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阳

作者:渔农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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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论生死命早定,我说阎罗怕我来


      陈王去睡个回笼觉后见二人在日暮黄昏时返回王府,请自己的王妃钱氏出来与二人相话,再次摆宴,相谈甚欢。
      这富贵消人骨,酒肉磨人志,不过陈王殿下本来也没什么大志向,正是适合当这个闲散王爷。
      宴酣正乐,钱氏看着祁阳小小年纪胃口如此好,又活泼有趣,爱笑爱说,竟伤心起来,叹道:“要是我女儿有你这孩子这么讨人喜欢就好了。”
      祁阳惊讶,陈王爷先是拍拍妻子的手背,小心安慰她,解释道:“二位有所不知,我和王妃前些年生了个小女儿,今年十岁,我也就这么个女儿,只是她性子乖僻,总不好好吃饭,又冷言冷语。总不知她无故和爹娘置气什么……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这才又说起别的话题,众人用膳完毕后,各自请下去休息。
      这边祁阳回到厢房,发觉丫头婆子早就点了熏香,客房里本就精致,如今花香入红帐,蜜意萦紫帘,让人发昏,只想睡得不省人事。
      女孩好奇问府内的丫鬟:“姐姐,你们这香是什么来头?”
      丫鬟姐姐一笑,伶俐地答道:“回禀小客人,这香是宫里当年在王爷分封时赐给夫人的,最上等的月麟香,可存百年,王妃都舍不得点,只给过郡主,花香好入眠。寻常贵客来是不舍给的,王妃许是喜欢姑娘,所以安排人送来这香,希望姑娘来咱们府邸也得好梦。”
      江州一霸没想到这位王妃这么喜欢她,将这份好意记在心里。女孩点头,示意这些人可以离开了。
      她本来想翻窗户去找大黎,但难得闻到这么好闻的香,只想待会再说。她凑去雕着荷花锦鲤的铜器香炉边仔细闻了闻,确实是让人沉醉的味道,好奇心发作,兀自熄火后打开香炉,将里面的香料用火剪子薅下来点。
      女孩找块帕子将香料包起来,想起自己在这烁阳的街头见过香料铺子。人家调香师肯定能配出来差不多的味道,自己花点钱弄份赝品回去草庐熏着玩好啦。
      她蹦蹦跳跳地去隔壁找黎璃一起出门。
      黎璃不喜熏香,这东西在他那大殿的府库要多少有多少,入屋片刻早把熏香炉的火给熄了,眼看小姑娘喜欢,也就陪着去一趟。
      只是谁都没想到,城内的调香铺子老板闻了闻这东西,面色古怪,只道:“这香我们没闻过。”
      祁阳宽慰:“原材料肯定很贵,不要复原,能试着配出差不多味道的就好。”
      老板她摇摇头,“我自幼学制香,识百草,但此香十分奇异,似是加了一味我等闻所未闻之物,恐怕寻常香材复制不出。”
      女人仔细翻看香料,找到一种漆黑的粉末,十分迷惑,她又找了几个了不得的调香师来支援,依旧不明。
      最后,小小的铺子兴师动众地找来一去过异国见世面的调香师傅。谁知这人看完,神色一变,悄悄对铺子老板说了句什么,老板也面色大变,将两位来客带到后院,问:“此等毒物你们如何得来?”
      祁阳惊讶,黎璃亦是。他迅速接过这香料,细看,讶然道:“确实加了碎心草,有让人乱心烦躁之效,短期点着这熏香,或恶心呕吐,烦躁难安,长期点着,则是短寿无后。此乃海边王朝著名的毒物,在三千年前就有仙人专门领着这些王朝去将此草斩草除根,当今世上,已然难见……”
      他博学多闻,看过的古籍比祁阳认识的字还多,解释起来分外详细。
      几位调香师听得一愣一愣的。而那位认出碎心草的调香师傅轻轻擦擦自己额头上的香汗,附和说:“这碎心草香味独特奇异,但因为有害,咱们调香是不能用的。当年我去海外学香,偶然见过一点这玩意,但也万万不敢带来内陆。”
      祁阳思索了会,推测道:“人家没有理由这么害我,所以说……是不知道?”
