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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躺椅维持着一个平衡，一动不动，眼镜片后，一只眼睛稍稍睁开了一条缝，眼镜片反光，并不容易让人看到，但，也要看什么角度。
苏晓人小个矮，以她的角度，还有她的视力，很容易就捕捉到了那眼镜片后悄然看过来的眼神儿。
这老爷子。
童心忽而起来，苏晓愈发放轻了脚步，上身的动作几乎没有，尽量减少一切杂声，然后，在那老爷子偷眼看过一眼之后，动作极为轻盈地绕了个方向，绕到躺椅的侧后方，悄然藏下来，还不忘给蒋建涛一个“嘘”的姿势。
不就是捉迷藏吗？
来找啊，来找啊，谁怕！
苏晓还悄然蹲了下来，本来躺椅侧后这个位置，就是躺椅上的人无法看到的，她这么一做，整个人愈发小小一只，不容易被察觉了。
静默之中，只有风声。
蒋建涛站在那里，会意一笑，保持着一声不发的状态。
约有一分钟之后，叶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了，再次睁开一条缝往蒋建涛这边儿看，看不到人，眼睛猛地睁大，这小丫头片子，还跑了？
刚才不是正往这边儿过来吗？
跑哪儿去了？
“人呢？”
叶长河坐起来一些，躺椅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贴近躺椅的苏晓一时没防备，发出一点儿声音来，叶长河回头，看到的就是站在躺椅边儿装乖巧的苏晓，冲着她露出一个萌萌哒的笑容。
“站这儿干什么？”
仿佛一眼看穿了这小丫头的算盘，叶长河故意板着脸，凶巴巴地问。
苏晓半点儿没被这位老爷子的样子吓到，撇撇嘴说：“我是来拜师的了，可是没看到师父，就看到一个老爷爷，还是个爱偷懒的老爷爷。”
目光往那个已经被忽视的报纸上一扫，正摊开的报纸明显没有被看完，然后偷懒睡觉什么的，谁都能这样想。
“拜师？”
叶长河目光锐利地看向蒋建涛，“苏胜杰这是什么意思？”
蒋建涛虚了一下目光，这个还真是不好说，“叶部长，我受命带小公主过来聆听您的教导，您知道的，小公主也到了该学习的年龄了。”
“所以，他当我这儿是托儿所了？”
苏胜杰和叶美琳的儿子是双胞胎，兄弟两个自小就不好带，那时候苏胜杰还总有很多事情要忙，叶美琳也是个专注事业的，便把苏哲和苏泽两兄弟直接放到了叶家，由叶长河老爷子亲自带着。
那时候，叶老爷子也是给两个小外孙换过尿布喂过奶的，后来教他们说话识字，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等到后来，苏胜杰跟别的女人又有了儿子，还想过要放到叶长河这里，还是叶美琳给堵了回去，叶长河知道之后，更是直接把苏哲和苏泽两兄弟也抛了出来，表示不是给苏胜杰带孩子的。
岳父和女婿，为了这个事儿，显然有些不对付。
时间一晃也过去好多年了，有这件事在前，按理说苏胜杰应该不会再把别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带过来让叶长河带了，但看现在，似乎他还是贼心不死。
说实在的，叶长河教育人的水平很一般，但他个人极为优秀，履历实在是足够灿烂，若不是没有足够的进取心，说不定当年就能成为首屈一指的人物，即便如此，一市之长，还是一线城市，个人能力也可见一斑。
好的榜样总是让人更有信心，虽然苏哲苏泽两兄弟并没有多么出色，但这种印象总是让人记忆犹新。
这就好像古代给孩子找老师，总爱找些大儒之类的，也不管那些大儒带孩子的水平如何，总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听着大儒的教导，以后也能当大儒一样。
“不敢不敢。”
蒋建涛哪里好跟苏胜杰的岳父抬扛，听到这话，忙否认，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有点儿尴尬。
他也是不太懂苏胜杰的脑回路的，你说苏晓要是叶美琳的孩子，送过来讨好似乎还像那么回事儿，但，哪个岳父，只要是真心爱女儿的岳父，能看女婿跟别人生的孩子顺眼？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但苏胜杰似乎不明白。
其实，他也不是想不明白，没有一点儿情商，而是他对这件事根本不看重，也不会设身处地把自己放在别人的位置上想问题。
反而会觉得，这是我的女儿，我最喜欢的女儿，那么，当然也会是别人最喜欢的。
苏晓实在有一张会讨长辈喜欢的脸，圆乎乎的像个刚煮熟的小汤圆儿，歪着头看你的时候，真是可爱极了。
