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绘山河

作者:春寒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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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水无情


      大概新官上任志气颇高,干劲十足,可称深知雪今日暴走整天,城中八街九陌、大道小巷能走的走、能钻的钻,负责的令人感慨:好个称职忠将。

      然而,一天过去,无事发生……

      城里确安,不是不想管,是根本就没有事能叫人费心思,倒有点理解那些兵丁为何敢闲散至此。

      深知雪领着手下到城下记行档,顺便等庞义康和他交班。

      太长时间不动弹,深知雪管得这批人各个腿脚抽筋,感觉快折了似的,但他们今天确实挺听深知雪的话,未尝不是怕深知雪把他们打的下不了地的缘故。

      深知雪上前,拍拍身旁累得将近瘫软的青壮汉子肩膀,“行,兄弟们辛苦了。”

      深知雪先前展现出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也单纯是为立威,没其他意思,更没想过要欺负他们,他性格摆在那,他们只要听话,他自然体恤,且乐得和他们融洽相处。

      “待会下职,我请你们喝酒如何?带各位吃顿好的!当褒奖你们。”

      众人:“……”

      他们不敢言,彼此交换眼神,观察深知雪说这话时的神色,依旧没人当出头鸟先开口,生怕深知雪是想试探谁好吃懒做提的幌子。

      深知雪瞧他们怂成这个样,不禁发笑,“我不吃人,别怕我啊。”

      他往墙边倚靠,卸下那身端着的官威,变成往日懒洋洋的调子,“昨个儿动手,是看你们不像话,当兵吃粮的,总得有个兵的影,如今你们这精气神就挺好。”他扫过诸位的脸,记住每人的面孔,“我这人,最怕麻烦,也怕自己人与我离心离德。你们给我面子,老实巡城,我当然把你们当兄弟,这顿酒,纯犒劳,没别的意思。”

      各位见他卸下盔甲后略单薄的肩线,以及那双含笑的眼,紧绷的弦稍稍松下,有人偷偷捏捏酸痛的腿,面上戒备的神色缓和不少。

      终于有个胆子大点的老兵舔舔干裂的唇,哑着嗓开口,“统领…您好意弟兄们心领。只是…今日咱们这腿不停使唤,怕担不起您美意。”就差把想“回家睡觉”四个字说出来。

      此言道,立刻引来低声附和。

      深知雪见状,挑挑眉,“妥!”并不强求,辛苦诸位,那就改日,记着啊,我欠你们一顿酒。”

      尾音刚落,便听见熟悉,略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暮色间,庞义康带着夜巡弟兄的身影清晰,他远远瞧见深知雪这边,虽人人面带倦色,却仍然队列整齐地等候在此,不由浮出讶异。

      待到近前,他对深知雪抱拳,“深统领辛苦呀。”他瞥眼旁边那些几乎站不住的兵丁,“弟兄们这、操持了整天?”

      深知雪回礼,嘴边露出痞气的弧度,“庞统领说笑,不过分内之事。怎么样,我这帮兄弟,还算入得上眼吧。”

      “何止入眼呦。”庞义康由衷感慨,随即压低声线,“好手段啊,你哥我也是真得服。”

      两人简单交接,深知雪下令解散。

      早已累瘫的兵丁如蒙大赦,顾不得其他礼节,身影扭扭捏捏朝各自营房挪去。

      第二天,太平无事。

      第三天,太平无事。

      第五天,太平无事。

      ……

      现下第八天,国公府大婚装束前日已退,恢复往昔。

      深知雪照常领人巡城,长安的确长平安,他这个官当得舒服,周围人默认他每日上街。

      盛鸣铮池咏潭只想见他出糗,结果他没出什么乱子,自然丢失兴趣,笑都找不到地方笑。

      当初具盛鸣铮口中谈及的漱玉坊周边,也没闹出过人命,那地方实在过于乱,深知雪有心想查,却找不到线索。

      再无其他消息,仿佛死水,半点风也不愿触及——长安城平静的不正常、朝廷安静的更不正常。

      深知雪天天早出晚归,几乎没怎么见到闻竹,仅偶然从黎晚嘴里得知他病情已然康复。

      闻竹穿着单薄的墨蓝衣衫站在桥上,如往常吹风放空脑袋,望远方墨黛浸染的山峦,一待就是整天。或瞧池里的鱼,性子过于沉静,除去和黎晚、深乐华必要的谈话、及商陆外,很少与府上人交流。

      爱嚼舌根的洒扫杂役抓住他这点,在背地讲“咱国公府刚过门的世子妃可能是受世子冷落,因而打击太大,导致脑子不好使,不然人怎么看着呆呆傻傻的?”