      香料铺子的老板好奇问:“这香哪里来的?”
      “说是皇宫里来的。”女孩满不在乎地交代。
      老板震惊,眼看这两人都扯宫里了,绝非小老百姓该过问的,惊慌赶客道:“二位不要再来,我没有接待过二位,今日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二人也不留下细问,带着这块含毒的熏香,从善如流地在老板“殷勤送客”下离开。
      回到陈王府,天色已经晚。夜空星辰零落,蟋蟀鸣声阵阵,玉兰白净的花骨朵婀娜,棣棠于凉风中摇曳,美丽至极。
      女孩在院子里逛了又逛,笑着和守夜的府丁扯了许多话,无意问了问这府上住着些什么人,住在哪里。
      因为王爷好客,王妃亲善,下人们也活络,只道:“王爷住在后院东边的一芝院,王妃住在旁边的芳桂院,南边是几位姨娘和哥儿,至于西苑梅兰轩,那边住着咱们小郡主。二位贵客若是要转转,我带着二位转转,只是这小郡主她不喜见人,怕是不好去西苑。”
      黎璃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就可以逛,守夜的下人也不制止,恭敬退去了。
      她拉着青年就往西苑去。
      眼下天黑,合睡觉,二人轻声来到大门紧闭的梅兰轩。祁阳还是老把戏,壁虎般轻松地爬上了墙,黎璃直接走着穿过去。屋子里没亮着灯,丫头婆子似乎都已睡去。
      有个十岁的姑娘坐在青绿的腊梅树下,躲在灌木丛后边,抹着眼泪。
      “杨珍珍啊杨珍珍啊,你怎么就又对娘亲发脾气了,她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却摔了筷子和她置气,你怎么这样啊。”小姑娘一边指责自己一边掉眼泪,偏生捂着嘴,害怕将声音传出去。
      她趁着丫头婆子们都休息了,这才偷偷溜出来,得一点安生。上次她在被窝里哭,结果小丫鬟发现泪痕,又去和他爹说。陈王夫妇兴师动众来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又心中羞恼,竟再度和爹娘生气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了这样,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心中愧疚难当,彻夜难眠,白天就更是吃不下东西,形销骨立,愈发憔悴易怒。
      黎璃不需要任何法术都能听得清这小姑娘在说什么,也不管,穿墙后就站在原地。
      祁阳耳朵不错,听见人声,蹑手蹑脚小心靠近,果然在月下见到了个锦衣玉钗的人。
      “谁?”敏感的小郡主还是听见奇怪的声响。
      眼看一位黑衣小女孩徒然出现她面前,她吓了一跳,就要喊人。祁阳无奈,立马阻止道:“我比你还小。你没危险。”
      杨珍珍没看见在远处的木槿后站着的青年,只看见小小的祁阳,还是镇定下来,问:“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宅子里?”
      祁阳的眼睛极黑,几乎分不清瞳孔和虹膜,在这种黑暗之中格外地特别,“你是不是心烦意乱,食欲不振,大夫怎么看都查不出来?”
      杨珍儿眼下泪痕未干,惊讶不已,“你、你到底是谁?”
