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效应

　　这里灯火通明，陆寒卿隔着时差开视频会议，外面也留了大部分人还在工作。司景明倚在沙发里看杂志，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页，时不时吃一根薯条。
　　办公桌有另外一个助理在做会议记录，陆寒卿一个眼神，助理就低头俯身：“上午九点半和发布会的时间冲突，可调整到下午两点。”
　　陆寒卿沉默，助理反应很快：“或者提前，我去安排飞机。”
　　司景明挑中一块手表，手指在杂志页上敲了两下，伸长的鞋尖碰了碰茶几腿，声音懒散：“航线不好申请吧，没几天了。”
　　那会议助理听到他人介入的声音，却忽然手上一抖，被司景明的插嘴吓了一大跳，急忙对他努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司景明的目光悠然地往上一瞥，眼皮薄，眼里闪过几分有趣。
　　陆寒卿没什么反应，那助理才重新松一口气。陆寒卿最讨厌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尤其是开会的时候，有人要是开会的时候手机响了，是会被直接辞退的程度。
　　助理看陆寒卿的脸色，谨慎补充道：“下周集团内部还有两场董事会。”中间行程满，陆寒卿要从中做选择，助理是无法从个人角度干预的。
　　司景明擦手，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拿过旁边的手机刷起来。
　　视频会议好不容易结束，助理走出去，离开前还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司景明一眼，那眼神很有一种“你不要乱说话，不要闯祸”的好心叮嘱。
　　司景明煞有介事地回以感激的笑容，然后助理门才关了一半，他就起身往陆寒卿的办公桌走去了。
　　长腿迈过去，杂志丢他键盘旁边，理所当然地说：“给我买这个。”
　　修长白皙的手指戳在那个限量机械表上，蓝色表盘，和衬衫很配。陆寒卿头转得慢，司景明就等不及地捏一下他的下颌，把陆寒卿的目光很快移到杂志上。
　　“好。”陆寒卿的视线扫了扫，“还有吗？”
　　司景明随手翻了几页：“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陆寒卿点头，刚觉得这回少，听见司景明又说：“除了它们，其他都要。”
　　陆寒卿满意地把这本杂志和手边文件放到一起，明亮灯光里抬眼看向司景明：“累不累？让司机先送你回去。”
　　司景明没理，拍了拍陆寒卿肩上的西装，睥睨着扫他一眼，又回到沙发上吃薯条了。
　　落地窗里满是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从这里看去，车道太低太小，已经变作了倒映的星河。隔着冰冷玻璃，一味奔流不息。
　　看起来灿烂繁华，可是他们这间办公室里，又静谧得落针可闻，仿佛是漂浮在灯河中的一颗透明胶囊，不带私欲感情，只是刚刚好的陪伴。
　　又过了一小时，陆寒卿按着眉心从屏幕前退开了些，并购的事陆远阳和陆远书一直从中作梗，显然是他的权柄太多，这两位叔伯加紧了扼制他的手段。
　　他不觉得棘手，只是都同是陆家人，有些手段就不合适，没必要让外人看笑话。那两位叔伯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就变得难缠了些。
　　不过现下也可以，既然他们自己主动入局，陆寒卿不介意就拿他们做靶子。
　　司景明从沙发上抬脸，幽微地目光看见了他此时松散些的状态。拔身起来，回到陆寒卿的椅子旁边。
　　“这么累。”他没碰陆寒卿，手插在口袋里，好像特别随意地说，“那要不要亲会儿？”
　　陆寒卿忙了一天，此时稍停下来没什么防备，闻言背脊有一瞬微颤，眸光却波澜不惊，淡淡瞥向了身旁的人：“你想亲？”
　　司景明口袋里的手霎时握紧成拳，知道还问。
　　陆寒卿抬手搭在司景明后腰上，把人按近了两步，抬头，视线流连在司景明肩上，淡声平寂地说：“那说全了，你想亲谁？”
　　司景明的拳头从口袋里移出来，攥上陆寒卿衣领，把他明明是很戏谑的视线拉更高，与自己对视，忍耐着说：“陆寒卿，我就给你一次机会，爱要不要。”
　　他才怒完，陆寒卿抬起下颌，自然地贴上了对方倔强的唇。
　　司景明走不动路了，无论多少次，还是臣服于陆寒卿的吻技。一旦进入陆寒卿的节奏，和他一起辗转呼吸，脑袋就开始晕晕乎乎，只觉得很舒服。
　　喜欢这样厮磨，喜欢连呼吸都共享的瞬间里，那些潮湿的吞咽，和一致的热烈心跳。
　　陆寒卿熟练地把他搬到自己腿上，让他跨坐着，轻轻捏着他的腿。司景明趴伏在他肩头，上头微哼，有点不肯结束。
　　“咚咚——”门上突然传来两声轻响。
　　外面的叩门声仿佛砸在司景明的耳膜上，激得他浑身一震，又热又凉，手忙脚乱地要从陆寒卿身上下来。但陆寒卿拆了他的动作，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上他后颈，蛮横无理地一味加深这个吻。
　　“她不敢进来，我没说话。”
