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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
“原来你竟如此忠心?只可惜对错了主人。”姜蝉端起手中的姜茶,直直往她面上泼去,幸得是冬日里,滚烫的茶水只在朱砂脸上烫出一片红色。
“宫中能有这样手段的人有几个?你道本良人不知?事到如今还心心念念自己的主子,碧儿的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
朱砂颤抖着开口:“奴婢的主人是姜良人,奴婢自知有罪,凭良人责罚。”
“你若当本良人是主子,怎会害我?”
姜茶渗入棉袄,很快在寒风中冷却,朱砂面上的红烫未消,却冻得唇色发白,良久才道:“朱砂曾受人恩惠,答应为娘娘做一件事。只因几个月前亲眼见到良人从恶妇手下救下流霜,心中感动。宫中从来不把奴婢们的性命当一回事,良人却能这样做。从那一刻起,朱砂便认定良人是主子。”
忆起当日,是朱砂将红缟玛瑙交到她手中,不由释然。
“所以你当日将那串红缟玛瑙送回给我?”
朱砂点点头:“自那日,奴婢便一心侍主。奴婢自知有愧良人,不论良人如何责罚,奴婢无怨言。”
说罢,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听她说完,姜蝉沉思了很久,不知为何,对朱砂的恨已没有之前那么明显。
“其实她这样做又有什么错,不过是受人恩惠,涌泉相报。在宫里,能做到如此已很难得。”
无心再处理此事,于是丢下朱砂回到浮香殿。姜蝉心中仍是百味杂陈,不知该怎么“责罚”朱砂。
“良人良善,只是心慈手软会否后患无穷?”流霜问道。
“恐怕也只有你觉得我还良善了。”姜蝉不禁叹气,自从入了燕宫,她便不再是从前的姜蝉,天真不再,烂漫不复。
“良人只是为求自保。”不忍看姜蝉心有戚戚的模样,流霜出口安慰。
“息氏也就罢了,文氏何其无辜,却被我害入冷宫。”姜蝉道:“以前不敢去回想,就是怕发现自己已经变得不像从前,怕半夜被噩梦惊醒,梦里是她们向我索命。”
“奴婢知道良人心中苦楚,良人若不愿,遵循心中所想去做。若能收服一个人,总好过毁了她。”
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然暗去。
“去把朱砂带回来罢,天已暗了。”
长安宫外,姜蝉匆匆跟上请完安准备回宫的傅容华。
傅清原为救她受伤,她本该去亲自探望,奈何身份有别,如若贸然向段慕华提出,不知又会惹来怎样的猜忌。心里想着傅清芝是他妹妹,总该知道些什么,于是便去问问。
傅清芝停下脚步,却也不看她一眼。
姜蝉先行了个礼,才问道:“打扰容华实在不应该,只是嫔妾想知道安南将军的伤势如何,请容华告知一二。”
傅清芝嗤笑道:“良人的好意恐怕家兄担待不起。”
明显的嘲讽,连一眼也懒得施舍给她。
旁边的林长使和赵少使附和着偷笑。她们早就对姜蝉独宠不满,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有何资格与她们争宠?现在依附着出身名门的傅容华,自是要好好羞辱姜蝉一番。
“良人忙着服侍皇上还有闲暇顾及安南将军,真是懂得知恩图报。”林长使掩着嘴一边冷笑一边道。
她这么说是赤裸裸地指责姜蝉,安南将军是为救她受伤,她却隔了这么久才来询问。知恩图报?是狼心狗肺才是!
姜蝉自知理亏,也不想与她们多加争辩。
那边赵少使却斜睨一眼姜蝉,开口了:“多得盛宠有什么用?入宫一年还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身边的流霜忍不住想争辩,被姜蝉拉住。
能说什么呢?她进宫已近一年,的确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就算把被下兰薰的事说出来,看朱砂的口吻,连幕后之人也不肯说,定是不会作证的,无凭无据又有谁信?不过落得无中生有的罪名。
看来,从傅清芝这里是问不到什么。好在她们也觉得自己将话说重了,不再刁难,迤迤然便走了。
回殿的路上,流霜一直沉默不语,想来心中很不舒服,连姜蝉唤她也没听见。无奈,姜蝉只好伸手拉住她,道:“不过是些恶意中伤的话,以前听的还不够多吗?何必自己给自己难受?”
流霜看着姜蝉都替她委屈,说道:“可是她们算什么?不过长使和少使便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丝毫不把良人放眼里,这样下去,全宫的人皆要看良人笑话了。”
“她们现在是不可一世,可是以后呢?”姜蝉执起流霜的手,微笑着安慰,“我知道你为我不平,我却并不觉得。像她们这样逞一时之快,很快便会惹祸上身。我们又何必去管她们?”
