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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环05
我揉了揉额头:“听起来这个感觉不像是你的对吗?”
“对,但是又像是我的,我也说不清。”他很迷茫。
“当那个感觉或念头出现时,你知道吗?”我再一次跟他确认。
“有一点知道。”
他的表情是如此的真诚,眼神是如此的迷惑,我看不出他有说谎时的特定微表情和动作。
“所以你现在的困惑,是因为有一个非你意愿的声音或想法影响了你。”
他沮丧地点点头。
“心理学有很多方法,觉察和区分不属于自己的念头。就好像你在观察另外一个人,他企图用自己的想法影响你,你既不需要争论也不要附和,因为这两者都会将你卷入情绪,带走你的觉知。”
他微微提起了精神:“我要怎样做?”
“想象一下你在舞台下看戏剧,你其实只是一个观看者,观看的人如果有任何的情绪起伏,都不属于自己的对吗?”
他点点头。
“这个需要经常练习,我现在带你练习一遍,回去后时时练习才能保持你和念头的距离。”
他闭上眼睛很专心。
当我不停地掉入恐怖的“兔子洞”时,我也是一次次地用这个方法保持了觉知,不过由于一晚的无眠和身体发烧各种不适,极度疲惫之下才差点失控,可见,如果真有什么乱力神怪,也是因为内在虚弱才能够被侵入。
不过,我这个理论显然无法解释以下这个故事。
上一个世纪,一位平凡的妇人守寡了,在她守寡的第一天开始,一个影响了家族五代的故事即将展开。
在一个偏远的山村。
有几个穿着补丁的乡村妇人在交头接耳。
“哎哟,才守寡不到两个月就再嫁,真是好心急。”
“就是,如果先前那个在地下隧道都气得要爬出来了呢。”
被议论的妇人并非不知道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甚至自己的亲人也在激烈反对着。
“你这样做不是让我们被戳脊梁骨吗?”
“你就这样迫不及待?”
说这话的人是她的前婆婆。
可是她最终收了礼,因为总算还值点钱。
妇人顶着舆论一意孤行,再婚宴办得很寒碜,只简简单单地请亲朋好友吃了一顿饭。
男方很穷,原先娶不起媳妇,终于攒了一点家底,能娶个寡妇也很高兴,况且他们早就相识,是一同长大的伙伴。
七个多月后,她“早产”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此后她又生了四个男孩,虽然生活充满拮据与困窘,但他们同甘共苦,一点点熬过最为艰难的岁月。
日子就像玉米地里破土而出的苗芽,带着对阳光的渴望,每一天都在欣荣向上,每一片新叶都舒展着希望。
可是,就在即将有所收获的时候,这个家族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入了一个深邃而幽暗的命运漩涡之中。
那潜藏在暗处的神秘力量,宛如一道无法挣脱的诅咒,如同阴云般笼罩着他们。
先是大儿子在29岁那年,毫无预兆地用一根粗大的麻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十年后,最小的儿子老五,也是死于29岁,他的尸体河里浮起,但谁也不清楚他是失足还是自尽。
悲痛欲绝的妇人认为是风水的问题,决定举家搬迁到很遥远的外省城。
她膝下还有三个身强体壮的儿子,他们像是被移植的植物,虽历经水土不服的艰难,却凭借着顽强的生命力,在陌生的环境里深深扎下了根,渐渐地开枝散叶,蓬勃发展。
可是再一次,神秘的手没有因为距离的变动而消失,那股力量没有放过这个平凡的家族。
妇人此时已逐渐衰老成奶奶了,她在回首中惊惧地发现,她一手带大的好几个孙子当中,其中又有两位在同样的岁数,并且在同样的日期离世。
尽管那些孙子各有发展,彼此都像砂粒一样,随着时代的浪潮分散到各地。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曾犯了一个错误。”妇人在弥留之际对身边的儿子说。
“我想弥补,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只能说出来,如果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希望你们能想想办法。”
“这个妇人,便是我的曾曾祖母。”卫奕栋说。
我们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了,他后来又来咨询了两三次,不过没能在潜意识挖掘到什么,只有重要的觉知练习和情绪释放。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这是一个比小说还惊奇的现实故事。
“你让我练习的方法很管用,但我仍经常会被那种念头影响,同时,我也很好奇,在我身上发生的事到底是什么,我想弄明白发生在我身上以及亲生父亲身上的事。”
于是经过商量后,母亲决定带他认祖归宗。
父亲至亲的人只剩下姑姑了,奶奶已经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让她郁郁而终。
姑姑嫁到了另一个城市。
再次见面,母亲与她唏嘘不已。
姑姑不胖不瘦,尽管也是中年,但保养得宜,看起来比较年轻。
“你小时候我见过你,不过当时没告诉你我是谁。”她对着卫奕栋说,眼里有着舐犊之意。
他望向母亲。
“我们不想你心里有太多的想法,希望你健康成长。”
是母亲阻止了一切的联系。
姑姑点点头:“虽然我们很想认回你,你奶奶走的时候都念叨着你,可毕竟你父亲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她宁愿你姓卫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卫奕栋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她们好像知道了什么。
姑姑的态度也有些奇怪,有激动、热情、开心又似带着深深的担忧。
后来,她给了他一本日记本。
“你妈妈应该也不知道,是我们搬房子的时候,在杂物间发现的。”
“我看过这里面的内容,当时想给你妈妈的,后来想如果悲剧不再发生,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卫奕栋低头接过日记本,浅杏色的牛皮纸质封面沉淀着岁月的厚重。
“希望能让你了解下你的父亲。”她又意有所指:“或者也能帮你找到一些答案。”
