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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幽山
两个孩子围着那枚玉镯左看右看,好奇的神色就快要从眼底溢出来了,可谁也没伸手触碰,可谓是珍重宝贝至极,
“溯洄镯!是溯洄镯,阿兄,神女传说是真的!”
身穿黑衣的那个孩子明显冷静些,他喃到:“可是,世间天道真的会允许这种东西出现吗?这也太……”
溯洄镯因名而译,可以带使用者溯其往经,回到过去,它与入魇不同,一个是过去的回忆,一个是历史的以往。
这就代表着,拥有它,就拥有了改变过去的能力。而曾今与未来捆绑在一根绳索之上,你轻轻拨动曾经的末尾,顶端的未来随之发生震颤。
有了这样的能力,说是世界由他为所欲为也不为过,怎能叫人不害怕。
“不用担心,此物虽能力强悍,但所要耗费巨大法力,以我全盛之时使用,最多只能回到三……”
白衣孩童:“三百年?”
“……”
黑衣孩童:“三十年?”
“……”
塓岘弯眸微笑了一下:“三个月。”
?什么
白衣听罢一下跳起来,三月?!有没有搞错,以领主的法力只能回到三个月之前?!
黑衣也皱起双眉,一幅不理解,不接受的表情。
“事实就是这样,除了法力极其高深的人以外,它落到其余人手中就是破镯子一个,别说回到多久以前了,恐怕是连启动都困难。”塓岘收起来镯子,懒懒倚靠在假山石上淡道。
白衣孩童问:“领主何时回幽山?棉阿婆这几日总是念叨呢?”
“快了,等她和家里人再相处个几日就走。”
“天命人是个怎样的人?”费尽心思找了这么久,两人不枉好奇。
怎样的人?塓岘倒真有些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瞥向舟芸院子的方向,脑海里浮现出很多画面:爱吃甜食,喜欢哭,横冲直撞,没有头脑……这人自己吃还喜欢塞被人嘴里:喜欢哭,但又会一边哭一边很坚定的去前院:没头脑,可交待她的又会拼命做好。
“是一个怪人。”
“怪人?”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难道是长得太丑了,像个怪物一样?
“你们两个还打算问多少?是不是太闲了没事做。”
“没没,我们忙得很呢,这不是关心领主吗。”白衣的那位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话说我们也该走了,得好好打听下个神器下落去,在下告退!”
他抱拳鞠躬,“砰”的一下化为一团白烟消失不见。
“在下告退。”身穿黑衣的那位随之也变成一阵黑雾消失。
“跑的倒是快,”塓岘在他两人离去后,起身离山,单手一挥,撤了屏音咒。无一人可知这刚才发生何事,又来者何人。
“天命人……”他喃道。
…………
“得天令,下凡间,额间胭脂痣,神佛童子记。”第二日辰时,舟芸便跑来舟曲江书房。书墨沉香混着白茶涩苦,初阳朦胧的透过窗纸,光斑点在脸上。爹爹轻点她额间红记,这样一番话。
“什么意思?”
手离开了红记,残留了一点冰凉的粗糙感,舟芸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问道。
舟曲江倒了两杯漓江白茶,放在桌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即将离家的女儿,和她讲述起很多年前的过往。
“金历三十五年夏,你出生了,在产房外先是听见你响亮的啼哭声,随即是众稳婆的惊呼。我想,难不成又是一对龙凤子?”
“结果是只有你一个,当时我还想生个姑娘固然好,但也不至于这般。”
“这时其中一个稳婆将你抱来给我看,笑说:‘老爷,小姐长了个胭脂痣呢,是神仙童子投的胎’!世间总传这是吉兆,可我并不信这些,给了赏钱便打发了。”
“五年后,你母亲……离世,你也生了场大病。有日,我一下朝后便来院中照顾,无意听见一位嬷嬷与他人闲谈。”
十年前的事情到现在还是记得异常清楚。
是阴雨天,他风尘仆仆的赶回家,路过假山时听见了小女的名字,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说实话,这也是命……舟二小姐的胭脂痣在我老家那边很有说法的。”
“什么说法?”
老嬷放下了手中还没滤干净的药渣说:“得天令,下凡间,额间胭脂痣,神佛童子记,你听过没有?她是神仙座下童子投的胎,养不了多久就会被收回去的。”
“难道这次重病就是神仙来要人了?”
“我觉得是……”
晚上,大雨倾盆而落,一向温和有礼的尚书大人要人割了这两个嬷嬷的舌。血腥弥漫,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声声惨叫。
心里是害怕还是气愤都不重要了,总之上天不能夺走妻子,又要走年幼年幼的女儿。
“不久后你病症痊愈,府中也再无人敢议论纷纷。但这几天发之事,皆证明是我错了。”
“爹……”舟芸很吃惊他这样的人会罚割舌之刑。
舟曲江抚了抚女儿的发顶:“不要怪我,实是当时气急。不日你便要和道长云游,记得早日归家,爹爹等你。”
离家迫在眉睫,她反而从心里泛起不舍。
“我,我可以和道长争取晚两日走”!
“这孩子,天天翻墙出府的是你,说舍不得的还是你。”
“这性质不一样……”
话落,屋外传来“咚咚”敲门声:“小妹,你和爹爹说完了吗”?