      夕阳至傍山,余晖洒满长安街旁。

      深知雪下职回府,从浴室出来换上常服,洗濯满身疲惫,捏捏发酸的脖梗,伸展肩膀,感慨这活当真累人。

      出门见闻竹立于桥前,微俯头,望着游动的鱼。

      深知雪肩靠柱间,默默在旁观察闻竹的侧颜。

      周身散发淡淡的温和,自己静静站在那,透出对世间的疏离,不染纤尘般。

      如果不清楚他,深知雪肯定同别人一样,认为他不争不抢。

      可既然他干出的事被深知雪知道,那对闻竹就只剩下四个字:装模作样。

      闻竹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偏头顺着那道不太友善的视线,与深知雪对视。

      深知雪见被发现,朝他挑眉,不再待在原地。

      闻竹盯他抬脚往自己这边去,越来越近,直至走到跟前,他颔首开口:“世子今日可累吗。”

      深知雪讲:“比不得你清闲,天天搁这养身板。”

      闻竹平常不喜与人近距离对视,“托世子的福。”低眸不看他,“现在该改口称统领了。”

      深知雪恰恰相反,喜欢在对话时观察别人的神情,现在仅能瞅见闻竹的头顶,“整日闭门不出,消息倒灵通的很。”

      “怎么,背地里的人给你递消息这么快。”

      “世子说什么便是什么。”闻竹毫无情绪波动地回。

      还跟我装听不懂?

      深知雪眯眼显出戏弄,语调阴阳怪气,“你那晚多有意思啊,现在怎么怂成这样?”

      “别真是因为我太粗鲁,给你弄傻了。”他此言的暗示意味,可想而知。

      闻竹听懂他这番话刻意针对自己,回应:“那情|药是世子亲赏,我确实该老实受着,哪敢怪罪?”

      “你不蠢啊。”深知雪说:“明知我乍你,故意往坑里进,暴露身份,给自己留足退路。可不就是在给我营造出一种你很蠢、是被人胁迫的,求我放过你,给你条生路。你不想掺和、只想置身事外的假象?”

      “世子有心挑拨我和太后的关系,导致我早早被舍弃,您不让我好过,我自然得为自己打算。”

      “为自己打算?那天与我交手的刺客,是你找的。敢在暗地对我下手,你胆子倒大。”深知雪捏住闻竹下颌,强硬扳起他的头,强迫他只能看自己,出口狠戾: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

      对此,闻竹不否定不肯定,伸手握住深知雪的腕,攥在掌心抵抗他的手,“与您论演技,我甘拜下风。”

      深知雪触碰着对面人张嘴说话时移动的下巴,存了捏碎的心思。

      “深知意,我说过我们来日方长,你不杀……”闻竹刚想说那句“咳咳咳……!”却让深知雪突如其来掐住喉咙打断,发力压着喉结,憋得闻竹止不住咳嗽。

      深知雪瞧他终于露出别的表情,“你比我狠。”心情似变得不错,嘴角擒着讥诮。

      “到底是贱命好活,有时候真羡慕你这条命这么不值钱。”

      闻竹挣扎喘息,两手死扯深知雪扼自己的手,颈间的握力时大时小,说起话来断断续续,“我、是贱命一条,你又何尝不是只狗,甚至不及我,深知意…你活到现在,这些年装得累吗?你……”

      ——深知雪听到此处猝然瞪大眼,按住闻竹,霎时将他往桥边推!

      闻竹身形站不住,忽地从桥上翻出。

      临落水前,死抓深知雪的胳膊,借下坠的力气拖拽,跟着把他猛地扯下去。

      便听两声急促、结结实实的“扑通!!”水花瞬间炸开,高溅到岸边。

      二人双双跌进湖。

      湖里的活水连接城外的河,当初引水时便挖得很深,足以将人整个掩埋,不会水的,真能淹死。

      浸湿衣衫,冰凉裹挟全身,闻竹发出寒颤,猛然激得清醒,回忆自己方才气急对深知雪脱口而出的话,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非要去挑衅人家干嘛!

