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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前的对峙与冲动的报名
林启星的帆布鞋底在柏油路上敲出急促的响,鞋跟处崩开的缝线挂着半片橡胶,每跑一步都往脚踝内侧蹭,磨出一道淡红的印子 —— 那是上周帮奶奶搬青瓷花盆时蹭破的,他没敢说,怕奶奶红着眼眶自责 “连累孙子”。书包带滑到胳膊肘,里面的 “晚霞进度本” 硌着腰侧,封面上用瘦金体写的名字被手心的汗浸得晕开,墨色像化在纸上的泪。
离学校还有一百米时,香樟树下的人影像根冷刺扎进眼里。穿水泥灰工装的男人背对着他,指节泛白地攥着张画稿 —— 林启星一眼就认出,那是他藏在床底木盒里的 “双少年晚霞图”,画纸右下角还留着他故意折的三角印记(怕弄丢)。而林沐阳站在男人对面,亮黄色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右手悄悄护在身后,握着的手机屏幕亮着 “录音中” 的小字(后来林启星才知道,他怕父亲真动手,留着证据好报警)。
“您不能进去,” 林沐阳的声音比平时沉,却没抖,尾音带着刻意压稳的坚定,“启星现在在解最后一道数学大题,他说这题跟青岛大学的自主招生题像,您进去一闹,他思路断了,下次再找就难了。” 他没提 “威胁”,也没提画稿,只捡着父亲 “嘴硬心软” 的软肋说 —— 昨天林启星哭着说 “我爸总骂我不务正业,却会偷偷看我画的晚霞” 时,他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父亲的手指把画稿攥得更紧,画纸上橘红色的晚霞皱成一团,像被揉碎的夕阳:“我找的是你!林沐阳是吧?我警告你,离我儿子远点,不然我……”
“爸!” 林启星冲过去,拽住父亲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泛白,指甲几乎嵌进父亲布满老茧的皮肤里,“您别在这儿闹,我们回家说!您要是闹大了,同学会笑您,也会笑我……” 他的声音发颤,却比上次在巷子里对峙时多了点底气 —— 不是为自己,是怕父亲的唾沫星子溅到林沐阳的校服上,怕那些围观学生的窃窃私语(“这家长怎么这么凶”)扎到林沐阳。
父亲被他拽得一趔趄,回头瞪他时,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混着眼角的红血丝(昨晚在工地加班到凌晨):“你还敢管我?我今天就是要让他知道,跟你走得近没好下场!” 他想推开林启星,却被林沐阳轻轻按住胳膊 —— 林沐阳的掌心很暖,隔着工装布料也能传递出安定的力量,像在说 “我在,你别慌”。
“叔叔,” 林沐阳看着父亲,眼神稳得没回避也没挑衅,“我和启星同桌,他帮我补英语(我英语总不及格),我帮他补数学(他上次月考多考了二十分)。老师说,我们这样互相帮,说不定都能考上本科。您要是真为他好,就别断他的劲 —— 他说想考去青岛,带您和奶奶看真正的海边晚霞,您不想去吗?” 他故意提 “青岛”,提 “海边晚霞”,知道那是林启星藏在速写本第 37 页的愿望(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船)。
父亲愣了愣,看着林启星通红的眼睛,又扫了眼周围学生的指指点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他把画稿塞进裤兜,狠狠瞪了林启星一眼:“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周要是还敢跟他一起走,我就把你速写本烧了!” 说完,他甩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工装后襟上的水泥灰被风吹得飘起来,像片压在林启星心头的乌云。
人群散了后,林启星还攥着林沐阳的袖口,手指冰凉得像刚摸过冬天的窗沿:“对不起,又让你受牵连了。” 他的声音很轻,耳后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泛红的眼角 —— 他只能说 “对不起”,却没能力反过来安慰林沐阳,只能被动接受这份保护。
林沐阳把他的书包带往上提了提,指尖轻轻蹭过他耳后的碎发,把碎发别到耳后:“没事,我又没吃亏。倒是你,跑这么快,鞋跟都快掉了 —— 周末我陪你去修鞋,校门口张爷爷的修鞋铺,两块钱就能补得看不出来,我上次的运动鞋就是他补的。” 他的笑容很亮,像把刚才的阴影揉进了阳光里,却没说自己刚才按录音键时,手也在抖(他其实也怕父亲真动手)。
午休时,林沐阳拉着林启星去食堂,路过公告栏时,被一张彩色海报绊住了脚步。海报上印着银色麦克风和粉色音符,背景是渐变的橘红色晚霞(和林启星画稿里的 “夕阳三号色” 几乎一样),下面用加粗字体写着 “校园歌手大赛,报名截止本周五,冠军可获校园广播周播权(每天早间播报时插播歌曲)”。
“启星,你看这个!” 林沐阳指着海报,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手指在 “歌手大赛” 四个字上敲了敲,“我报名好不好?”