“就这样吧,小芸,记得照顾好身体。”
舟曲江将杯中凉茶饮尽,起身出门:“你阿姐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去主屋帮你收拾些行李”。
舟芸点头喝了口杯中白茶,大约是泡的得久了,茶香浓郁,味道太苦涩。
“小妹。”
她咽下茶水,再抬头看见的是一双没消肿的双眼。
“嗯,阿姐。”
一向顽皮的妹妹今天却出奇的乖巧,捧着小杯,头低地垂着,像幼时自己养过的小兔。
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但她知道少年道士绝不是一般人,若当真毁约,小妹的安危谁来保证。
“好啦,怎么不高兴呢,你不是最想去探险,去当话本里的女侠了吗?”
她鞠身弯腰,揉搓着妹妹软乎乎的脸蛋。
“阿姐还说我呢,自己的眼睛肿的像核桃。”
“……因为阿姐也舍不得你啊。”
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放在妹妹身上,她知道,她得好好照顾她长大,补充兄长没有的那一份细腻,父亲没有的那一份时间,母亲没有的那一份陪伴。
舟芸狠狠捏紧了茶杯,泪水停在眼眶没有落下,她想:至少不在阿姐面前哭。
“你一向喜欢往外跑,喜欢逛长安街,喜欢斗鸡走马。很快活不是吗?可到底还能这样痛痛快快的玩到几时呢?女子适龄而嫁,就算你不愿,也会有皇帝指婚。”
“到最后还是会被关在深院里。”飞的越高的鸟,折断翅膀后就越痛苦,她不愿看见妹妹这样。
“我们都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到底有多大呢?女德里没写。”
“小妹你去看吧,不只是长安,去更多更远的地方,去看游记,话本里都不曾写过的地方。”
她说的太有有力量,割断了舟芸不舍的痛苦,点燃了未来的向往。
“我会的,阿姐。”
舟菁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系在舟芸腰带上。这符绣的乱七八糟的,上面的“福”字简直难以辨认。
“你阿兄做的,他今天太忙,没时间来,托我把这个给你。”
舟芸拿起来看了看,笑道:“有点丑。”
舟菁也笑了,这完全就是客观评价:“我也觉得。”
……
又是一阵沉默,舟芸率先开口:“阿姐谢谢你,我没有那么难受了。”
“不难受就好,比起谢谢,我更想要你以后报来的平安。”
“我会的。”
多年以前的午后,是舟菁拖住父亲,让舟芸第一次翻墙出院,看见了长安街的繁华。现在,她以一双素手,托举妹妹去更广阔的天地。
人拥有的野心是一样的,男人喜欢闯荡,那女人又何尝不喜欢自由?
为何史书上只有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因为少女被束缚在了后宅深院。
如今时机大好,什么担心,不舍,害怕,在自由多年以后,只是会一笑而过的回忆罢了。
“去好好游历一番,家中事务不需担心,一切有我。”
舟菁笑着对妹妹说。
第二日早,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偏门,小厮们正在很努力的把大堆行李藤箱往里面塞。
舟芸与少年并肩而站,面对给她送行的家人,还有两个哭哭啼啼的贴身婢女。
“打包的东西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马车的质量看起来本就不太好,在一通狂塞下几乎要被撑爆。
“哪有,奴婢都是挑必要的东西拿,要怪就怪这车太破太小。”绿珠不满嘟囔道。
“所言极是,你自小娇惯,初离家,道观里的东西怕会用不习惯。”舟曲江说道。
舟牧老早就看不惯这道士带来的破车了:“就是,现在不多带点,指不定以后要用什么破烂呢。”
红玉拿那枚暗器戒又给主子带上,悄声说:“小姐,我把它改小了,平日你随身带着。”
舟菁昨日说的潇洒,心中难免还是有点放不下:“保重身体,其余放心,家中有我。”
‘对了,小妹,我昨日……’
塓岘顶着张俊脸,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差不多了诸位,另外,我的’道观’没你们想得那么夸张。”
“小妹小妹,我……”舟牧依依不饶。
啧……没完没了是吧。
“路途遥远,时间赶紧,实在不可在耽误下去,诸位告辞。”
少年一手推着舟芸,一手捡起散落的行李,随后将他们一股脑扔进车厢。速度之快让众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个臭道士!”舟牧追着马车驶去的背影大喊:“小妹!想家了就打开符袋!”
“我会看符袋的!”
马车行驶飞快,兄长的声音被风冲淡,只听得请朦胧,她从窗户探头回望,招手喊道:“再见!等我回家!”
直至人影统统消失不见,她才缩身回车,塓岘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
粗糙的麻棉坐垫叫她坐的有些不习惯。今日少女穿了一身精绣锦纱玫粉色襦裙,细细的南海珍珠磨成粉,洒在裙边处,看上去如星子一般熠熠生辉,与灰扑扑的车厢更是形成鲜明对比。
“那个,你们幽山不会真像我阿兄说的一样……”
“一样什么?”
“破旧……”
“哈?!破旧?”少年睁眼看向她,仿若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你去看就知道了,不要被吓到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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