      祁阳没想到她胆子真不大,想要说自己是鬼来唬一唬她,偏偏想起自己好像在陈王家里白吃白喝了两顿,欠着人情,又稍微停住,笑嘻嘻道:“王爷的客人,听说了你的症状,我师父会医术,认为你可能中毒了,来给你看诊。”
      她顺带指了指那边树后的黎璃。
      黎璃心道他什么时候会的医术……但不现身不行,只好拨开茂密的木槿花枝,轻走过来。
      月色如雪,花下见仙。
      小郡主从未见过如此不似凡尘之人,眉目如画,清润如玉,恰似踏月而来的谪仙,忘记了害怕。
      当然,等她看清楚黎璃穿着的是多么褶皱的麻衣,就很难说此人是谪仙了。
      青年并不在意她的目光,淡声问:“郡主你屋子里经常熏香?点过多久”
      杨珍儿结结巴巴地回话:“不、不常,几年前连续点了小半年,后来觉得实在是烦恼,就全都收、收起来了。”
      “通常什么时候点?”青年问。
      “就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头,早上起来的时候让丫鬟们熄灭香炉。”
      祁阳了然,如果是这样单独熏香,其他人没事也就不奇怪了。
      小郡主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中毒是因为熏香,黎璃倒是按部就班交代起来:“拿着那香去找府医,医术不错的话兴许不久就能配出解药。”
      “啊……我、我是中毒,什么毒?!”
      男子无奈,语气没什么波澜:“碎心草,添加在熏香里,再点半年就得去阎罗地府了。”
      小郡主吓得都没站稳,不过黎璃并没有计划安慰她,洞观一圈这府邸没有什么可疑的,便也道:“此事明早再议也不会耽搁什么。天色不早,郡主好好休息吧。”
      祁阳看他懒懒应付的样子,心道大黎竟还有两幅面孔。他平日不是挺爱笑的?
      两人打开院子,走正门出了西苑。留小郡主愣在原地,都没想明白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险些以为自己是做梦。
      小姑娘这才问:“大黎,你刚说话怎么这么……古井无波?”
      青年挑眉,好笑问:“不可以?”
      “哦,行吧。”祁阳负手跟在他身后。
      “我不爱管这些事,或者说,管不了。”
      “怎么就管不了?”
      “你若是活得久,就会发现,什么东西都不过沧海桑田,归于尘土。这位小郡主就算因为这熏香小小年纪就被毒死了,也不过是命数。你今日能发觉这熏香的古怪,能救下她,不过是因为地府的生死簿写着她还有命运要走,所以她不会死。在你我尚未抵达此地之前,她也不知不觉把那熏香停下了,是而得以活到现在。”
      黎璃微笑,却没什么感情。
      小孩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认真地问他:“若是无常来要我的命呢?大黎你还觉得这是命数?”
      青年愕然。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也无法回答。他明明可以反问“你是我什么人?”但他没这么想。
      他和这个孩子,相识半年,不过百来个朝夕,却好像万年已过,无法舍弃彼此而去,无法轻易地说出任何混帐话。
      祁阳嗤笑,星辰般的眸子里闪过无所畏惧的轻蔑,“若是命数要大黎你的命,那对我来说就是命数有错,命数算什么东西,要给我做主?”
      女孩还要说什么,却被青年捂住了嘴。
      祁阳不明所以,却能听见天边的有刺耳的爆破声,掩盖了青年含糊不清的低喃。
      “你是这么想……”他眼底是奇怪的颜色,好像有些激动,又有些空洞与惆怅,让人看不懂。
      “唔……”祁阳像个小鸡仔被他用身体护着,挣扎着想问他要说什么,但天边的雷霆已然爆破开来,连带着庭院里的玉兰黑枝都变成了凄白之色。
      几声惊雷过后,他才松开了人,突然道:“要下雨了,咱们回去。”
      祁阳环顾四周,什么事也没有,晚风微凉,玉兰依旧,忍不住问:“刚刚……”
      “快要到夏天,惊雷来的早。”
      “你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
      “有虫子。”
      祁阳很想说他在撒谎,但又说不清为什么刚刚会打雷。毕竟咒骂老天爷的人可不在少数,但老天爷从来没惩罚过谁,难不成真是碰巧?
      有评云:“受天承运各有命,一语成谶空起缘。”
      大雨很快赶来了烁阳城,雷鸣却偃旗息鼓。二人早早回屋歇息睡下,默契地当这事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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