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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晨露未晞时,姜晚禾被窗外的鸟鸣唤醒。
不是那种被侵蚀生物发出的嘶哑怪叫,而是清脆婉转的、真正属于清晨的啼鸣。她披衣起身,推开北屋的木窗,看见几只灰羽白腹的小鸟正在院中的苹果树枝头跳跃。那些鸟的羽毛干净,眼睛清亮,显然已完全适应了净化区的环境。
“雾雾,看。”她轻声唤道。
孩子揉着眼睛凑过来,看到小鸟,立刻咧开嘴笑了:“鸟!”
这是绿洲第一次出现未被侵蚀的野生鸟类。它们似乎是被大豆田和苹果树吸引来的,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啄食着叶片上的露珠和虫卵——虽然虫子极少,但已开始有微小无害的昆虫在净化区边缘出现。
“好事。”炎夕的声音从东厢传来,她已早起在院中练习符文,“鸟能来,说明这片地方开始有完整的食物链了。”
姜晚禾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转身从床头的木匣中取出那只神秘的生命种匣——那个银白色的小盒子,表面流转着淡淡的光纹,每次打开前,她都怀着一种开盲盒般的期待。
今天,种匣在掌心微微发热。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打开。
光芒并不刺眼,而是温和地铺展开来。匣内躺着两小包用半透明薄膜包裹的种子,一包是深红色的、细长如米粒的种子,另一包则是灰褐色、表面有细密纹理的圆粒。薄膜上浮现出淡淡的文字:
【辛香组合·改良版】
辣椒:特选线椒品种,辣度中高,耐旱,结果期长
花椒:红花椒品种,麻香浓郁,适应性强,可多次采收
特别说明:二者均含天然净化因子,对灰烬微尘有抑制作用
姜晚禾的眼睛亮了。
辣椒!花椒!
这简直是及时雨。虽然她手头有炎夕带来的少量干辣椒和花椒存货,但终究有限。而这两样调味品的价值,在废土上不亚于黄金——它们不仅能调味,还能防腐、祛湿、驱虫,甚至药用。
更重要的是,种匣提到了“净化因子”。
她小心地取出种子包,感受到掌心传来微微的温热感。这是种匣里种子的共同特点: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改良过,蕴含着比普通种子更强的生命力。
“今天有大活了。”她对刚走出房门的苍溟说。
种植区划在了南院墙外新开垦的一片坡地上。那里向阳,排水良好,距离符文武桩的防护边界有足够距离,既安全又不会干扰其他作物。
姜晚禾先松土。白朔用爪刃将硬结的土壤翻起,苍溟则洒下青霖灵水——这灵水对改良废土土壤有奇效,能让贫瘠板结的土地变得松软肥沃。炎夕在四角埋下小型的“温阳符文石”,保证这片区域能持续获得稳定的热量。玄思则带着他的地脉仪器,在周围走了一圈,调整地气流动的方向。
准备工作就绪,姜晚禾开始了正式的种植。
她先种辣椒。
深红色的种子撒入刨好的浅沟,每穴两粒,间距一尺。她蹲下身,双手按在土垄上,绿色的能量缓缓注入。这一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种匣种子的不同——它们像是渴水的旅人,贪婪地吸收着她的能量,却又能将能量高效地转化为生长的动力。
一株株嫩绿的芽苗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叶片。从子叶到真叶,从嫩绿到深绿,茎秆逐渐粗壮,分枝开始萌发。姜晚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快速消耗。
但看着那些生机勃勃的植株,她咬牙坚持。
一株,两株,三株……十五株辣椒苗在上午的阳光下整齐排列,最高的已有半尺,叶片油亮,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够了。”炎夕按住她的肩膀,“你的脸色发白了。”