林启星愣了一下,手里的草莓糖(林沐阳早上从家里带的,包装纸上印着小太阳)差点掉在地上,糖纸发出 “哗啦” 的轻响:“你?你连《生日快乐》都唱跑调,上次班会唱《同桌的你》,还被张伟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忘了?” 他没说,其实他心里慌 —— 上次课间被嘲笑 “没人要” 的画面还在眼前,他怕林沐阳上台后,也会被那样的目光钉在原地。
“这次不一样!” 林沐阳挠了挠头,耳尖红了一片,声音放低了点,像在说悄悄话,“我想唱首歌给你听 —— 你最近画晚霞时,铅笔总在纸页上顿三次才敢落色,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我想让你听到歌时,能少顿一次,少皱一次眉。” 他没说,其实昨天看到林启星对着速写本发呆,画了一半的晚霞停在纸页中间(笔尖悬着没敢画云),他就想做点什么 —— 他怕林启星的世界,会像那幅没画完的晚霞一样,慢慢暗下去。
林启星的心跳漏了一拍,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指尖无意识地把草莓糖纸叠成小方块(他攒了 12 张这样的糖纸,都夹在速写本里):“可是…… 要是唱不好,会被同学笑的。他们会说…… 说你为了我,连脸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 —— 他怕自己会成为林沐阳的 “污点”,怕那些嘲笑的话,会让林沐阳也变成以前那个只能躲在角落画画的自己。
“不怕!” 林沐阳拿起公告栏旁的报名表,笔走龙蛇地填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在 “参赛曲目” 那栏顿了顿,回头看林启星,“你到时候来给我加油,好不好?就坐在第一排,让我能看到你 —— 看到你,我就不慌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恳求,像怕林启星拒绝,手指在报名表背面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模仿林启星画稿里的 “暖光太阳”)。
林启星点点头,把手里的草莓糖塞进林沐阳嘴里,指尖不小心蹭到林沐阳的嘴唇,赶紧缩了回来:“那你…… 别太累了。要是练得烦了,就跟我说,我陪你去天台看晚霞,或者…… 或者我帮你改歌词。”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 “主动靠近” 的温柔 —— 这是他第一次,在林沐阳的 “阳光” 里,主动想为对方做点什么,却还是带着 “怕帮倒忙” 的试探(他没说,其实他偷偷查过 “怎么改歌词”,记了半页笔记)。
林沐阳含着糖,甜香在嘴里散开,像把心里的慌也冲散了点:“好!有你这句话,我肯定能拿冠军!” 他没说,其实他心里也慌 —— 他连完整的歌都没唱过,更别说上台了。但看到林启星的眼神,他就想试试看,想让林启星知道,他不仅能保护他,还能为他带来掌声。
下午放学后,林沐阳拉着林启星去了音乐教室。教室里没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钢琴上投下条状的光斑,落在林沐阳从书包里掏出来的歌词纸上 —— 那是他抄的《追光者》,纸边已经被他攥得起毛,“你是遥远的星河” 那句,被他用红笔圈了三道,旁边写着 “这里要唱得亮,像启星画的晚霞”。
“我想唱这首,” 林沐阳清了清嗓子,手指在钢琴键上胡乱按了一下,发出一个走调的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鸭子),“‘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这句特别像我跟你 —— 你是光,我是跟着你的影子。” 他笑着说,却没敢看林启星的眼睛,怕从林启星眼里看到 “你不行” 的失望。
林启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抱着速写本,点了点头:“嗯,很好听。” 他没说,其实他听过这首歌,在妈妈住院时,护士姐姐的手机里放过,当时他觉得 “遥远的星河” 很孤单,直到遇见林沐阳 —— 林沐阳像把星河拉到了他身边,却也让他更怕失去这份光。
林沐阳深吸一口气,开始唱。主歌部分还好,虽然有点紧张,声音有点飘,却没跑调。可到了副歌 “你是遥远的星河,耀眼得让人想哭” 时,他的声带突然发紧,声音破了个细弱的音(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最后一个 “哭” 字还走了调,飘到了天上。
“唔……” 林沐阳赶紧停下,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把歌词纸揉成一团又展开,纸边的毛更乱了,“对不起,我没唱好,再来一次。” 他的手指在 “遥远的星河” 那句上蹭来蹭去,像在责怪自己没唱好 —— 他怕林启星会失望,怕自己连 “给对方唱首歌” 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第二次,他在 “耀眼得让人想哭” 那里卡了壳,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第三次,他干脆忘了词,站在钢琴前,看着皱巴巴的歌词纸,嘴角的笑慢慢消失了,像被风吹灭的蜡烛。“算了,” 他把歌词纸扔在钢琴上,声音有点闷,带着点委屈,“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唱歌,连副歌都唱不好,还去比赛丢人,到时候连你也会被嘲笑‘跟个跑调的人做朋友’。” 他的头垂了下来,亮黄色的校服好像也暗了点,肩膀微微缩着,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 这是林启星第一次看到,阳光的林沐阳,也会有 “不自信” 的样子。
林启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疼,指尖攥着速写本的边缘,纸页硌得掌心生疼(像在替林沐阳攥着那份慌乱)。他站起来,拿起钢琴上的歌词纸,展开皱巴巴的纸页,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 —— 是他偷偷准备的 “歌词批注本”,里面记着 “改词技巧:用熟悉的意象替换陌生词汇”。他的铅笔尖在 “遥远的星河” 旁顿了顿,写下:“换成‘天边的晚霞’—— 沐阳每天看我画,不会忘词”,又在 “影子追着光” 旁写:“换成‘画笔追着晚霞’—— 贴合我们的日常”。
“其实…… 可以这么改,” 林启星把批注本和歌词纸一起递给林沐阳,声音很轻,“你唱的时候,想着我们在天台看晚霞的样子,就不会紧张了。” 他的耳尖有点红,怕自己改得不好,反而让林沐阳更慌 —— 这是他少有的主动,却还是围绕着林沐阳的需求,没形成反向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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