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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龚熹
在贾青梅16岁之前是没有朋友的,她周围的同龄人只分为两类,一类是认识的,包括同学和亲戚家的小孩;一类就是不认识的人。直到16岁她上高中之后,才有了两个她从心底承认的好朋友,一个是原苑,另一个就是龚熹。
她和原苑最先认识,但是之后认识的龚熹在贾青梅心里的份量却比原苑重了那么一点。她想这大概就是原苑经常对着她发脾气的原因。但是没有办法,贾青梅这人从来不会讲究“先来后到”,她从来都是按照“谁对她好,好到什么程度”这一标准下意识地回应对方的感情。换句话说,贾青梅就像原苑经常说的那样,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在她的心里,龚熹比原苑对她好,所以在她心里龚熹比原苑重要。
甚至可以说,龚熹在贾青梅心里都是可以排进前五名的。因为龚熹做到了贾青梅她妈绝对做不到,她爹不一定能做到的事情。那就是无条件包容她。不管她多么任性无理的要求,不管她多么不顾龚熹的面子我行我素地要龚熹必须按照她的安排做,不管她有多么坏的公主脾气,龚熹只采取三个策略:安抚,努力去做,忍让。
当然很多时候贾青梅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想要去改正,或者贾青梅很自然地认为在龚熹面前不需要掩饰她所有的缺点,不需要像在其他人面前一样带着礼仪的面具交往,就像她在贾瑾面前从来不掩饰她的中二,小气,小心眼儿一样。
因为是龚熹,所以不需要掩饰自己,因为龚熹是朋友里的NO.1,所以只要她一通电话,贾青梅就不会介意她在她们的聚会上迟到或者是干脆不到。她相信她和龚熹不会走到“反正女人一旦结了婚有了孩子心里只有自己的家庭,再不会有朋友的位置了!”,“女人的友情敌不过男人”这传说中情谊溃散的一步的。她们约定好要打破这个蔑视女人的传说!
贾青梅相信龚熹,因为龚熹答应过她,就算有男朋友了也会在贾青梅放假回家的时候抽出时间见面的,哪怕只是一顿饭的时间。并且就在大二的寒假,她陪着还有一个学期就要踏入社会的龚熹去某一场招聘会时还确认过。虽然一个星期前她还遭遇了来自冰山的打击,但龚熹打电话要贾青梅陪她去应聘的时候,贾青梅还是立刻就抛下了心伤,振作精神出门了。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冷,冷风嗖嗖的,像刀子,刮得脸生疼。贾青梅怕冷风吹散了她的声音,她特别大声地问龚熹:“你还记得你当初答应过我的吗?”
“记得!”龚熹说,贾青梅笑了。也许是风太大迷了眼睛,贾青梅并没有看见龚熹一脸尴尬的表情。
要是真的记得就好了!贾青梅想,现在龚熹有工作,有男友,快要结婚了,也快要忘记答应过她的事了。如果做不到的话,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呢?龚熹?贾青梅很失望,是因为这只是个约定,不是承诺,以后做不做得到都无所谓,所以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吗?
可是贾青梅却把这个约定当做彼此的承诺在相信着并且遵守着。于是贾青梅给龚熹下了“背叛”的定义,然后贾青梅却自己难过得泪流满面。也许这就是当时坏脾气爆发的导火线?对于龚熹一次又一次的爽约,几个月接不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给她永远没人接,不管给她发多少短信永远收不到回信的失望慢慢演变成一种难过,再由这种眼泪都忍不下去的难过引发了最近这两年收敛得很好的公主脾气。于是愤怒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她不高兴,她也绝对不让龚熹这个“见色忘友”的“叛徒”高兴。于是贾青梅尽可能地骚扰龚熹,抓住一切机会向对方宣泄自己的不满,斥责对方的“背叛”,并且常常用“绝交”威胁龚熹遵守约定。她以为龚熹会像以前一样安抚她,包容她,会做到她要求的这些事的。但很明显,贾青梅这次错了,她看着龚熹冷漠的眼神,不耐烦的表情,贾青梅觉得脑袋里的迷雾消散了,一瞬间清醒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错了。
还真是被龚熹宠坏了呢!贾青梅看着龚熹转身离去,渐行渐远的背影,暗暗地笑话自己。她想她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龚熹“不遵守约定”了!贾青梅在高三的时候承诺过她再也不会对龚熹乱发脾气了,可是她没有做到!之后她打了无数个准备道歉的电话,发了无数条“请原谅,再也不会对你乱发脾气了!”的信息,可是龚熹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短信。几天后,贾青梅再拿起电话,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还不行的话……如果还不行,从此以后就把龚熹当成普通的高中同学对待好了。
贾青梅忐忑地划开手机找到龚熹的号码打了过去。没过多久就听见龚熹的声音。还好,贾青梅想,然后问道:“明天能出来吗?”,电话那边的龚熹不说话。“喂?”贾青梅想要不要直接告诉她自己想给她道歉的?算了,贾青梅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面对面的道歉有诚意。
“可以,上午下午?”电话里传来龚熹地声音。
“上午十点,在以前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店。”贾青梅安心了。
“嗯!”龚熹说。
贾青梅坐在广场边的咖啡店等龚熹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了。她拿出手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再给龚熹打一次电话,问她到底还来不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贾青梅想,龚熹这一年到底放了我多少次鸽子啊?最后,贾青梅还是没打电话,她只是每隔一个小时发了条短信提醒对方时间,到了下午三点,龚熹还没有来,贾青梅擦干眼泪结账走人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龚熹,如你所愿吧!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她不应该哭的,贾青梅想,她已经决定把龚熹从自己的心里驱逐出去了!从此以后龚熹就不是她朋友里的NO.1,只是高中同学而已。不过是少了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挚友龚熹,多了一个普通的高中同学龚熹而已,没什么好伤心的!所以不要再难过了,贾青梅,也不要再哭了!
