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心憔悴好事要多磨
苏以一席话倒把庞细雨问住了,若说她愿意做顾轻风的妻子,却觉自己罪孽深重之人,哪里有这平常人家想法?若说她不愿意,她又骗不了自己的心。
苏以见她呆滞,便又道:“我只是要告诉你,我爹爹是绝不会取消婚约的,便是你两个情投意合,我大哥愿意为了你赴汤蹈火与他父亲做对,我且问你,你却愿意我大哥为了你全不顾父子亲情,离了柳江和你一起江湖飘摇吗?”
庞细雨不语,苏以乘胜追击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秘密,只怕哪一个拿出来都有杀头的风险,之前在那县城里,多少事情,惹得人心头发颤,我尚且难以自保,你叫我大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只怕跟了你,没两天就要一命呜呼了。”
庞细雨闻言,厉声道:“那难道在柳江他就安全了吗?你以为鬼见愁放过你一次,就会放过你第二次吗?以我对他的了解,等他事事完毕,最后要做的一件事就是要送李逍归天!”
苏以一惊,待要细问,却见庞细雨一甩袖,却离了他屋子不知去哪里了。
庞细雨出了苏以屋子,脑子里千思万想都是苏以的那些话,却不知顾轻风心里是怎么想的,又看看自己腰间那一块玉佩,思及顾轻风眼中语处,似同她一般意思。
出得院落,却见天上稀稀落落飘下一层小雪,远处有几声野猫叫唤。
庞细雨念及当初她与顾轻风在乡下庄户,她戴着银色面具于雪中练剑,顾轻风一旁读着半卷医书,风轻云淡,也是这般一层轻轻的小雪,只可惜那平淡日子不过数月,一整个冬季萧索,没来及见得春日便悄然消逝了。
庞细雨心想,我愿意与他做夫妻,他心里不知愿不愿意的,但我又哪里离得了他,离了他我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凭他如何想,我若是就此放手,我心里是绝计不愿意的。
我不争上一争,又怎知他心中所想,难道为了那苏以一句话,便叫我就此罢手吗?
那我却像个什么样子,若是叫鬼见愁和白衣使知道了,怕不是还要嘲笑于我,竟叫这伦理纲常给束缚了。
这般想着,庞细雨不往顾轻风院子里去,却往后院顾老爷子屋内去了。
顾老爷子刚刚安顿下,屋内仆从却更多些,庞细雨懒怠隐藏身形,又烦仆从要问她来此做什么,便手拿石子只轻轻几下,各仆人便定住不动,她点得却轻,不待一炷香,穴道自解。
顾老爷子听到动静,便看到庞细雨款步而来,不觉惊怪,问道:“细雨?你来做什么?”
庞细雨也不客气,随意拣了一张椅子坐下,道:“我来,要你取消顾轻风的婚约。”
顾老爷子一呆,显然没料到深更半夜庞细雨来找自己却是为了这事,他奇道:“你连那新娘子都没见过,怎么对这婚事倒有了意见?”
庞细雨道:“顾轻风也没见过那新娘子不是吗?他和那新娘子都没有感情。”
顾老爷子笑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当年成亲前也没见过你大哥的母亲,后面还不是过得很好。”
庞细雨道:“可我不愿他成亲。”
顾老爷子听了,知她来意,笑道:“你们小孩子家是这样的,要不说什么男女大防,你看看,你离轻风近了,便生情丝,可是细雨你要知道的,这世上除了男女之情,要顾虑者还有许多,人活在世,不能只顾私情,却忘了信义,你爱轻风,不过小爱,遵守婚约,言而有信,却是大义。”
顾老爷子见庞细雨没有反应,又循循劝导道:“小爱易散,你今日么跟我说你跟轻风要好,明日你见了苏以,见了李逍,你又要跟我说和他们要好,我若都同意了,难不成你要一女侍三夫?夫妻间,情爱是最不要紧的,主要却是担当责任,你女孩子小,不懂事,我就当你没说过这话。”
庞细雨听了,虽觉有理,但她本是个不讲信义不走正道的邪魔,心中只要情爱的,便又道:“可若是顾轻风自己不愿意成亲呢?”
顾老爷子惊道:“他跟你这么说了?”
庞细雨摇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如若我二人两情相许,那女子嫁给顾轻风,却又有什么好耍子?”