卫奕栋揭开封面,里面的单行纸质有些泛黄了,上面的笔迹干净有力,书写简洁流畅,看出是一位细心整齐的人。
这是他素未谋面父亲的日记。
卫奕栋坐在姑姑的书房里,一页一页地认真地翻看,指尖触着黑色的字迹,他想象着父亲写字的样子,时空好像在这一刻交融。
前面大半本都是一些生活的琐事,很多记录写的是和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时候母亲还是他的女朋友,记录更像是一本温馨的恋爱日记,文如其人,他觉得父亲性格很温厚,不像是会走极端的人。
29岁生日是个毫无预兆的转折点。
他平淡温馨的日记突然变得很灰暗。
「今天心情很糟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涌上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刮胡子的时候竟然会想着给自己一刀」
「我到底怎么啦?阿芳告诉我有孩子的事,我明明觉得自己应该很开心,我的家里人早就打算让我们登记结婚的,家里房间也粉刷过了,这不就是我一直在盼望的事吗?为什么我的心情会越来越不好」
「我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控制不了自己,每天就想一些可怕的东西,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得神经病?像东二街那个傻子一样,我不敢说,我怕家里人担心,怕小芳担心,我快做爸爸了,如果真的是脑子有病怎么办」
「我常常觉得有一种很冰冷的感觉,冷得我想缩成一团的感觉,小芳说我最近脸色很不好,问我是不是太劳累了,我是睡得不太好,那些可怕的想法越来越频繁,好像在催促着我,我很矛盾,我想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得了病,但万一被送到精神病院怎么办?我的工作可能也会没有吧,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家里人也会被看不起,谁都不想和有精神病的人交往,好痛苦呀」
「好冷,好冰,声音在我耳边不断地催促,越来越频繁。当那种感觉来临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听从那个声音」
日记只记到了7月25日。
卫奕栋呆呆地合上了日记本,他不曾见过面的父亲,竟然以这样奇妙的方式,完成了同是父子的一脉相传。
他下楼找姑姑,姑姑摆下茶杯似等候他多时:“你父亲走得奇怪,所以我就留了心。”
她看了一眼卫奕栋,有些迟疑地道:“你们主动联系我,我非常开心,可是后来算了算你也29岁了,又很担心。”
卫奕栋侧目,觉得姑姑话中有话。
姑姑长吁短叹了一番:“我后来特意回老家便着意打听一番。”
老家已没什么直属亲人,但还有一个比较老的老人家记得这件事,说自己爷爷本有两兄弟,但大哥很年轻就走了。
“大约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他好像比我大五六岁。”老人家回忆了好久。
“那会儿才刚娶上媳妇,所以大家都说是媳妇克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自己喝药走了。”
卫奕栋头脑忽地被什么炸开似的嗡嗡作响,他本以为查到父亲这里就应该找到答案了。
姑姑望了他一眼,看到他脸色惊变的样子,顿时也紧张起来:“怎么啦,难道你也……”
卫奕栋他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和盘托出:“我和他情况有点相似,不过我现在吃着药,又在做心理咨询,情况好一些。”
他们对望了一眼,看到彼此极力掩饰的恐惧。
姑姑惊慌好一会儿又慢慢地镇定了下来:“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离真相也不远了,肯定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族谱在颠沛流离的迁徙中早就不见踪影,亲族几经辗转搬迁大多都失去了联系。
事情比他想象得更艰难,可是他的孩子快出生了,他不想这样的事继续发生。
他们托了许多人打听了许久,终于联系上了一个离他们很遥远失去了联系许久的堂系曾爷爷。
他坐飞机按着地址找去,说明了来意。
曾爷爷用他那双浑浊的双眼,奇异地看了他很久,咕哝着说:“原来竟然是真的。”
他说话很慢,含糊不清,不过总算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20世纪那位再婚的平凡妇人是他的曾奶奶。
假如不是因为后面发生一系列奇怪的事情,也许某个秘密早就被埋入了深深的黄土之中。
老妇人在弥留之际吐露:“我的阿大和阿细,还有小宝和阿果都走得这么蹊跷,同日期同岁数,我不得不怀疑是他。”
她的皱纹如纵横的沟壑,在绵绵阴雨下忧愁的四处满溢流淌。
那个动荡的年代,只剩下三儿子在身边,他很奇怪地问:“阿娘,你在说什么呢?怎么说到他们了?”
老妇人那接近死亡的眼珠直直地望着屋顶,很久都没有说话。
三儿子以为她在说胡话。
老妇人很久才闭上了软塌塌的眼皮,一滴浑浊的泪水从沟壑中流淌下来,她本来含糊不清的嗓子突然变得清晰:“在嫁你阿爸前,我前面还有一个当家的,我是他家的童养媳,他们从小对我很坏,天天不是打就是骂,活干不好没饭吃,话不合心意就挥拳头,我讨厌他。”
那个年代的女子,特别是买来的童养媳,不过就是一个养在家里的奴隶。
她又睁开双眼,似望向遥远的过去。
“他病的时候,我觉得上天有眼,他病了很长时间,我便偷偷和你阿爸好了。”
三儿子这才反应过来,他联想到家族里几个离奇死亡的亲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有一种可怕的猜测像一只虫子七上八下地在心脏上爬来爬去。
老妇人说:“后来我的肚子有了老大,老大是你阿爸的种,迫不得已,我药了他,他走的时候29岁。”
“啪!”三儿子听到那只虫子从高空掉了下来摔死了。
老妇人干如爪子的手突然抓住了三儿子:“他走那天也是七月二十九。”
三儿子感觉自己头皮的鸡皮疙瘩全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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