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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张父一大早就起来喝酒。
喝得很痛苦。
越喝越痛苦的趋势。
张来福和张母先后从葛青青房里出来，都是一脸的疲惫。
张父扭头看他们，又闷了一杯酒：“怎么样了？”
“好容易劝好睡着了。”张母在边上坐下，“伯通啊，你说长贵他……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啊，我们怎么对得起人家青青啊，幸好昨天夜里她自杀叫来福给救下了，否则啊，我们真的是……伯通，你说现在，现在该怎么办啊？”
张父一拍桌子：“我知道怎么办啊？我知道怎么办，我昨天还叫那个畜生给装作不认识地推开？？”
张母就低头抹眼泪。
张父想了想，说道：“看来，现在必须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他了！”
张母忙附和地点头：“对对对，咱赶紧告诉长贵，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来福才是朱家大少爷啊！”
张父说：“对，去告诉他，他是我张伯通的崽，他敢不认我，反了他了！！来福，来福！”
张来福就着侧靠在墙上头也贴在墙上的姿势一直在发呆失神。
“来福啊……”张母起身过去轻轻拍他的背，看着他的脸一脸心疼，“唉哟这折腾一宿没睡觉你都累成什么样了，快点去睡一会儿吧！今天就别去码头了！”
“对，今天别去码头了，睡起来你帮我去叫那畜生回来。”张父说。
张来福一愣：“叫他回来干什么？”
“青青的事情不解决啊？叫他回来是要告诉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朱子贵，他就是娶青青的命，别把自己当什么大少爷！”
张来福张了张嘴，低下头来：“……我不去。”
张伯通又拍桌子：“你不去难道我和你妈去啊？！你叫他回来……对，也不能叫到这里来，万一再让青青听到什么不好的话又寻死觅活的。这样，一会儿叫紫君来看着青青，我们就到外面定个饭店包厢，去那里说。怎么样？”
张母说：“好好好，那，那我们现在就去定饭店去？”又推张来福，“你快去休息一会儿，你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赶紧去睡觉吧，别再把身子累坏了。”
好歹推着张来福回了他的房间，看着他脱了鞋躺在了床上，张母拉开被子盖在他身上：“快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于是张来福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张母看着这个儿子又不舍地摸了摸头发。如果今天把张长贵带回了家，是不是代表着，又要失去这个儿子呢？
张母的心里充满了悲伤。
张来福听到张母在他耳边叹了一口气，然后带门离开。张来福睁开眼，看着白色的帐顶，身体已经疲乏得不行，可是却了无睡意。
他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身子，将脸埋在了被子里。
朱家的佣人为难地敲开朱子敏的房门：“子敏小姐，那个张来福，又来了。”
朱子敏一愣：“他又来做什么？”
“还是要找子贵少爷，我告诉他子贵少爷在休息，他说要等子贵少爷，可我没敢开铁门，怕他又来打子贵少爷，就让他在铁门外等着。而且大小姐说了，不准张来福进朱家一步。”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看子贵醒了没有，如果还在睡就不打扰他，如果醒了，就告诉他张来福在等他。至于张来福……”朱子敏想了想，虽然觉得叫人在外面日头底下晒不太好，可是如果张来福还是闹事的话，现在家中就她和朱子贵，朱子贵昨天刚为了救她的母亲受了伤，她真的不想朱子贵再在张来福那里吃拳头，“就叫他在外面等着吧。”
佣人应着下去了。
朱子敏起身走到窗口边，隔着长长的草坪和花园，远远可以看见大门外的张来福的身影。只是今天似乎特别安静，靠在铁门上倒像是座雕像。
朱子敏犹豫着要不要给余静音或者沈心池打个电话，那日里张来福揍人的狠劲还历历在目，如果一会儿朱子贵与他见着面了，会不会又是这样暴力的场面。
张长贵打着呵欠下楼就看到在大厅里踱步的朱子敏：“大姐，早。”
朱子敏抬头看他：“昨晚睡得好吗？伤口还疼吗？”
张长贵扶着受伤包扎的左臂：“不动它就不疼，没事的。”
佣人端上来了早餐：“子贵少爷，大小姐特地吩咐，您身上有伤要吃得清淡，叫一大早熬的这个粥就的酱黄瓜，您看如何？”
“好的谢谢李妈。”
“子贵啊……”朱子敏沉思着开口，“张来福在外面。”
张长贵正在舀粥喝，朱子敏的话音刚落他就给呛到了。
佣人又手忙脚乱地去倒水给他，差点碰到张长贵的右臂被他一下子推开。
“子贵——”朱子敏不满意地斥道。
张长贵又急忙打招呼：“对不起李妈，我以为你要碰到我手臂，我怕疼。”
“哎呀子贵少爷，是我粗手粗脚的不关您事，不关您事，您继续吃饭吧。”
可张长贵已经没了胃口。
朱子敏问他：“他来了一会儿时间了，你见还是不见？也别叫人总在那里晒太阳。”
张长贵说：“不见了吧。”
“那我叫李妈去回他。”
“哎——”张长贵又说，“我去见吧。”
铁门慢慢地打开，张来福立正了身子，缓缓地回头。
张长贵看着他，也不言语，似乎在等他先开口。
张来福垂眼看到他手臂上缠绕的绷带，开口的声音低沉缓慢，透着浓浓的疲倦：“去万昌船务找你说你今天没上班，刚才那个佣人说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张长贵并不想提这个事情：“你找我有事？”
张来福便把自己的目光从张长贵受伤的手臂上收了回来，却仍垂着眼不看他：“爹找你。”
“爹找我？揍我？昨天他去找我，当着余静音的面跟我拉拉扯扯，我实在是没办法……”
