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于乔柯

　　时近午夜，江牧乔早已睡下。

　　身体原因，他休息时间手机是免打扰，只有少数几个重要号码能拨进来，一般根本也没人敢深夜叨扰琉璃似的人。

　　现下乍然被吵醒，心脏扑通扑通撞击胸膛，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身体，他不得不用力用掌根抵住胸口，紧闭着眼大口呼吸，僵痛的腰背将他牢牢禁锢在床上无法动弹，甚至连蜷缩起来抵御疼痛都做不到。

　　耳边铃声孜孜不倦响着，他勉力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好容易捞到了，可眼前昏花根本看不清屏幕，手一松，手机掉到地上。

　　“牧乔！”

　　小林听见动静从隔壁仓皇跑过来，焦急却又驾轻就熟按高床头，等升床的过程中开了夜灯，捡起手机调到静音，又去开制氧仪，迅速调整出氧量，将面罩扣在江牧乔脸上，替换掉他紧揪着衣服的手掌，帮他按揉心口。

　　在源源不断的氧气供给下，江牧乔神思逐渐恢复，隔着面罩低弱问：“…谁？”

　　看着依旧顽强亮着的屏幕，小林斟酌片刻，如实答：“是安安小姐。”

　　他一听又急了，眼见着胸膛又开始剧烈起伏，小林连忙托了他一把，数着节奏一下一下辅助他呼吸。

　　“牧乔，慢慢来，别急，缓一下再接。”

　　眼前稍稍清明，他便抬手指了指面罩，小林会意，帮换了鼻氧。又闭眼凝眉深喘了几下，示意小林将手机拿过来，颤着指尖按下接听。

　　程安篱在清醒和迷醉间游离，电话终于接通，情绪一下全都涌上来，不管不顾冲口就是一句：“江牧乔，你太讨厌啦。”

　　语气里是浓浓的委屈，带着七扭八拐撒娇般的尾调。

　　这声音太过熟悉，他一愣：“阿篱，你喝酒了？”

　　在江牧乔这里，程安篱又皮又乖，爱喝酒，但只会在有他看着的时候喝。两个人都是性情中人，她偶尔也会喝多，搂着人颠三倒四表白，就用这种糯叽叽的语气。

　　对面又重复一遍：“江牧乔，我讨厌你呀～听到了吗？”

　　他蹙眉，这家伙在哪喝成这样？有没有人陪？安不安全？

　　内心不免担忧，他气息不稳，又带起几声咳嗽，柔声说：“听到了，阿篱，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里？”

　　喝醉的人压根不管他说了什么，只听见是他的声音，便自顾自往下倒脏水：“我讨厌你不告而别，自作主张，讨厌你以为很懂我，最讨厌你自以为是觉得是对我好，替我做决定！”

　　“我是商品吗？还是你的宠物？要你替我挑一个最好的买家和主人，为我的下半辈子负责？”程安篱打了个酒嗝，继续输出：“你心里是不是还挺得意，觉得自己想出了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嗯？”

　　“说什么配不上我，我看你就是不负责任，耍流氓，始乱终弃，打算要我孤独终老！”

　　“生命多宝贵，时间多宝贵，你非要犟，消耗彼此。如果…如果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你会不会后悔？”

　　说到这，她忍不住哽咽起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也劝不好了。

　　江牧乔被骂得哑口无言，小家伙伶牙俐齿的，又在酒劲儿上，讲话一套一套的，有理没理都是她最大。

　　他听得心里又酸又疼，身上还是不舒服，又记挂她的安危，深深喘了两口气，攒了攒力气道：“好阿篱，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咳咳，告诉我，你在家吗？”

　　语调温软又妥帖，顺着听筒传过来，程安篱差点失守，条件反射回答：“当然在…”

　　又幡然醒悟，不对，我在生气呢，气势不能输！于是立刻改口：“唔，不，才不要告诉你，你凭什么管我？不是没关系了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低落下去，闷闷地说：“江牧乔…找不到我，你会着急吗？”

　　刚放下的心又被攥紧，江牧乔只觉呼吸艰涩，心口闷痛。到底是又害她伤心好多次。

　　他想解释，程安篱却不给机会，继续念叨：“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澳洲的时候，找不到你，有多着急。”

　　她越说越心酸，眼泪像小珍珠似的簌簌滚落脸颊：“我都急哭了，做梦都在找，可怎么也找不到。”

　　小狗一直趴在身边，感知到室友的情绪变化，伸着舌头舔了舔她的手，表示，嘿，朋友，我在呢。

　　“看，Windy都知道不离不弃的，你呢？江牧乔，你是不是混蛋。”

　　她小小声吸了吸鼻子，而后似是喟叹，又似自言自语般说：“可是，我好想那个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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