两年之后,她收到了龚熹的结婚喜帖,但是她没有去。她以“第二天就要坐火车出远门奔赴工作地点,要在家里收拾行李实在没空”这样的理由拒绝了龚熹的邀请,并且很有礼貌的表示等国庆回来一定补上礼金。然后第二天她坐上摇摇晃晃的火车踏上了一个人的路途。
三个月之后国庆节就到了,贾青梅带着一身“我终于挣到钱了!”的自豪感扑进了一接到她的电话就等在火车站的她爹的怀里。一路上,她爹一直问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同事好不好相处?领导官架子大不大?能吃得惯哪里的伙食吗?一会儿又埋怨她怎么去那么远的的地方工作?或者感叹一句:“要是当初报名考的是F县该有多好?至少宝夏和萱草都在那里工作,你去那里她们能照顾你!”(这是贾青梅她爹的原话。)
“呐,老爸!我一高中同学结婚了,我没来得及参加她的婚礼,你说要补多少礼金合适?”贾青梅一出口就截断了她爹父爱满满的唠叨。
“哎呀,你才工作钱又不多,包个三四百就可以了!”她爹一副“怎么我女儿一挣了钱就要给别人包礼金”的不满,说到。
“嗯!”贾青梅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她和龚熹约在龚熹家小区门口见面。因为龚熹说她很忙,没时间出来,而贾青梅觉得她们也没有好到能去对方家里的程度,所以贾青梅小手一挥把见面地点定在了龚熹家的小区门口。“没关系,反正就是送个礼金的事儿”贾青梅说。
然后她在小区门口等了龚熹半小时她才出来。见了面贾青梅微笑着寒暄了几句,接着一边把礼金递给龚熹一边说:“真对不起!上次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很多东西都不懂所以事情多,很抱歉没时间参见你的婚礼。”
龚熹说:“没关系!”
贾青梅接着说:“那就好!那么,不打扰了!你忙吧!我先走了!”
然后在贾青梅转身的一瞬间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她痛得想要蹲在地上,但是一想到也许龚熹还在身后就立马挺直了脊梁。她想,至少这一次是她先转身的,她不会再看见龚熹的背影了。
可是,没有人知道,其实以前贾青梅和龚熹是不用计较“谁看着谁的背影”这件事的,因为那个时候的她们是并肩而行的。贾青梅似乎在转身之后想起了某个被阳光迷蒙了眼睛的午后,她们坐在树下的长椅上看着泛着点点波光的湖面聊着天儿,同时想起的还有那个午后龚熹给她画的画儿,以及她在那张画儿背后写下的这首诗。
阁楼上有一架坏掉的旧钢琴,
不管多么高明的乐师都无法弹出声音‘
只有窗外的春风才能让它演奏出迷人的乐曲。
说的什么呢?
年幼的你问年幼的我。
我说,
那是花之精灵舞蹈的乐音。
阁楼上有一架坏掉的旧钢琴,
不管多么高明的乐师都无法弹出声音,
只有窗外的艳阳才能让它演奏出热情的乐曲。
说的什么呢?
少年的你问少年的我。
我说,
那是停在碧绿的荷尖儿上的红蜻蜓。
阁楼上有一架坏掉的旧钢琴,
不管多么高明的乐师都无法弹出声音,
只有窗外的秋雨能让它演奏出温柔的乐曲。
说的什么呢?
青年的你问青年的我。
我说,
那是漫山的红叶寂静的欢喜。
阁楼上有一架坏掉的旧钢琴,
不管多么高明的乐师都无法弹出声音,
只有窗外的白雪能让它演奏出坚强的乐曲。
说的什么呢?
满鬓苍白的你问满鬓苍白的我,
我说
……
贾青梅低声呢喃到这里就停住了。她突然想不起当时写下的最后一句是什么了!贾青梅默默地站在街角,然后她揉了揉鼻梁,继续向前走。既然忘记了,那么她就给这首诗重新写下最后一句:
“其实它一直演奏的都是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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