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窗月

　　不明白为什么，我似乎总是没有拒绝他的理由，虽然我知道他不会给我带来威胁，可我也不明白自己心里为什么会在敲鼓。
　　夏沧海眼看着我坐上了肖云渡的车，他站在车旁没动，可一路上我发现他一直远远地跟随我们。他还真是一个很好的保镖。
　　从广电到老房子开车要一个多钟头，实在是很远，可他偏要送，我又没辙。
　　几声铃声响起，肖云渡只是开车不动声色。“老板，是你的手机！”
　　“不用理它，短信而已！”
　　没过1分钟又是一条，他仍专心地开车。
　　“用不用看一看？”我试探地。
　　他摇摇头。又过了几分钟，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这回变换了一种铃声。
　　他用耳机接听，不晓得对方说了些什么，只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说了句，“好的，我马上来，别着急！”
　　我立即意识到，自己该下车了！“老板，我就在这里下车吧！有事你去忙！”
　　他仍旧没有做声，只是将车打了个转向。
　　这可怎么好？他要带我去哪里呢？
　　我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一个劲望向窗外，侧车镜上，我隐约看见夏沧海开的那辆车。
　　“紧张什么？”肖云渡见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说，“家那么偏，一个人打车不安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去看一个人之后马上送你回家！”
　　“哦，不用了，你去办你的事吧，我自己行！”可我说的话似乎没有任何力度，他还是继续开着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行了多远的路，车在一座康复医院的大门前停下。夏沧海停在远些我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下车，他应该是感觉医院不会是个危险的所在。
　　肖云渡独自走进了医院，车里的空调有些冷，于是我下车感受夏夜的温暖。
　　还没等到在地上完全站稳，便听见从二楼的一个阳台上传来了极不清楚地女人嘶喊声，那声音令我浑身汗毛竖起，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声音？
　　“你别着急呀，我不是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就到了。听见楼下的车声没有？大概就是他了！”另一个声音劝慰着。
　　“他忘了，他忘了……”可怕的声音含糊地说着，张不开嘴似的。
　　“不会的，喏，你瞧这不是来了吗？”
　　“怎么了？”是肖云渡的声音，他和这个有着可怕声音的人是什么关系？母子吗？
　　“您总算来了！今天不是八月六号嘛，她说你一定会来，一定会送给她礼物，所以一直坐在这坐，已经一个下午了，就是不肯进屋，连康复训练都没做。这不？刚才那会儿你还没来，她就不行了！一直闹！
　　“怎么不做训练呢？你这样，让张姐多担心啊？今天我有播音嘛，才忙完晚了些，你就不耐烦了？！”肖云渡无比温柔地说。难道，对方是个孩子吗？
　　那声音囫囵着，似乎听到她在责肖云渡不记着什么日子了的话。
　　“怎么会不记着呢？喏，我还买了礼物呢！”
　　只听到如安抚了的小兽般濡喏的声音，再没有那般嘶喊。
　　“张姐，韩乔，最近怎么样？她有进步吗？这一段时间，我特别忙，没时间过来，把你闹腾坏了吧？”肖云渡客气地说。
　　“不会，她还挺配合训练的，就是你总不来，她总是不高兴，我解释一遍又一遍还是没用。她啊，脑子里都是你。见到你，好得快！”那个张姐半开玩笑地说。
　　“你都多长时间不来了？”可怕的声音有些埋怨地说着。
　　“韩乔，你不要总是想着我能陪你太多时间，事实上，我很忙，我只能是尽量过来。有时候，时间不允许，不能过来，你不能发脾气、不训练，知道吗？”肖云渡的态度柔和而谦懦，这让我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好奇。
　　“八月六号，你说过不会忘的！”那声音委屈地呜出来。
　　“我没有忘，只是来晚了，抱歉。看看礼物喜欢吗？”
　　片刻之后，那个声音兴奋地，“这是什么？MP3吗？”
　　“不是，这是MP4，比MP3更先进，能看、能听。”
　　“看？不，不，我不要！”听到“看”她像是被针刺到一样地惊恐着。
　　“韩乔，韩乔，安静、安静好吗？我知道你不想看，可是已经两年了，你不能一直不用视力，否则它会退化、它会……”
　　“小肖，不急，慢慢来。”张姐无比温柔、耐心地，“韩乔，练习视力是我们恢复训练中一个重要的环节，你的肢体恢复得不错，可视力却一直进步缓慢，这样以后即使你行走能力和肢体运动都和正常人一样，可你的视力一样会阻碍你的平衡，知道吗？小肖也是希望你能早日恢复健康，不要耍脾气！”
　　当肖云渡回到车上，我已经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我小心地试问：“老板，是你母亲吗？她，她得了什么病？”
　　肖云渡将车启动，侧脸看着我，愁云依稀荡在眉梢，答非所问，轻柔地说：
　　“这会儿，耽误你时间了。”转而他又释然地一笑，“也好，我们扯平了，谁让下午你迟到来着。”
　　莫名地，心里一丝感触。有谁会让肖云渡如此上心、耐心？对我，他从来都如此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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