豫,恭敬的行礼,领着几个下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留意到高念山离去时神色坦荡,高显昌觉得在这个丫鬟身上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漫不经心道,“齐王薨前身边伺候的,只有你与那待雨,你说说当时是何情景。”
秋秋诚惶诚恐的答,“回世子,那天恰好是王爷上元音寺诵读的日子,奴婢看天气不错,就想让小椅子过来,把门前院里的雪扫扫。谁知小椅子不乐意还给奴婢下脸色,其实奴婢都知道小椅子平时就觊觎奴婢的美貌,常常向奴婢暗送秋波,可奴婢都没有接受,今日定是恼羞成怒了……”
秋秋有声有色的描绘到一半,世子爷头疼到紧蹙着眉,闭着眼,伸出手示意她停下。
“你若再说一句废话,本世子就让你这辈子说不出话。”
高显昌的声音倒是唤醒了,在场皆是听愣了半响的三人。薛不苦这才回神,刚想打量这个丫鬟,就见她抖如筛糠的伏身磕头。
秋秋悲怆道,“世子殿下息怒,殿下可以割掉奴婢的舌头,只求不要划伤奴婢出尘绝艳的脸!”
随着话音刚落,紧接着是滑锐的剑出鞘声。秋秋打了个颤,僵直跪在那,大气都不敢喘,脖子上是一把银亮的剑,执剑之人正是哑巴。
让她闭上嘴,连有喜这会儿觉得舒畅许多。不过能逼得哑巴出手,这丫鬟也算是有本事了。
高显昌眼中冷光凛凛,说道,“本世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重点。”
薛不苦终于有机会看清这丫鬟的长相,一双大眼睛闪着惊惧之色,清秀有余,但论貌美远不及高念山。
她想起了那个爬屋顶观天的高慕山,那么浑的天他说美。她又看看有喜脑门上三道红痕,难不成还是某种妆束。她再看看这个至多不过是清秀的丫鬟,却说自己是出尘绝艳。
薛不苦心惊,莫非有眼疾的人是自己?
小道长陷入了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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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七夕啊,七夕该……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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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鳝鱼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