流霜微微叹了一口气:“希望如此。”
“朱砂的病好了吗?”姜蝉问
上次罚她跪在寒冬外面,又浑身湿透,病的不轻。
“昨日便下床了。”
“带我去看看。”
走回浮香殿,朱砂正安排着一干宫女太监清扫各处。新年将近,这般忙碌倒是为宫中添得一丝喜气。
挥退一干宫人,只留朱砂一人在内殿。
“良人。”朱砂行礼道。
“怎么不多休息几日?”
“奴婢本就无碍,不过些风寒,劳良人挂心。何况新年将近,宫中少不得人手。”还是以前的样子,毕恭毕敬。
“经过这样的事,我不知该不该信你。”
朱砂咬着牙跪下,看得出,前几日罚跪时留下的伤还没有好全。她说:“奴婢曾受娘娘恩惠不可不报,如今娘娘吩咐奴婢做的事奴婢已经做到,这份恩德也算圆满。奴婢犯下这等大错,良人不仅饶了奴婢一条贱命还记挂着奴婢。奴婢说过,良人才是奴婢的主子。良人可以不信奴婢,奴婢却不敢再害良人。”
说了这一会话,额头已冒出汗珠,看来痛的不轻。
姜蝉扶起她,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但你也要保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包括你的恩人。”
朱砂点头:“奴婢遵命。”
一转眼,除夕便快到了。
傍晚,段慕华那边传来旨意,邀各宫共度除夕之夜。
段慕华一向留心政事,极少留宿后宫,无外乎是去沉鱼夫人,傅容华和姜蝉那里,其他妃嫔几个月下来极少能见到一面。这次除夕宴,各宫都是使足了劲打扮得花枝招展,大冷天里竟也舍得只穿件纱裙绸衫,明明冻得瑟瑟发抖还假装镇定,满座怕也只有她一人披件披风,却也显得突出。这般功夫姜蝉真是自愧弗如。
流霜在一旁偷笑:“您看赵少使,冻成这样,真是活该!”
记恨着上次她与林长使一起羞辱姜蝉的事,看见她寒风中只穿着单薄衣衫,仿佛随时都会冻僵在那里,就忍不住开心。
虽说那日表现得大度,姜蝉又怎么能不记恨?只是看流霜笑得这般失态,才忍不住提醒:“小心得意忘形!”
流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表面上收敛不少。
“那位大人好生英俊,却从没见过。”
沿着流霜的视线看去,另一边竟然坐着上次在典江城遇见的十三王爷——段慕闻。这次他穿的倒是郑重其事,恐怕是因为要来见皇上不得不如此。眉眼里少了几分酒醉的迷离狂放,多了一丝行云流水的淡泊。静坐在宫灯下,愈发显得面如冠玉,眼若寒星,俨然一副宁静优雅的皇室子弟气派,不像是寺院里高贵易碎的雕塑,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却像上次出宫时见到的小摊贩上贩卖的精致物件,美丽却平易近人,正和了一个词——雅痞。
那边似是察觉到这边的视线,举起手中酒杯隔空作敬酒状,一饮而尽,嘴角带着优美弧度。
原来正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极了段慕华。
很快,段慕华便偕同皇后一同到来。
看样子,傅容华的风头正是一时无两,依旧和上次一样,坐在段慕华的边上。
宁康德宣布除夕宴开始,一排舞女如鱼般涌出,寒冬腊月中穿的是贴身的舞装,将纤细曼妙的身段勾勒得动人美丽,顾盼流转间,更是秋波传情,不亦美哉。
“看赵少使,穿得这么冻人,也不见得皇上看她一眼。您看她看着舞姬的眼都快要冒火,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流霜又不禁幸灾乐祸。
姜蝉在座上找了半天也不见得傅清原,不免有些失望。
上次的事还没向他道谢呢。不过既然是家宴,他不会来也正常。可惜傅清芝对她恨之入骨,不愿告诉她他的伤势。
段慕华坐在主位上,轻而易举地将姜蝉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看到她几不可闻的叹息,不禁皱起眉头。
身旁的傅清芝自从宴起,目光一直没有脱离段慕华一刻,就连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也没有逃过她的双眼。
她知道他看的是谁,也知道他皱眉为了谁,但她不甘心。
段慕华最宠爱的是她傅清芝,她绝不认输!
歌舞散去,段慕华开口:“今日除夕是家宴,都不必拘束。”
话一说完,下面林长使便举起酒杯道:“即使如此,这第一杯便先敬皇上。皇上为政勤勉,才使燕国百姓丰衣足食,嫔妾替燕国子民先敬皇上一杯。”
这样的奉承话自是谁都爱听,段慕华一口饮下。
看着林长使满意地坐下,赵少使接着便站起来:“皇上为国操劳,燕国得以风调雨顺。嫔妾不才,欲为皇上献舞一曲,望皇上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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