姜晚禾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量。她喘了口气,在苍溟搬来的木凳上坐下,喝了一大碗温水。
“休息一个时辰,”苍溟递给她一小块牛肉干,“剩下的下午再说。”
正午时分,大家围坐在凉棚下吃简单的午饭:牛肉干、烤马铃薯、生菜汤。雾雾抱着自己的小碗,学大人用木勺舀汤喝,虽然洒了大半,但兴致勃勃。
饭后,姜晚禾感觉恢复了些许气力,便开始种植花椒。
花椒的种植比辣椒更耗心神。这种木本植物的种子需要更深的能量渗透,生长周期也更长。姜晚禾将五粒花椒种子分别种在五个点位,呈五角形分布——这是她从种匣的说明中感知到的信息:花椒植株需要一定的空间,彼此间最好形成能量共鸣。
她再次调动绿色能量。
这一次,能量的消耗更加剧烈。花椒种子像是深不见底的水井,将她好不容易恢复的能量迅速抽走。她能感觉到种子在土壤深处苏醒、伸展、突破种皮、向上生长。但这个过程极其缓慢,每一寸生长都需要海量的能量支撑。
第一株花椒苗破土时,姜晚禾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停!”苍溟的手搭上她的后背,温润的青龙真力缓缓注入,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最后一点……”姜晚禾咬着牙,将最后一丝能量注入剩下的四株。
当第五株花椒苗颤巍巍地探出嫩芽时,她彻底脱力,几乎瘫软在地。炎夕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玄思递来一支晨曦之露——那是卫家秘药,能快速恢复精力,但姜晚禾只抿了一小口,便将剩下的收好。
“太珍贵了,省着用。”她声音虚弱,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五株刚刚成活的幼苗。
十五株辣椒,五株花椒,全部成活。
根据种匣的提示,她特别挑选了生长最健壮的两株辣椒和两株花椒,用苍溟提供的灵丝标记出来——这些将是留种的母株,不采果实,只待成熟后收种。
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西斜。
收获却不期而至。
那些刚刚种下的花椒苗,虽然还只是不足一尺高的小树苗,但它们的叶片已经长成了完整的羽状复叶。墨绿色的叶片边缘有细小的锯齿,表面油亮,在夕阳下泛着特殊的光泽。
而最神奇的是,当姜晚禾走近时,能闻到一股清淡却清晰的麻香味——那是花椒特有的辛香,从叶片的气孔中散发出来。
“叶子也能吃?”炎夕好奇地摘下一小片,在指尖捻了捻,放在鼻尖闻,“嗯,香味很正。”
姜晚禾想起来了:在她的记忆里,花椒嫩叶确实是一道美味。春天摘下的花椒芽,用鸡蛋一炒,或者裹面炸,都是极好的时令菜。
而她刚好有蛋。
前几天白朔在净化区边缘的一棵枯树上发现了一个鸟巢,里面有三枚完好的鸟蛋。蛋不大,只有鹌鹑蛋大小,但蛋壳干净,敲开后蛋清蛋黄分明,没有任何被侵蚀的迹象。姜晚禾一直舍不得吃,想留着孵小鸟,但现在看来……
“今晚加菜。”她笑着,小心翼翼地采摘了十几簇最嫩的花椒叶。
鸟蛋只有三枚,量太少。于是姜晚禾又取了两枚之前储备的净化禽蛋——那是更早时候发现的,个头大些,但数量也不多。五枚蛋打在陶碗里,用筷子搅散,加少许盐。
花椒叶洗净,控干水分,切成细末,混入蛋液中。热锅,少许牛油化开——这是从野牛脂肪中熬制的,带着浓郁的肉香。蛋液倒入锅中,“滋啦”一声,香气瞬间爆发。
花椒叶的麻香被热油激发,与蛋香融合,形成一种独特的复合气味。那香味不冲,却极有穿透力,从厨房飘出,弥漫整个院子。
白朔第一个从屋顶跳下来,守在厨房门口。雾雾也丢下手里的草编玩具,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蛋液在锅中凝固成金黄色的饼,边缘微焦,内里嫩滑。姜晚禾用锅铲小心翻面,两面煎至金黄,出锅装盘。