　　陆寒卿说了这个，司景明才放松下来，齿间反咬了陆寒卿一口，也对抗他的深吻，大脑和身体一起烧得更热。
　　门外很快没了声音，都吮了很久，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双方都在轻喘。
　　“现在是不是好了？”司景明双唇红润地问他。
　　陆寒卿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目中闪烁，反问：“你说我，还是说你？”
　　司景明离开椅子，用手背抹唇，却将唇色染得更重，自己没察觉急躁，硬邦邦地回：“快处理，忙完下班。”
　　陆寒卿在他就要走的时候伸手勾了勾他垂在腿侧的手指，从后拉了拉他，说：“我也想吃薯条，就一根。”
　　司景明转过头来，心情很差：“让人去买，早冷了，难吃。”
　　陆寒卿看看他：“那你还吃。”
　　司景明的手一直没有抽回，脸上有种奇怪的神情，淡然地说：“陆寒卿，除了这次的薯条，你回到陆家后，就再也没有亲自给我买过东西了。”
　　陆寒卿反应了很久，才发现那是一种寂寥又失落的神情。

　　在司家生活的时候，陆寒卿顺便也转去了司景明的中学。陆寒卿初三，司景明高一，听着妈爸的嘱咐，司景明经常在课间的时候跑到初中部看看陆寒卿。
　　陆寒卿来到新环境，一直很孤僻，坐在窗口的位置没动过，开口的次数少之又少。司景明过来就自己熟稔地推开玻璃窗，手指伸进这个小哑巴的头发里，揉一揉，低头有点倒霉地问：“看来你是我少爷，快给我检查，这次作业记了没？”
　　陆寒卿木讷点头，记在本子上的字刻板得像印刷体，用手指着一条一条划给窗边看。
　　“不错，教好了。”司景明又咋咋呼呼戳他耳朵，“也别光记这个，发你消息不回，放学的时候等我一起。”
　　陆寒卿这才从桌子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上面司景明发来的消息确实一个都没看到。
　　司景明也不多说什么，嘿嘿几声，最后揉几下他的头发，又赶回去上课了。
　　其实每次都会嘱咐陆寒卿放学一起，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会有陆家的家长来提前接。他麻木地跟着走，直到司景明接到老师的电话追过来，站在那里寒着脸，一言不发地瞪着陆寒卿。
　　陆寒卿才会眨眨眼，像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样，闷不吭声地小步挪到司景明背后。司家是一块巨大的避雨屋檐，陆家不敢碰司景明。
　　等陆寒卿也上了高中，只有游泳课才能碰到高年级。他硬着头皮去，给游泳池里鱼一样的司景明递水，递毛巾。他也终于能摸司景明的头发，湿漉漉的，滑滑的。陆寒卿不喜欢游泳池的水，立刻就会用毛巾在司景明头上揉来揉去。
　　司景明一开始嫌他碍事，后来习惯了。上来就自觉朝后仰着头，等着陆寒卿来积极地擦。
　　那个和同龄孩子一样爱吃汉堡薯条的年纪，从来不下水游的陆寒卿虽然戴着名表，却总是先司景明挤进学校的便宜快餐店，排队买套餐。
　　司景明洗完澡换了衣服，就过来和陆寒卿一起吃。
　　那个时候很多人围着司景明转，给他送花、送水、送情书的女生从游泳馆门口就开始围追堵截。司景明笑呵呵地都收下，对众星捧月的感觉习以为常，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女生陷入被冷落的尴尬，每一位都留下温柔的微笑，和几句“我一定会看”“郑重考虑”等好好回应的话。
　　但进了更衣室，全塞陆寒卿的书包里。
　　他有的时候还望着陆寒卿疑惑：“怎么没人送给你？”
　　陆寒卿懒得理他，背过身去叠毛巾，直到司景明的手指再次揉进他的头发里，才偏过去，淡淡地说：“没必要送给我，我看起来像陆家不要的人。”
　　贵族学校，大家都很会做选择。
　　司景明像没听见一样，大大方方地脱了裤子，从陆寒卿的书包里随便抽了瓶水来喝，按陆寒卿的脑袋：“随便，我要，就一直跟着我呗。”
　　末了又咧着嘴凑到陆寒卿没表情的脸旁边，笑眯眯地说，“去给我买汉堡，占个好位置，芭蕾舞课要结束了，校花一定准点出来。”
　　陆寒卿甩开他，一副坚决不答应的样子，但最后还是会去。
　　他觉得司景明喜欢那位校花，也许迟早会追到，两个人看起来也很般配。陆寒卿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很清醒，越一无所有的时候，越不能把别人拉下水。
　　可是，谁知道校花喜欢的不是司景明。
　　陆寒卿从自己的视角出发，想不通这个世界上会有谁能不喜欢司景明。司景明对每个人都很好，即便有些不周到，那也是背地里偷偷地不周到。
　　他一直大受欢迎，陆寒卿默然地看着他像一朵摇曳生姿的太阳花，永远在自己的身前笑容灿烂。
　　想捉住他，陆寒卿每次坐在泳池边，孤零零地看着司景明在泳池里和其他同学热情地打招呼，就想以后一定要有一个单独的游泳池，让司景明一个人在里面，只游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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