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三章(修)
正值暮春三月,一座座山,或是并肩,或是独立,连成山群绵绵不绝。千峰叠嶂的山间一片绿意盎然,偶有早来的春花,点缀其中。
小竹山山脚下,是通往小竹镇的唯一道路。山道上茶寮、摊铺等一直延续到镇门门口。
修长白净的手捏着一张纸,白立即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黎冬皑,而后者,正在极其不雅观地啃着馒头。白即离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不给你东西吃。”
黎冬皑一愣,并非她想如此,实在是这馒头太……硬了……她自诩也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对吃的也不讲究,但这馒头……是不是放了好些天了呀……
若不是真的饥饿难耐,她也不会吃。她拿了一个在白即离面前比了比,“你真的不吃?”
“不了。”
啧啧啧,真是娇贵!黎冬皑腹诽。
“今天不在小竹镇逗留了,要连夜赶路。”白即离方才捏着的正是骆一恒写来的信。他知道城里必然是有什么大事,不然骆一恒不会如此催他。先前他收到一封说是唐少泽进了城,看来此事也与他有关。
“啊?!”黎冬皑一惊之下,立时苦了脸,她还想好好清理一番呢,这几日灰头土脸的,她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因为,白即离还是一身清爽啊,这是什么道理?而且,不在镇上逗留的话,就意味着不进镇,直接从镇外而行,这么一来,她非得再买几个硬馒头了。
白即离起身,对着车夫不知说了什么,车夫连连弯腰,满脸笑容地转身离开了。
他一回座位,黎冬皑便问道,“车夫去干吗呀?”
“我让他走了。”
她更是大骇,“你……准备自己赶车?是不是银子不太够?我这里还有些的。”
白即离横了她一眼,并未有过多的解释。
而下一刻,她就知道他不是要自己赶车,也不是银子不够,他是要自己骑马。
包袱不重,手里还拿着硬馒头,荷包里还有一些碎银,她思考着这样她能不能顺利回到双关城,眼前的状况很明显,白即离这没良心的准备自己一个人走了,不理她了。
因为,他只买了一匹马。他上马,对着垂头的黎冬皑说道,“上马。”
啥?她猛然抬头,那只白净的手就出现在眼前,她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白即离又道:“上来啊,发什么呆。”
哦啊,原来不是要丢下她,但是……
她坐在他前面,想了很久终是问道:“是不是真的银子不够?”
“什么?”
“不然你怎么只买一匹马?你若是没钱早说啊,我这里……”
语未竟,便听得他清澈的声线骂了句,“笨蛋!”
呃……好端端地怎么又骂她了?她刚想说自己是会骑马的,却听到他又说,“当初你在唐家堡干吗?”
她暗忖,是自己反应太过缓慢,还是白即离思维太过跳跃?他怎么能从一匹马联想到唐家堡呢?唐志峰又不是马夫。
看她沉默不语,他有些微怒,刚想说什么,却听到她喟然长叹道,“我去做厨子。”
白即离一时未及反应,想了很久,才确定她口中厨子和他理解的是一个意思,他牵起唇角,“你会做饭?”
“小看人了不是,”她坐在他身前,一回头便能睇见他的下巴,“轩儿的满月席就是我煮的。”她偏头一想,“哦啊,那天你来没来?”
“咳咳咳……”白即离心下一阵失措,脸上却依旧镇定自若,“今儿个天气不错……”
报复啊报复!赤/裸/裸地报复啊!
黎冬皑托着腰,一脸痛苦,也不晓得哪里又开罪白即离了,这本该是七八天的路程愣是给他缩到了三天,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在赶路,就连睡觉她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若不是每到一个地方就换匹马,她还以为自己从未下过马。
这么一说,他似乎未合过眼呢。不知什么事非如此急速回来不可。
哎哟,不行了,她的腰直不起来了,得赶紧去床上躺一会。
黄花梨的罗汉榻上,黎冬皑小心翼翼地平躺下去。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宽袖里飘出,她望了一眼,是白即离的信!他让她保管着,自己却忘了问她要回去。那信邹巴巴的,是因为那日雨水的关系。
她合上双目,思绪渐渐开始模糊,她想着等自己醒来去把信还给他好了……
同样是黄花梨的罗汉榻上,白即离亦是半躺半坐着,眯着眼,像是在假寐,而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疲惫之色。
骆一恒良久得不到回答,抬头看了他一眼,如若不是了解他,还以为他睡着了。
“这么说,是来找她的?”双眸依旧闭着,支着肘,声音很轻,像是在梦呓。
“是的。”
“偷袭的人呢?什么底细?”白即离又问道。
骆一恒犹豫了一下,道,“目前查到此人是单剑派的弟子,但此消息怕是假的。”
白即离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一挑,单剑派的弟子来找单大小姐何必偷袭呢?但他却觉难说,倘若此消息是真的话……
“城主,还有一事,我们派去调查单君失踪一事的人发现,有另一路也在调查。”骆一恒未等他问,便率先说道:“那一路人马似乎是最近才出现的,很是神秘,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与追杀黎姑娘的人是一路的。”
白即离瞪开双眸,狭长的凤眸闪着凌厉的光芒。他暗忖,之前听到黎冬皑独自出城他着实吓了一跳,虽说城外的杀手都被清理干净,但其他地方的就说不准了,倘若再遇不测的话……他真是不敢设想……
不知这无门无派的组织是敌是友?