叶长河的目光转到这里的时候，孩子面前，本来就是个无辜的孩子，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好的样子，一口气堵在心口，最终自己拿起茶壶喝了一口，算是压下去那点儿心头火。
也不去为难蒋建涛，事实上，等他转头再看的时候，蒋建涛已经偷偷溜走了。
苏晓见到了蒋建涛无声离开的动作，很不错，足够矫健，她没有叫破，不然呢？除了大家尴尬，还能怎样？
叶长河回过头看到蒋建涛不在了，叹了一口气，转过来面对苏晓无辜的脸，拍了拍她的头：“算了，总不是你的错。”
身边儿没有小孩子承欢膝下，似乎也寂寞了些，叶长河又不爱养什么宠物，家里头连智能机器人都要尽可能保持安静，一天天下来，似乎真的很空。
“走吧，跟我进去，看看你要学什么。”
他说着率先站起来，把腿上的报纸放在了一边儿的小桌上。
苏晓跟着他走进后头的屋子，房子中的摆设还是很现代化的，还有古色古香的书架，满登登的，上面全都是各种大部头，少量的杂质报刊放在随手能够触碰的位置，看起来有些凌乱。
一张靠窗的桌子上摆放着古代的文房四宝，摊开的宣纸下垫着毛毡，悬挂的毛笔各种型号都有，盘龟砚台还带着一个盖子，雕工精细，隐隐还有着墨色的光泽。
“识字了吗？”
叶长河随便抽出一本书问。
苏晓瞟了一眼，《三字经》，话说，她真的是生活在星际时代了吗？怎么启蒙还要这个？
“识字。”
她认识的是修仙界的文字，确切地说是玉简中的字，这是过了明路的，但其他的，不能说全都认识。
侍女不会教她这些，而她能够学习的人，童薇薇根本不关心这些，两三岁的孩子，认字总是早了些，正常上学由老师教都来得及，已经是这样的地位，起跑线已经是最高级的了，离终点就一步之遥，着急什么啊！
“识字？”叶长河有些意外，当下从笔筒之中拿出一根笔来，递给苏晓，又随手拿了一张纸给她，“你写两个我看看，你的名字会写吗？”
“会。”
苏晓的名字是苏胜杰起的，也曾亲手交给她这两个文字的正确写法，而其他的，就全是玉简上的字了。
于是，叶长河一会儿就看到了歪七扭八的一行文字，完全是他不认识的，而他唯一认识的只有“苏晓”两个字，竟然还相对端正，这样一比较，似乎那些不认识的文字也有着某种固定的规律和美感。
“你的手还无力，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不过，这些字是什么？”叶长河并不把苏晓当单纯的无知小孩看待，直接问。
“爸爸说不能说。”
苏晓说完，看着叶长河，她想知道，对苏胜杰的秘密，这些人知道多少。
不能说？这一句似乎已经透露很多，叶长河沉吟了一下，没有马上说什么，把《三字经》展开，第一页上面只有四行，“你看看，认识吗？能念下来吗？”
《三字经》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人留下来的笔迹，稚嫩的笔画，还有一些不太整齐的火柴人。
苏晓看了看，理所当然地摇头：“不认识，不会念。”
声音脆脆地，完全不此为耻的样子。
叶长河看着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一下子想起了苏胜杰，嘟囔了一句：“怪道你爸喜欢你，这小样子… …”
父母总是喜爱和自己相像的子女。
“这样，你看着书，跟着念。”
叶长河随手就从桌上扒拉过来一个小机器，设置了一下，里面就传出来“人之初，性本善… …”这样的话，他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看到苏晓没什么反应，呆呆的，似乎不太明白意思，他又按停了机器，重新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问她能不能明白。
苏晓点点头，兴致大减，果然，学习总是无趣的，还要面对一个无趣的老爷子。
“爷爷，我不想学这个。”
苏晓提出了要求。
“第一，我不是你爷爷，如果你要称呼我，应该叫… …外公，”说到“外公”的时候，叶长河表情很纠结，很不想承认这个称呼，否则就好像是把苏胜杰的某些行为认证了一样。
“第二，学习就是这样的，你要是不想学，就跟你爸说，我还没什么时间来教你这个小丫头。”叶长河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喜欢，面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可亲。
苏晓等了等，没听到“第三”，弱弱地反驳道：“爸爸才不会听我的，他是我爸爸，又不是我是他爸爸。”
父母总有某种支配权，所以，作为孩子的权益在哪里？唉，小孩子的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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