切成三角块,每人分得两小块。
炎夕夹起一块,咬下。先感受到的是蛋的嫩滑和油香,咀嚼几下后,花椒叶特有的麻香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不是辣椒那种直冲的辣,而是一种从舌尖蔓延开的、微微发麻的、令人食欲大开的辛香。
“这个味道……”她眼睛微眯,“很特别。麻而不燥,香而不腻。”
苍溟细细品味:“花椒叶的香气比果实更清新,与蛋的温和相得益彰。”
玄思没有说话,但他吃完自己那份后,罕见地主动伸手又拿了一块。
雾雾小口小口咬着,被那新奇的味道吸引,吃得格外认真。
白朔的吃法最直接——整块吞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盘子。姜晚禾笑着把自己剩下的半块给了他。
晚餐的主菜是番茄牛腩。
这是她计划已久的菜。番茄是前些日子收获留种的,虽然只有四株,但已结出第二轮果实,熟透的番茄红艳欲滴,汁水饱满。牛腩是野牛身上最肥美的部分,筋肉相间,切成大块。
姜晚禾先在锅中将牛腩焯水,撇去浮沫。另起锅,用牛油煸香姜片、野蒜,下入牛腩翻炒至表面微焦。加入自制的酱油、少许果醋、一小块冰糖——那是朱雀家带来的存货,金贵得很。
然后是最关键的步骤:番茄去皮切块,下锅与牛腩同炒。熟透的番茄在热力下迅速软化,释放出丰盈的汁水和浓郁的酸香。那红色汁液包裹着每一块牛腩,在锅中咕嘟咕嘟地冒泡。
加水,没过牛肉,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
这一炖就是一个半时辰。
期间,姜晚禾不时查看火候,用长筷翻动,防止粘底。番茄的酸味在长时间炖煮中变得醇厚,与牛肉的鲜美完全融合。牛腩的筋肉在文火的温柔攻势下渐渐酥软,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穿透,却又不至于散烂。
起锅前,她撒了一把切碎的新鲜生菜叶——不是为了吃菜,而是借那一点青翠的颜色和清新的气息,平衡整道菜的厚重感。
当番茄牛腩端上桌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
陶盆里,深红色的汤汁浓稠亮泽,大块的牛腩半浸其中,表面挂着诱人的汁液。热气蒸腾,带着番茄的酸甜和牛肉的醇香,还有各种香料融合后的复合香气。
每人盛了一大碗。
牛腩入口即化,筋肉部分软糯弹牙,吸饱了番茄的汤汁,酸甜咸鲜层次分明。汤汁浓郁,用来蘸新蒸的馒头,或者拌入煮好的马铃薯块,都是绝配。
雾雾吃不了太烫的,姜晚禾给他盛了一小碗晾着。孩子就扒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那碗肉,时不时咽口水。
“慢点吃,”苍溟笑着递给他一块馒头,“蘸着汤吃。”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格外满足。番茄的酸爽解了牛肉的油腻,花椒叶煎蛋提供了清新的前奏,最后再喝一碗生菜清汤,整个味蕾的旅程圆满收官。
饭后,玄思照例进行记录。
“今日种植的辣椒和花椒,根据种匣提示含有‘净化因子’。”他对姜晚禾说,“你种植时,有什么特殊感受吗?”
姜晚禾回想:“它们吸收能量的效率更高,生长速度也更快。而且……我能感觉到,这些植物在生长的同时,似乎在向外释放某种东西。”
“释放?”
“对,像是……一种波动。”她寻找着合适的词汇,“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尤其是花椒,那种波动更明显。”
玄思若有所思,在石板上记录。
这时,炎夕忽然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晚院子里的空气特别清爽?”
