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与冰

　　真是流年不利......这个月第二次进医院了

　　林绮坐在病床边，握着母亲的手。林母满眼泪花，不复平日里雍容贵妇的形象，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林父躺在病床上，还没有苏醒，但各项指标都稳定了下来。

　　这期间律所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林绮接的。

　　病房里不能只留母亲一个人，她边和律所沟通，边照顾父亲。

　　“林姐。”王姨拎着保温盒，从门口走进来。医院里有她照顾，林绮便道别二人，去了律所。

　　律师将案情同她陈述了一遍，与昨日和林父说的话大差不差。

　　林绮翻开文件夹，证据一应俱全，出货单和生产时间都标的明明白白。

　　她放下文件，说道：“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无法找到钱款的去向是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律师一拍大-腿，“告赢了也没用，对方没钱赔。”

　　“所以您看...”

　　“告。”林绮毫不犹豫的说道：“继续告，其他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们安心准备诉讼就行。”

　　“好的小姐，但是您父亲现在没有行动能力，您恐怕得等他苏醒以后才能变更诉讼人。”

　　林绮皱起眉头，“这么麻烦吗？”她对法务不太了解。

　　“是这样的小姐，您今天先回去照顾你父亲吧，等他苏醒了再联系我们。”

　　“好。”林绮拿起手提包，离开了办公室。

　　律师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轻点几下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赵总。刚刚是林小姐亲自来的律所。”

　　赵知意站在远洋大厦的顶楼，弹了弹指尖的香烟，“嗯，我知道了。现在上诉对她没有好处，你稳住她。”

　　赵知意挂断了电话，双手搭在悬空的栏杆上，漫不经心的滑-动着手机。

　　屏幕上一张张都是林绮的照片，偶有几张和黎白的合影。

　　他忽然急促的喘息，将手机用力砸在地上。

　　脆弱的晶瓷面板承受不了这样的撞击，屏幕碎的四分五裂。

　　他身后静默站立着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捡起碎裂的手机，取出电话卡，装进一部新手机中，递给赵知意。

　　赵知意漠然的接过，按灭了香烟。

　　“我身上还有烟味吗？”他问身旁的人。

　　“没有，赵总。”

　　他点头，脸颊的肌肉带动桃花眼微微弯起，他对着黑屏的手机微笑，勉强挤出了一个温柔的神色。

　　“走吧。”

　　林绮从律所出来，还没踏上公交，手机便收到了短信。

　　是刘能回复了她的消息。

　　【刘能】：您好，请问您之前的项目现在找到合作方了吗？

　　林绮觉得有些不对。这才过了一天，怎么态度会怎么有这么大的转变。她搞不懂这个局势，决定先钓一钓他。

　　【活跃的白】：目前已经在和其他企业接触了。

　　刘能很快回复。

　　【刘能】：我们这边对这个也很感兴趣，不如我们线下约个时间见面洽谈吧。

　　线下见面啊...林绮揉了揉太阳穴，刘能又不是没见过她，线下见面不就露馅了吗？

　　不管怎样，她还是先答应下来。

　　【活跃的白】：好，时间地点你定。

　　【刘能】：我看你的IP在江淮，方便来京湾吗？

　　【活跃的白】：方便。

　　【刘能】：好的，那就在京湾市远洋大厦一楼的龙季咖啡吧，可以吗？

　　林绮沉默了一会，检查自己的主页是不是把个人信息都隐藏好了，又把IP地显示给关掉。

　　【活跃的白】：好。

　　清明节后林绮回了京湾，最终她联系了王丽红，让她代替自己去与天齐洽谈，她就呆在店里的角落，观察对方动向。

　　当天下午，她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地方。许久没来，这里也变了样子，年前温馨的圣诞装饰撤下，换成了绿色的窗贴。

　　窗外绿意盎然，桃花已然落尽，抽条出了浅绿色的枝丫。

　　林绮并未将目光停留在窗外多久，她认真的在微信上给王丽红解释自己文件上的内容。这时，一个身影在她面前停住了步伐。

　　“这里有人。”林绮不假思索的说道，抬起头，对上了一张陌生的。

　　“宝贝，好久不见。”赵知意笑的如沐春风，从桌下拉出椅子，“你在等的不是我吗？活跃的白？”

　　林绮愣在原地。手机信息弹出了王丽红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王丽红大学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根本理解不了林绮解释那些繁杂的词汇。

　　她先回复了王丽红。

　　【林绮】：对方突然取消了见面，你暂时不用学了。辛苦你了王姐，下次请你喝酒。

　　随后便把手机静音，放在桌上。

　　“你怎么在这？”林绮双手交叉在胸-前，向座椅后靠了靠。

　　“因为是我约的你啊。”赵知意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同林绮的并排放在一起。

　　林绮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个型号的手机是他们谈恋爱时买的情侣款，一黑一白。她看着眼睛不太舒服，抽出了自己的手机，放进包里。

　　“我记得我约的好像是刘先生吧。”

　　“是啊，刘能。这是我的网名。”赵知意也不恼，毫无边界感的抿了一口林绮点的热牛奶，“都什么年代了，林小姐不会还以为有人实名上网吧。”

　　林绮心中暗骂自己，简直蠢的没边。

　　林绮懒得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很简单，”赵知意将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我愿意代表天齐，花八十万购下你这个...滴血验癌的项目。你的确需要这笔钱吧，据我了解，江淮金工厂现在已经周转不开了，工人快闹到你家里去了吧。”