“那也不成,”顾老爷子严肃道,“我看定是他此番去老丈人家起了歪心思,不是瞧不上他老丈人穷苦,就是见了未婚妻丑陋,明日我定要教训他一顿。”
庞细雨不解道:“你这话不讲道理的,如若我为了一个死人随口许下的婚约就要嫁给一个癞蛤蟆一样的男人,我是决计不肯的。”
顾老爷子严肃地对庞细雨道:“大丈夫生于世,信义当头,他母亲既然许诺了婚姻,我们就要遵循,无论女方是穷是富,是丑是美,我们都不能嫌贫爱富,贪美厌丑,你年纪小,又无父母教养,江湖流浪说出这不对的话,我不怪你,但若是顾轻风说这样的话,却要看家法了,你和他要好,他不知道瓜田李下避人嫌疑,反而引逗于你,是他不对,我却问你,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可对你做了什么非礼之事?”
庞细雨摇头道:“我两个清清白白。”
顾老爷子却有些不信,道:“好孩子,你不要怕,他欺负了你,你只管和我说!”
庞细雨只是摇头,却不再理会顾老爷子呼唤,自行出了屋子,那外屋的仆从已都能自由行动,便见得一阵风也似刮过,却不见庞细雨半点影踪。
庞细雨出得屋外,心中恼恨,却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了。
外面的雪此时却已渐大,扑簌簌要扫尽人间一切污尘邪恶。
庞细雨也不打伞也不遮蔽,便顶着这茫茫大雪要往顾轻风的屋里去,顾轻风的屋子在前院,照例要路过那座小花园。
花园里的花被大雪一盖,再不见一点花色,只怕第二天醒来,韩小虎的花就都要谢了,庞细雨心中也不禁升起一阵怜花之意,却便离了连廊,走到花园里去,用手为这些花儿打掉雪花,只是她打一路,后面天上大雪又打一路,比至她走得远,雪也落得远,花儿刚见天色,便又叫雪埋上了。
庞细雨走得一路,见得花园中有一亭子,那亭中却有一只黑猫,正是抢了顾轻风玉牌的那只。
庞细雨走到亭中,那黑猫也不躲,睁着金色的眼睛看她。
这黑猫活不过这个冬天的,庞细雨伸手想去摸它,它却一个闪身躲过。
这黑猫活不过冬,但它又不愿让人亲近。
庞细雨怔怔地看着黑猫,问道:“这是你的选择吗?”
黑猫没有回答,它也没可能回答,它只是舔了舔爪子,在亭子里找一个位置躺下,熬过了这一场雪还会有下一场雪,熬过了这一个冬天还会有下一个冬天,而它早做出选择,宁要死亡不放弃自由的。
庞细雨也学着黑猫样子,在亭子里找了个位置,看着亭外好一场大雪,她默默运行起内功心法来,才觉四肢温暖,却不知这一场雪要何时才停,她只觉得很累很累。
黑猫把自己蜷成一团已然安睡,庞细雨也闭上眼睛,靠在亭子上,听着雪花落地的声音,这一晚她奔波太久,身体上精神上都已经十分困乏了,再兼着先前在酒宴上连喝的几大杯烧酒,如今只觉一阵晕沉沉上脑,不知不觉竟真睡着了。
朦胧间坠入那黑甜梦中,这次却没有梦到顾轻风,也没有梦到鬼见愁,却是一梦回到她年幼时候去了。
梦中她的母亲牵着她的手,带她在一座迷宫也似的宅院里走,她的母亲带她进了那院子,然后便再也没有带她出去,她也再没有见过母亲的面。
在那宅院里,身穿紫袍的大老爷坐在堂上抱着一个不比她大两岁的女娃娃。
大老爷说:你要个随从,我给你找的,你可满意?
然后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就从大老爷身上下来,绕着她打量了两圈,然后又拉着她的手细细看,最后回头对着大老爷粲然一笑:满意啦,爹爹,你再给我请个武师教头来。
大老爷笑:你个小丫头,要武师教头做什么?
女娃娃也笑:爹爹,我要么,我还要那天下第一的武师教头,你送了我个随从,难道愿意看到我的随从是个酒囊饭袋么?
大老爷摸摸女娃娃脑袋:就属你个女娃娃鬼点子多,你说,一个女娃娃,练什么武?
大老爷这么说,却还是请来了最好的师父。
女娃娃拉着她的手说:从今后我给你取一个名字,你姓庞,这个却难取名字,取得不好难免落了俗套,正好现在是清明时候了,我前些日子出门教一阵风带着密密麻麻的春雨给吹了个湿透,就是打了伞也不顶用,那细雨虽轻,却密,而且随风而动,半点让人抵挡不得,我就给你取名叫细雨,只盼望你以后也如那春日细雨一般,听了我这一阵风的号令,叫你去哪儿就去哪儿,要让那些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才好。
为了这女娃娃的一番话,从此,庞细雨才算有了名字。
庞细雨看着那女娃娃,也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娃娃对着她笑,我?我姓武,是前朝武皇的那个武,名白,是雄鸡一唱天下白的白。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