众人一愣,仔细感受。
确实,往常的夜晚,即使有符文武桩净化,空气中依然能隐约闻到灰烬微尘特有的、类似烧焦灰尘的淡淡气味。但今晚,那气味似乎淡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植物叶片在夜间释放的清新气息。
苍溟起身,走到院墙边,伸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一把。他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灰烬微尘的浓度……降低了至少三成。”
“就在花椒种下之后?”玄思追问。
“时间吻合。”
所有人都看向那片新种下的花椒地。
五株幼苗在月光下静静伫立,墨绿色的叶片上凝结着夜露,微微反光。它们还那么小,那么不起眼,但此刻在众人眼中,却像是五个沉默的卫士。
“花椒的净化效果,可能比大豆更强。”苍溟得出结论,“而且范围更集中,效率更高。”
姜晚禾心中一动:“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可以在净化区边界种一圈花椒,形成防护带。”
“需要大量种子。”炎夕说,“你今天的消耗太大了,不能再这样催生。”
“留种的植株我会重点照顾。”姜晚禾看向那两株标记好的花椒苗,“等它们结籽,我们就有稳定的种源了。”
计划在心中成形,但更紧迫的发现,在第二天到来。
次日清晨,姜晚禾和苍溟例行巡视领地边缘。
六公里的净化半径,走一圈需要大半天。他们通常分区域巡视,检查符文武桩的状况,观察灰烬微尘的退散速度,记录新出现的植物或生物迹象。
今天,他们选择往东南方向走。那里有一片较为低洼的地带,之前因为积水问题,灰烬微尘的退散速度最慢。
然而当两人走近时,都愣住了。
低洼处不知何时积起了一小片浅水。水很清澈,能看见水底是正常的泥土,而不是被侵蚀的黑色污泥。而水边,竟长着一丛丛细长的、青绿色的禾草。
那些草高一尺有余,叶片扁平修长,茎秆中空有节。最特别的是,几株较高的草顶端,抽出了细穗,穗上结着密密麻麻的小粒。
苍溟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叶片。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这是……”
姜晚禾也认出来了。
水稻。
虽然只是野生的、未驯化的原始水稻,但那穗型、那叶片特征、那生长环境——确确实实是水稻。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
水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主食的另一种可能,意味着稻田生态,意味着米食文化,意味着更多样化的食物选择!
“这里怎么会有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环境。
低洼处的地势确实比周围低,最近的降雨积累在此是可能的。但更关键的是,她发现这片区域的符文武桩排列有些特殊——形成了一个微微内凹的弧形,将水流“兜”在了这里。
“天然的水田雏形。”苍溟也看出了门道,“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变成真正的稻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和……忧虑。
兴奋自不必说。忧虑的是工作量——开垦水田,尤其是在废土上开垦水田,是极其繁重的体力活。需要平整土地、修筑田埂、保证水源、调控水位,还要考虑排水和防渗。
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先标记位置。”姜晚禾做出决定,“回去和大家商量,制定计划。”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脑中飞快计算。水稻的生长需要充足的水分和光照,需要相对稳定的温度,需要精细的水位管理。废土星的气候虽然因为净化区的存在而有所改善,但依然不稳定。水源也是问题——这片低洼处的水是靠天然降雨积累的,如果长时间不下雨,水田就会干涸。
但水稻的诱惑太大了。
当天下午的会议上,姜晚禾提出了开垦水田的计划。
“工程量很大,”她坦承,“可能需要我们所有人投入好几天,甚至更长时间。而且不能保证一定成功——野水稻可能需要驯化,产量可能很低,可能会遇到我们想不到的问题。”