      他水性不差,立刻足下瞪动,要向水面浮去,只想立马远离深知雪这个疯子。

      忽然,身后有只大手死死攥他的手腕,如同铁箍。

      闻竹偏头望深知雪。

      深知雪根本不会水,才换的衣袍吸饱水,仿佛巨石拖他往下沉,剥去所有伪装,失了分寸,剩下溺水者最原始的求生,拼命抓住眼前的浮木。

      他不顾一切地缠抱上闻竹的腰身,力道大得惊人,像要揉碎为一体共同沉沦。

      “滚开!”闻竹在水下用愤怒的眼神和剧烈地挣扎表达自己的抗拒。

      水面近在咫尺,光透过涟漪清晰可见,全因身上这个累赘难以触及,空气在肺腔缓缓耗尽,窒息感开始攀登蔓延。

      闻竹着急,去掰深知雪的手指,手肘撞击对方胸膛,双脚蹬踹,试图挣扎这要命的束缚。

      深知雪让他踹中哪处,闷哼下,口中溢出连串慌乱的气泡,箍闻竹的手臂更加用力,堪称近乎野蛮的执拗。

      深知雪有些虚弱,让闻竹挣脱的力道带得后仰,不受控制地朝更深的湖底沉去。

      在彻底沉落的前一刻,原本环抱闻竹的手下滑,用尽力气,精准、死握闻竹的脚腕!

      闻竹让他拽得身形滞住,刚要向上的势头生生打断。

      深知雪发如水草般散开,面容缺氧带着苍白,表情仍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眼里满是戏谑,甚至更混蛋!

      他意思展现的清楚:你不救我,咱俩谁都别活!

      “这个混蛋!”闻竹气得牙痒,搁心里咬牙切齿地咒骂。

      闻竹没办法,若不救、两人死。

      救了,能活,但憋屈,更生气。

      瞧深知雪紧闭双眸快撑不住,仿若即将命陨。

      眼睁睁看他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闻竹蹙眉,情绪极其复杂。

      腰肢低倾,向下潜去。

      伸出双手,一把捞住深知雪的臂膀,触碰到浸透的衣下极其紧绷的肌肉。

      深知雪感知到他靠近,便立即像八爪鱼般重新缠抱上来,手臂紧紧环住闻竹后颈,把自己的头埋在他颈窝,细密的感觉拂过皮肤,深知雪感受到他抱着的这具身体,因痒意频传出战栗。

      闻竹强忍想把深知雪再次推开的冲动,足部用力踩水,托着这个极其麻烦、总令他心烦意乱的人,奋力冲向头顶那片晃动的天光。

      “哗啦——!”

      破水而出的救赎格外清晰,空气涌入肺腑,混着劫后余生的刺痛。

      闻竹大口喘息,水珠顺他额前的发丝不断滑落。

      他半拖半抱着深知雪,费力游到岸边浅水,踉跄摸到岸沿安心的泥土,湖边的泥泞沾染二人的衣摆。

      深知雪身伏在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水,头发湿漉漉贴在背上,红袍常服湿透,勾勒出满身精壮的线条。

      他抬眸,看向同样浑身狼狈不堪的闻竹,刚要张口说什么——

      身旁的闻竹攥起拳,猛地朝他脸上招呼!

      深知雪被闻竹这拳揍得脸偏到左边,顺势仰趴在地,整个人显得绵软无力,放纵气得不清的闻竹跨坐在自己小腹上。

      闻竹腿根夹住深知雪的腰,附身扯上他衣领,对他怒骂:“你有病吧!不会水逞什么能,要死别带上我啊!”

      闻竹全然不自知自己正擦枪惹火,他动作碾着深知雪。

      深知雪任由他对自己发泄怒火,不反驳不反抗,目光直勾勾地盯闻竹的衣内,透出忽隐忽现上下移动的腿肉,和激动说话时颤动的腰腹。

      “别动。”

      深知雪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闻竹停住话头,不解地看他。

      忽地,腿内侧有个什么东西、闻竹猛然意识到,除那东西…还能是别的什么!

      自欺欺人,宁愿是刀柄。

      妈的,真疯!

      闻竹不知是气得还是因为别的浑身轻颤,手撑住深知雪耳侧的地面,缓缓支起身躯,离开那处,更想逃离深知雪。

      深知雪看中他心思,自己本来就是恶劣的败类,怎么可能如他所愿。

      抬手猝地按住闻竹。

      闻竹:“!!!!”

      深知雪随即借力翻身,给闻竹压在身下。

      闻竹吓地瞬间右腿曲起,膝盖抵隔开深知雪的腹部。

      深知雪微低头看自己腹上,那条隔开自己的腿。

      有意调戏地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怕我动你?”

      “你要想,我们可以在这里。”

      闻竹手推他胸膛,咬牙警告:“深知意!你没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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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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