“青青自杀了。”
张长贵一愣，右手抓上张来福的肩膀：“她、她怎么自杀了？她有没有事？！”
“被我们救回来了，没什么大碍。”
张长贵立时松了一口气。
张来福抬头看了他一眼：“走吧，爹在外头定了饭店包厢，他有话要跟你说。”
“说什么？还不是要逼我娶青青……”
张来福不做声。
“大哥，我暂时，还是不见他了吧，就算见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张来福皱着眉提高了音量：“爹的那个脾气你知道的，把他惹火了来这里大闹一场！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张长贵只好讨饶：“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张来福转身快步走着，张长贵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大哥，走着去吗？我还受着伤呢？”
稍时两人雇了车到了张父定的酒店。
张长贵一进门就差点被张父手中的酒杯砸个正着。
“你个兔崽子，你终于肯见我们了！！”
张母跑过来看着这个一个多月没见着面的儿子，眼泪哗哗的流：“长贵啊，你手怎么了？”
“干娘，我没事。撞伤了而已。”张长贵安慰着张母。
可张父却指着他气得手指发抖。“你干的好事儿，你个畜生！”
张母也急忙点头：“对，对，青青的事，长贵，我们可不能这么做人啊，你占了人家的便宜，又要抛弃人家，你，你这让青青以后怎么做人呢，啊？”
张长贵一震，立时就掉头去看张来福，可是后者自进屋以后就站在一边没说话，也没看他。
“我，我……”张长贵一下子不知道找什么语言解释。
“青青多好的一个女孩啊，这么好的女孩你不要，你要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你……”
张长贵又回头看了张来福一眼，可张来福仍旧不看他。他上前搂住张母：“干妈，我和青青的事……很复杂，外人是不会懂的，你就别管了。”
“外人？我和你娘成了外人了？什么很难解释，因为你理亏！”张父拍着桌子。
张长贵还要说什么，却被张来福踢了一脚：“你干什么呢？你不是说要过来跟爹娘道歉认错的吗？现在说的什么话？”
张长贵看看张来福，真听话地低头倒了一杯茶给张父：“对不起，干爹，昨天我不该这么对你，我错了。”
“算了吧你，你错的不只这个，你要是真心悔过，你就娶了青青。”
张长贵无名火有些上头：“我说了我不会娶青青的！”
“你，你的心肝怎么这么黑啊，我要打醒你这个畜生！！打死你这个畜生！！”张父抬手就揪着张长贵打了起来。
张来福下意识地就上去挡张父：“爹，长贵他有伤……”
张长贵被张来福护在身后，却也吃了张父几记拳头，碰到了昨天的刀口，疼得直冒冷汗，立时心中更添了火气：“够了！！我受够了！！你凭什么骂我畜生？！你凭什么打我？？！！”
张父更是火气冲天：“我不只打你，我还要杀了你！！你这个畜生！！”说着就上去掐张长贵的脖子，被张来福和张母死死地拉开了。
“姓张的！！”张长贵摸着脖子大喊，“我告诉你！如果不是看在你把我养大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别欺人太甚！！”
张父和张母一时呆了。
张来福恨得上去就要挥拳头，可是看着他手上包扎的右臂，最终只好狠狠地在他左臂上痛打了几下：“你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你说什么呢，长贵！！”
张父已经开始痛哭出声：“他说什么，啊？他说什么啊？我们张家祖先不开眼呐，怎么生下你这种东西啊！！”
张来福眼里也湿了，别过脸去。
张长贵说：“你才说的是什么？我姓朱，我不姓张！”
“你朱个屁啊你，朱焕亭的儿子是来福，不是你这个混球！”
张长贵震惊地看着张父捶着胸地又哭又喊，他茫然地看向张来福，这一次，张来福也看着他，发红的眼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
张父仍旧在哭：“你这个畜生啊，早知道今天，我当初就该在你一出生就把你掐死，好过你现在对我们这样，你这个混账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说着，又要上去打人。
张长贵后退一步大喊：“你别碰我！我不相信你的话！你们是为了骗我娶青青，你们才编这个谎话骗我的对不对？！”
“长贵啊，你真的是我们的儿子，是我怀胎十月生的啊！”张母哭着说。
“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的。”张长贵摇着头，“我是朱子贵，我是朱焕亭的儿子朱子贵！”
“你，你这个背祖弃宗的畜生我掐死你！！”张父又上去抓住张长贵扭打在一处，那是真的下了死劲了，张来福和张母拦都拦不住，混乱中，张长贵右臂绷带处又渗出不少血来。
“你够了够了！！”张长贵一把把张父推倒在一边，“当初是你告诉沈心池我是朱子贵的！！所以，我不会相信你的话的，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我……我为了当好朱子贵，我失去了什么你知道吗？！我好容易做好了抉择，我不可以……我不可以不当这个朱子贵！！”吼完，夺门而出。
刚还扶着张父的张来福立刻转身追到了门口，满眼，是张长贵抚着出血的左臂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满耳，是张父张母伤心欲绝的痛哭。
心痛得麻木，人也有些恍惚。
可是，最终他还是转过身去，蹲在张父张母身边，安慰着这一对绝望崩溃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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