炎夕第一个表态:“干。有米饭吃,再累也值。”
玄思从记录的角度支持:“水稻种植是更复杂的农业形态,如果成功,将是绿洲生态的重要升级。”
白朔用爪子在地上划了个圈,然后重重拍下——表示全力支持。
苍溟作为最了解植物的人,提出了具体方案:“我建议分两步走。第一步,先开垦一小块试验田,不超过半亩。成功了,再扩大。第二步,我需要时间研究这种野生水稻的特性,可能需要用青龙真力辅助驯化。”
“水源怎么办?”姜晚禾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那点积水撑不了几天。”
炎夕想了想:“我可以制作‘聚水符文’,虽然效率不高,但能缓慢聚集空气中的水分。如果能找到地下水源更好。”
“地脉仪器可以探测地下水。”玄思说,“明天我带设备去现场看看。”
计划敲定:明天一早,全体出动,开垦试验田。
第二天,天色未亮,众人就带着工具出发了。
选址就在发现野生水稻的低洼处。这里地势相对平坦,有现成的积水,周围的灰烬微尘退散程度也较好。
第一步是清理。白朔用爪刃将地面的杂草和碎石清理干净,炎夕用火焰符文焚烧残留的根系——这是为了防止有害生物滋生。苍溟洒下青霖灵水,改良土壤。
第二步是平整。这是最累的活。需要用锄头、铁锹,一铲一铲地将土地整平,保证田面高低差不超过一寸。姜晚禾和苍溟负责主要劳动,炎夕和玄思辅助,白朔则搬运土方。
一上午过去,两人都汗流浃背。手掌磨出了水泡,腰酸得直不起来。但看着那块渐渐成形的、平整的土地,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中午简单吃了干粮,继续干活。
下午的任务是修筑田埂。田埂要高而实,能蓄住水,又不能坍塌。玄思用黑甲虫研磨出的粘合剂混合泥土,筑成的田埂坚硬如石。炎夕在田埂内部刻入加固符文。
太阳西斜时,一块半亩大小的水田雏形终于完成。
方正正的田块,四周围着尺余高的田埂,田面平整如镜。但最关键的难题摆在面前——水从哪里来?
现有的那点积水,只能勉强浸湿土壤,远达不到水稻生长需要的水位。
“我们需要稳定的、大量的水源。”姜晚禾抹了把汗,看向四周干涸的土地。
炎夕的聚水符文只能从空气中缓慢凝结水分,对于农田灌溉来说杯水车薪。而他们平时饮用的水源,是家园北侧一处泉眼——那是姜晚禾刚穿越时发现的,出水量很小,仅够日常饮用和少量灌溉。
苍溟蹲下身,将手掌贴在田埂上,闭目感知。青龙之力渗入土地,像根须般向下延伸。片刻后,他睁开眼,眉头微皱:“地下三丈以内都是干土,没有含水层。”
“再往深处呢?”玄思问。
“我的感知极限是五丈。”苍溟摇头,“而且就算有,这么深我们也挖不出来。”
气氛一时沉默。
就在这时,白朔忽然竖起耳朵,金色的眼眸看向东南方向。他低吼一声,用爪子在地面划了一个箭头。
“那边有情况?”姜晚禾警觉起来。
白朔点头,身形一闪已窜出数丈,又回头示意他们跟上。
众人对视一眼,抓起随身武器跟了上去。
白朔带路的方向,是净化区的东南边缘。那里接近符文武桩的边界,灰烬微尘的浓度明显升高,视线都有些模糊。但白朔似乎不受影响,他在前面带路,不时停下来确认方向。
走了约莫两里地,地形开始变化。原本平坦的废土出现了起伏,一些风化严重的岩石裸露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灰烬气息,但隐约间,似乎还有一种别的味道——
“水汽。”苍溟忽然说,“很微弱,但确实有水汽。”
玄思立刻取出地脉仪器——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黑色圆盘,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他将圆盘平放在地上,注入玄武真力。圆盘开始缓缓旋转,表面的纹路发出淡蓝色的光芒。
光芒指向东南偏东的方向。
“地下有东西。”玄思盯着圆盘,“深度……很深,超过十丈。但水量很大。”
“能确定是什么吗?”炎夕问。
“地下暗河。”玄思笃定地说,“而且规模不小。从波动看,河床宽度至少三丈,水流速度中等。”
众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地下暗河!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源源不断的水源!不仅能够灌溉水田,甚至可能支撑起更大规模的农业,乃至未来的人口增长!
