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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阿沼
第二十三章困住了
顾闲是被鸟鸣声吵醒的。
清脆的,带着晨露的湿润,一声接一声,从棚子外传来。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谢妄怀里,姿势和睡着时一样——后背贴着谢妄的胸膛,腰被手臂环着,整个人被圈在温暖的怀抱里。
晨光从棚子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有草木和泥土的清新味道,混着谢妄身上特有的、冷冽的气息。
顾闲轻轻动了一下,腰上的手臂立刻收紧。
“醒了?”谢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刚睡醒的低哑。
“嗯。”顾闲小声应着“天亮了。”
谢妄没说话,只是抱着他坐起身。顾闲这才发现,谢妄的外袍不知何时盖在了两人身上,他自己的衣服是干的,但谢妄的肩膀和后背湿了一小片——是夜里飘进来的雾气。
“你衣服湿了。”顾闲说。
“没事。”谢妄松开他,站起身,走到棚子口往外看。
晨雾笼罩着云梦泽,远处的湖泊和沼泽都笼在白茫茫的雾气里,看不真切。近处的水草上挂满了露珠,在晨光里泛着晶莹的光。
秦砚的棚子里有动静,看来也醒了。
顾闲也站起身,走到谢妄身边。清晨的云梦泽很美,像一幅水墨画,静谧而神秘。
“喜欢这里?”谢妄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顾闲侧头看他。谢妄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很多,苍白中透出一点血色,眼神也恢复了平时的锐利,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些许疲惫。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顾闲老实说,“就是……感觉挺舒服的。”
谢妄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去洗漱,一会儿秦砚该准备早饭了。”
顾闲点点头,拿了洗漱用具去湖边。湖水很清,能看见水底的水草和游鱼。他蹲在湖边,掬水洗脸。水很凉,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洗完脸,他抬起头,看着湖面里的倒影。倒影里的少年眉眼清秀,皮肤白皙,眼睛很亮,是他熟悉的样子,却又有点陌生。
穿越过来这么久,他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习惯了这个世界,习惯了……谢妄。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
“发什么呆?”
谢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闲回头,看见谢妄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几个野果。
“没什么。”顾闲摇摇头,接过野果,“秦前辈呢?”
“在生火。”谢妄在他身边蹲下,也掬水洗脸。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几缕湿发贴在额角,衬得眉眼更深,轮廓更凌厉。
顾闲看着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个吻。
那个凶猛的、带着占有欲的吻,还有谢妄说的那些话……
他脸颊微微发烫,赶紧低下头啃野果。
谢妄洗完脸,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伸手,将顾闲嘴角的果汁擦掉。
“吃慢点。”谢妄说,手指在顾闲唇上停留了一瞬,“没人跟你抢。”
顾闲僵住了。
谢妄看着他泛红的脸颊,收回手,站起身:“走吧,回去了。”
两人回到营地时,秦砚已经生好了火,正在煮粥。粥是用昨天采的野菜和肉干煮的,很香,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回来了?”秦砚招呼他们坐下,“粥快好了。”
三人围坐在火堆边,安静地吃早饭。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照进营地,驱散了清晨的寒意。
吃完早饭,秦砚收拾东西,谢妄则开始打坐调息。顾闲坐在一旁,看着谢妄闭目运功的样子,心里有些感慨。
这才几天,谢妄的伤势就好转了这么多。九转续脉汤果然名不虚传。
“顾小友,”秦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能帮我个忙吗?”
顾闲转过头:“什么忙?”