　　“你哪来的钱？”林绮不解，赵知意和她谈恋爱的时候说过，他家是做生意的，看他吃穿用度的确不缺，她也没想过问他家具体是干什么的。

　　赵知意面带微笑的将纸张向前一推，“签了合同后，你自然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代价是什么？”林绮没有接过合同，淡淡的扫视他一眼。

　　赵知意不自然的笑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盒子，虔诚的打开，单膝跪到林绮面前。

　　“和我结婚吧，林绮。”

　　咖啡店中的人见到这一场景，以为是目睹了什么浪漫求婚的现场，开始在周边起哄，有的人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录像。

　　“嫁给他，嫁给他！”

　　精美的红丝绒戒指盒中装着一枚内缘有些磨损的铂金戒指，那是林绮退婚时还给他的。戒指看起来被超声水洗过了，外缘锃亮，上面硕大的钻石闪闪发光。

　　“我从来没有想过扔掉它，林绮，虽然我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我真的很爱你。”赵知意深情的注视着她。

　　林绮没想到赵知意竟然敢耍这招，她气得发-抖，将合同上扔在脚下。

　　“滚。”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她越过赵知意，离开了咖啡店。

　　赵知意也不恼，轻嗤了一声，将戒指拿了出来，又捡起地上的合同，将二者都收进文件夹里。

　　他朝在咖啡店里吃瓜的客人们充满绅士风度的摆了摆手，在一众同情的目光下追了出去。

　　赵知意追上林绮，“对不起...我刚刚太冲动了。”

　　林绮没有停下，加快了步伐。

　　“我刚刚是开玩笑的，真的对不起。”赵知意拉住了林绮的手，林绮像碰到脏东西似的，一把甩开了他。

　　“开玩笑？”林绮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你和那个怀孕的姑娘也是在开玩笑吗？”

　　“赵知意，”林绮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他的距离，“不论你家到底是什么背景，你都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她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快生了吧。你不在江淮守着你的妻儿，反倒来京湾找我，就仅这一点，我都觉得你这个人恶心至极。”

　　“林绮...”赵知意像是犯错的孩子似的，低下了头，“我知道错了，但我的妻子只会是你，真的。”他说完这句，抬起头看林绮，期待她念在旧情会有什么反应。

　　“我*，”林绮翻了个白眼，没忍住自己的肺腑之言。今天算是让她见识到了，天下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离我远点，我怕染上人-渣细菌。”

　　赵知意反而靠的离她越来越近，林绮被堵在巷子中退无可退，下意识抬起手抵抗。

　　他没做什么，只是将文件夹塞到她怀里。“我真的没有恶意，绮绮。不论如何，你先回去看一下这个合同好吗？”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绮嫌恶的用两根手指捏着这个文件夹，打算扔掉。结果这一路上都没看见垃圾桶，她只好先拿回家中。

　　她回到家，将文件夹扔进垃圾桶中，拎起袋子打算下楼把垃圾一起扔了。

　　提袋子时，耳边传来一声脆响，貌似是易拉罐拉环掉到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是昨天喝的雪碧吗？她趴在地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掉到哪里去了。

　　算了，等下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它自己就跑出来了。林绮便没多想，提着袋子下楼。

　　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正中篮筐，结结实实的摔进垃圾桶里。

　　林绮在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咚咚咚——

　　她敲响了黎白家的房门。

　　“怎么了？”黎白推开门，就被林绮抱了个满怀，他伸手拍了一下她的头顶。

　　林绮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诉委屈的话语在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她闷闷的说。

　　“当然可以啊。”黎白失笑，回头瞥了一眼时钟，现在还不到下午三点。

　　“给你炖个雪梨吃？”

　　“不用。”林绮拒绝了。

　　“唉——”林绮深呼吸，长叹了一口气，“拜拜，我回去睡会。”

　　黎白皱眉，“你到底怎么了，这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家里出了点事情。”林绮含糊道。

　　黎白急切的说道：“清明的时候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去了江淮，回来又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你！”

　　林绮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我是真的有事，你没看到我这几天有多累吗？能不能体谅一下我。”

　　“林绮...”他叹了口气，“再怎么说，你出远门是不是该告诉我一声。我不是个天天守在家里的石头，我也会害怕......”

　　“害怕什么？”林绮疑惑的问道。

　　害怕再一次被你抛弃。黎白心想，但他的自尊终究还是没让他说出口。

　　他低下了头，“算了，先进来吧，你忙一天了，歇会吧。”

　　“不用了，我们的情绪都不太好，先不要共处一室了。”

　　林绮后退半步，却又觉得不太好，又上前轻轻吻上黎白的脸颊，“等我过了这段时间，好吗？”

　　“嗯。”黎白紧紧抱住了她，最终还是放开，恋恋不舍的看着她关上了对面的门。

　　黎白不知道林绮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总是早早出门，很晚才回来，也很少留在他家吃饭了。

　　没有那个夸他做饭天下第一好吃的人，黎白也失去了，下厨的动力，隔三岔五才开一次火，大部分时间都靠点外卖解决。

　　一天下午，黎白的手机收到一条陌生账号发来的彩信。

　　照片像是偷-拍的，环境和人物都很模糊但是他还是能认出，坐在椅子上的人是林绮。

　　她一个人坐在龙季里，不知在翻阅什么资料。她身上这件轻薄的米色开衫，是上个月两人一起逛街的时候买的。

　　黎白眉头微皱，那个时候林绮不是已经跳槽了吗，怎么会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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