“问题是,怎么把水引上来?”姜晚禾看着脚下坚硬的岩土,“十丈深,我们不可能挖一口井。”
玄思沉吟片刻:“玄武家有一种‘地脉疏导术’,可以将深层地下水引导至浅层。但需要精确的定位,而且消耗很大。”
“试试。”姜晚禾果断决定,“如果成功了,我们就有稳定的水源了。”
玄思点头。他盘膝坐下,将地脉仪器放在身前,双手结印。黑色的玄武真力从他体内涌出,如墨汁般渗入地面。地面开始微微震动,那些黑色的能量像是有生命般,沿着岩石的缝隙向下延伸。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玄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地脉仪器表面的光芒却越来越亮,最后几乎刺眼。
就在众人快要支撑不住时,地面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深层的、厚重的震动,像是大地在深处翻了个身。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岩石开始龟裂,裂缝中冒出白色的水汽。
“退后!”苍溟大喝。
众人迅速后退十几步。
裂缝越来越大,从最初的手指粗细扩展到手臂宽。水汽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开潮湿的、带着土腥味的气息。然后——
汩汩的水声从裂缝中传来。
起初是细流,清澈的水从裂缝底部渗出,很快汇聚成一小股溪流。水流越来越大,冲刷着裂缝边缘的泥土和碎石,将裂缝冲得更宽。
半刻钟后,一条宽约三尺、深约两尺的天然水渠形成了。清澈的地下水从中涌出,沿着地势缓缓流向低洼处——正是他们开垦的那片水田的方向!
“成功了!”炎夕惊喜道。
玄思却已经力竭,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苍溟连忙扶住他,给他喂下一小口晨曦之露。
“需要……引导渠。”玄思虚弱地说,“不然水会四散流失。”
姜晚禾立刻行动。她指挥白朔和炎夕,用水渠两侧的岩石和泥土,筑起简易的导流堤。水流被约束在一条明确的路径上,蜿蜒着流向水田。
当第一股清泉流入田埂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水很凉,带着地底的寒意,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每一粒沙石。它缓缓漫过田面,一寸一寸地升高。水位刻度被苍溟预先刻在田埂内侧,众人就看着那水面从“零”刻度,慢慢涨到“一寸”、“两寸”……
最后稳定在“五寸”的位置。
一块真正的、灌满了活水的水田,出现在了废土之上。
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泛起金色的波光。那几丛野生水稻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穗子沉甸甸的,像是在向他们点头致意。
姜晚禾撑着铁锹,累得几乎站立不稳。苍溟也靠坐在田埂上,脸色发白,青龙真力消耗过度。炎夕和玄思也好不到哪里去,手上都是泥,衣服湿透。
但没有人抱怨。
他们看着那片水田,看着汩汩流淌的水渠,看着彼此疲惫却满足的脸,都笑了。
“明天,”姜晚禾喘着气说,“明天我们就移栽。”
“还要留种。”苍溟补充,“野生水稻的种子需要采集、筛选、可能还需要催芽处理。”
“一步一步来。”炎夕抹了把脸上的汗,“先回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脚步沉重,但心情轻盈。
回到绿洲时,天已全黑。雾雾一直守在院门口,看见他们回来,立刻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手里还端着温水。
姜晚禾接过碗,一口气喝完,摸摸孩子的头:“谢谢雾雾。”
晚饭是早就准备好的——姜晚禾预料到今天会累瘫,早上就炖了一大锅马铃薯牛肉汤,放在灶上温着。大家草草洗漱,围坐桌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埋头吃饭。
但每个人的嘴角,都带着笑意。
夜深了,姜晚禾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却睡不着。
她想着那片水田,想着地下暗河,想着源源不断的水源,想着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规模的农田,甚至鱼塘,甚至水力工具……
想着想着,她笑了。
然后沉沉睡去。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那些新种的辣椒和花椒上,洒在静静成长的水田上,洒在这片正在一点点改变模样的土地上。
而在东南方向,那条新开辟的水渠正汩汩流淌,清澈的地下水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像是大地深处的脉搏,开始为这片土地注入新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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