“唐少泽在何处?”白即离抬眼问道。
“依旧在到处寻找黎姑娘,属下已吩咐下去,让他们不要透露半分。”怎么说骆一恒也是过来人,尤其在感情方面。自打柯珺告诉他,白即离偷亲芳泽的事,他如梦初醒,难怪一向脸瘫没表情的白即离居然偶尔会笑了,爱情的力量啊。
然而,白即离却总是出人意料,“不用,去告诉他们,知道什么说什么。”
骆一恒微怔,这……似乎不太合理了,还是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城主变得如此宽宏大量了,又或是被黎冬皑调教过了?
“对了,替我……准备几块灵位牌。”
骆一恒又是一愣,“城主……”
白即离又复合上双眼,终是略显疲态,“去晚了,据说当时被救下就不怎么好了,硬是熬了三年。”
没想到寻了这么久,却得来这么个结果,骆一恒也觉惋惜,“城主,节哀顺变。”
白即离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临出门前,骆一恒又听到白即离说了一句,“替我谢谢嫂子,但,绝不能有第二次!”
月亮泛着银光,透过镂空的栏杆,一束束洒在青石地面上。今夜风不大,很是宜人,只是坐在踏阶上的人似乎无心欣赏。
紫檀木的灵位牌上,没有一个字。一双白净的手正握着匕首在上面刻着什么,时不时端起一旁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游廊上传来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坐着的人也不理会,依旧埋头做自己的事。脚步声的主人终是止住了脚步,来到那人身边,霍地坐了下来。
来人自然是黎冬皑,而坐着刻字的自然是白即离。白即离从身侧又拿了一块灵位牌,递到她面前,“要来一块吗?”
什么?怎么好像听着像是,要来一块绿豆糕吗?要来一块杏仁酥吗?
她懒得理他,将藏在怀里的信送到他面前,“你娘的信,怕是那日碰到雨水了。”
白即离继续刻着手上的东西,并未接过。而此时的她方察觉到,除了他手上的,身边还有三块灵位牌,难道他绝望了?想连同自己和他那个失踪的爹也一起刻完?再加上他的义父,正好四个。
她心下慌乱,凝视着那双洁白无瑕的手,她顿感有些怵然。
“知幻即离,原来你的名字是这个意思。‘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你爹娘一定想让你知道,看清眼前真正的东西,莫要陷入迷幻。”
手略微一顿,侧目望去,桂影斑驳下她双眸潋滟,他的心不自禁地为之轻颤了一下。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接过轻飘飘的信纸,抚摸着上面的褶皱。良久,他牵过她的手,将信又复塞到她的手里。
她不明所以,但当触及到他手的时候,她却感受到他手的温度,如此冰凉。
“黎冬皑。”
“干吗?”她偏头望向他,不期然地对上他那双溢满笑意的眼眸。
夜色正浓,他嘴角擒着笑,继续道:“冬皑,冬日里皑皑白雪所生的,所以你的爹娘给你取名为冬皑。”
他怎么知道的?
许是看出了她的疑问,白即离依旧眼如弯月,他想了想道,“这,并不难猜。”
“是吗?这么好猜?”
她语音刚落,瞥见白即离长身站起,凝眉仰视西边的天空,声线满是泠然,似乎还带着兴奋,“来了!”
“什、什么来了?”
白即离眉梢一挑,妖治一笑,“仇家来了。”
“我靠!白即离,没想到你也有仇家!”她一下跳起来,“那我先走了,你武功那么高,我相信你一定没问题的……”
身影与声音一同消失在黑暗的回廊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