秦砚递过来一个小布袋:“这里面是昨天采的药草,需要晾晒。你帮我铺在那边干净的石头上,记得摊开些,别堆在一起。”
顾闲接过布袋,点点头:“好。”
他走到营地边缘,找了几块平坦的大石头,将布袋里的药草倒出来,仔细摊开。药草种类很多,有顾闲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晒好药草,顾闲又在附近转了转,捡了些干柴回来。云梦泽的柴火不好捡,大多都是湿的,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一些相对干燥的。
回到营地时,谢妄已经调息完毕,正在和秦砚说话。
“……巫族那边,还是要小心。”秦砚神色严肃,“我昨天在沼泽深处看到了一些痕迹,不像是普通的部落。”
“什么意思?”谢妄问。
“普通的巫族部落,一般会选择地势较高的地方居住,避免被水淹。但我看到的痕迹……”秦砚顿了顿,“是在沼泽最深处,那里常年积水,根本不适合居住。”
谢妄眼神一冷:“你是说,那些痕迹可能是……”
“可能不是普通的巫族。”秦砚沉声道,“云梦泽自古就有‘巫蛊一族’的传说,他们擅长养蛊下咒,行事诡秘,从不与外界接触。如果真是他们,那我们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顾闲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一紧。巫蛊一族,原著里提到过,是巫族里最神秘、最危险的一支,擅长各种诡异的巫术和毒蛊,连仙门的人都不愿意招惹。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顾闲小声问。
秦砚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谢妄:“我的建议是,尽快离开。水月莲虽然药效差些,但也够用了。我们可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等谢兄伤势完全恢复再说。”
谢妄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再等一天。”
“为什么?”秦砚不解。
“顾闲的身体还需要调理。”谢妄说,“火魈的反噬虽然过去了,但他体内火灵力过剩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云梦泽水汽重,能帮他平衡体内火气,再多待一天对他有好处。”
顾闲愣住了。他没想到谢妄会因为这个原因选择留下。
“可是……”秦砚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谢妄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再待一天。但我们要加强戒备,晚上轮流守夜。”
谢妄点头:“可以。”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各自忙去了。秦砚继续去采药,谢妄在营地周围布下更复杂的防御阵法,顾闲则留下来照看火堆和药草。
中午的时候,顾闲正在翻晒药草,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他立刻警觉起来,站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是一片茂密的水草丛,在阳光下泛着深绿色,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但顾闲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他握紧手腕上的血契印记,犹豫着要不要传音给谢妄。就在这时,水草丛动了动,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是秦砚,也不是谢妄。
是个陌生少年。
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眼睛很亮,穿着兽皮缝制的衣服,脖子上挂着一串兽骨项链。他手里拿着一根长矛,矛尖是磨尖的骨头,在阳光下泛着森白的光。
少年看见顾闲,愣了一下,然后警惕地举起长矛,用顾闲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句什么。
顾闲僵在原地,不敢动。他能感觉到少年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那种气息和谢妄的杀气不同,更原始,更野性,像是……野兽。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过了几秒,少年忽然往前走了几步,长矛的矛尖几乎要碰到顾闲的胸口。顾闲下意识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少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笑了。不是善意的笑,是那种带着嘲讽和好奇的笑,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猎物。
顾闲心里一紧,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少年,但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他准备叫谢妄的时候,少年忽然开口了。
这次说的是他能听懂的话,虽然口音很重,但勉强能听清。
“外……外人?”少年歪着头看他,“你……从哪里来?”
顾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少年在问他。他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从……从北边来。”
“北边?”少年重复了一遍,眼睛更亮了,“北边……有什么?”
这个问题太宽泛,顾闲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想了想,才说:“有……有很多山,很多城。”
少年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又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要贴到顾闲面前。顾闲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腥气。
“你……”少年盯着顾闲的眼睛,“不是……普通人。”
顾闲心里一惊,下意识想否认,但少年接下来的话让他愣住了。
“你的眼睛……”少年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顾闲脸上,“很干净。不像……不像那些杀人的人。”
顾闲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放开他。”
顾闲回头,看见谢妄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营地边缘,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个少年。
少年看见谢妄,瞳孔猛地收缩,立刻后退几步,长矛横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
“你……”少年盯着谢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忌惮,“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谢妄没说话,只是走到顾闲身边,将他护在身后。动作很自然,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少年看着谢妄这个动作,眼神闪了闪,忽然笑了:“原来……是你的。”
谢妄眼神一冷:“你说什么?”
“我说,”少年用长矛指了指顾闲,又指了指谢妄,“他……是你的。我……明白了。”
顾闲听着这话,想说他不是,但谢妄握住了他的手,力道很大,像是在警告他不要说话。
“你是谁?”谢妄盯着少年,“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过了几秒,他才说:“我……叫阿沼。是……巫族的人。”
果然。
顾闲心里一紧。这个少年果然是巫族的人,而且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巫族。
“巫族……”谢妄重复了一遍,“你们部落在哪里?”
阿沼摇摇头:“不能……说。长老……会生气。”
谢妄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说:“那你来做什么?”
“我……”阿沼犹豫了一下,“我闻到……药草的味道。过来……看看。”
他说着,目光落在顾闲刚才晒的药草上,眼睛亮了亮:“这些……都是你们采的?”
秦砚不知何时也回来了,站在谢妄身边,神色凝重地看着阿沼。听到阿沼的话,他点了点头:“是我们采的。有什么问题吗?”
阿沼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不能采。”
“哪些不能采?”秦砚问。
阿沼走到药草旁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然后指着其中几株说:“这些……是‘蛊草’。不能……随便采。”
蛊草?
顾闲心里一动。他记得秦砚说过,云梦泽有些植物很危险,不能随便碰。难道这些就是……
秦砚的脸色也变了:“蛊草?你是说,这些草是用来养蛊的?”
阿沼点点头:“对。如果……不小心,会被……蛊虫寄生。”
秦砚立刻将那几株药草挑出来,扔进火堆里。药草烧起来发出刺鼻的气味,还冒出诡异的绿色烟雾。
阿沼看着那些烟雾,后退了几步,捂住鼻子:“快……散开!烟雾……有毒!”
三人立刻退开。谢妄将顾闲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那些绿色的烟雾。
烟雾散得很快,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像是腐肉和硫磺混合的味道。
“这些蛊草,”秦砚看向阿沼,“是你们部落种的吗?”
阿沼摇摇头:“不是。是……自然长的。但我们……会标记。你们……没看见标记?”
标记?
顾闲想起秦砚之前发现的那块碎布,上面的符号确实像是一种标记。但他们采药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类似的标记。
阿沼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标记……有时候会被……水冲走。或者……被野兽弄掉。”
秦砚叹了口气:“是我们大意了。多谢提醒。”
阿沼摆摆手,表示不用谢。他盯着顾闲看了几秒,忽然说:“你……跟我来一下。”
顾闲一愣:“我?”
“对。”阿沼点头,“有东西……给你看。”
谢妄立刻将顾闲拉回身后:“什么东西?”
阿沼看着谢妄戒备的样子,笑了:“放心……不会害他。是……好东西。”
他说着,转身往水草丛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朝顾闲招了招手。
顾闲犹豫地看向谢妄。谢妄盯着阿沼的背影看了几秒,然后说:“我跟你一起去。”
阿沼听见这话,回头看了谢妄一眼,没反对。
三人跟着阿沼走进水草丛。水草很高,几乎到胸口,走在里面很费力。阿沼却走得很轻松,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地形。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一个小水潭边。水潭不大,但水很清,能看见水底的细沙和鹅卵石。
阿沼在水潭边蹲下,伸手在水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捞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石头是淡蓝色的,表面光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个,”阿沼将石头递给顾闲,“给你。”
顾闲接过石头,入手温润,像是暖玉。他能感觉到石头里蕴含着浓郁的水灵气,和他体内过剩的火灵气隐隐呼应。
“这是……”顾闲看向阿沼。
“水灵玉。”阿沼说,“能……平衡你体内的火气。你……需要它。”
顾闲愣住了。这个少年怎么会知道他体内火气过剩?
阿沼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得见。你的身体……像一团火。需要……水来平衡。”
谢妄盯着那块水灵玉看了几秒,然后看向阿沼:“你想要什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谢妄比谁都懂。
阿沼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我想……听故事。”
“故事?”
“嗯。”阿沼点头,“北边的……故事。山的故事,城的故事,人的故事……我都想听。”
顾闲和谢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个巫族少年,要听故事?
“为什么?”顾闲问。
阿沼低下头,声音小了些:“我……从来没离开过云梦泽。长老说……外面很危险。但我……我想知道。”
顾闲看着少年眼中闪烁的好奇和渴望,心里某处软了下来。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经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
“好。”顾闲说,“我讲给你听。”
阿沼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真的。”顾闲点头,“不过……得等我们安顿下来。”
阿沼用力点头:“好!那……这个给你。”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枚骨哨,递给顾闲:“需要……找我的时候,吹这个。我能……听见。”
顾闲接过骨哨,看了看,然后收好:“谢谢。”
阿沼摆摆手,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说:“对了……最近……别往西边走。那里……有东西醒了。”
“什么东西?”秦砚问。
阿沼摇摇头,神色严肃:“不能说。总之……别去。”
说完,他转身钻进水草丛,很快就消失了。
三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阿沼,”秦砚开口,“不简单。”
谢妄点头:“他知道的比表现出来的多。”
顾闲握着手里的水灵玉,能感觉到里面温润的水灵气正缓缓渗入体内,平复着那些躁动的火气。
“他……是好意吗?”顾闲小声问。
谢妄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不知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人回到营地,加强了戒备。阿沼的出现让他们意识到,云梦泽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
晚上,三人轮流守夜。顾闲守第一班,坐在火堆边,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手腕上的血契印记忽然微微一热。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去。印记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温度不高,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顾闲抬起头,看向谢妄睡觉的棚子。谢妄应该已经睡了,但顾闲能感觉到,他在关注着自己。
这个认知让顾闲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他握紧水灵玉,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睛。
夜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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