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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她的碎发到处乱飞,周时初抬手压住,不听话的头发又从指缝中溢出,她想,这该是很尴尬的场面。
赵一珩送她回家,风吹透了他劲瘦的肩膀和腰腹,周时初使劲扣着车后座,任凭头发在后座飞舞。赵一珩站在小区门口与她道别,她神色轻松,与早上初见可以说是截然不同,赵一珩顿时觉得他头脑发热的决定那么正确。
两人站在门口,相对无言,还是宋钊出来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宁静。
宋钊的眼神在他俩中间来回穿梭,“你们俩怎么不上课在这儿站着干什么?”
赵一珩是第一次见宋钊,但他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李怡君口中与周时初颇为相配的青梅竹马的大学霸。
“小宋哥,我们刚从派出所回来,我......”
宋钊抬手打断了她,“小初,你不要有负担,别担心,我正要去医院。”宋钊言语温和,一个眼神都没给赵一珩。
周时初朝他笑笑,“那你快去吧。”
周时初看他离开,赵一珩还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她疑惑地看向他,“你还不走?不会想蹭饭吧?”
赵一珩挑眉,他瞅了一眼手表,“可以吗?”
周时初点了点头,“那一起上去吧,正好我要给奶奶做饭,你下午去学校吗?”
赵一珩登时笑成了一朵花,周时初突然理解了珩草这个名字,他除了嘴上不饶人,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缺点,周时初拍了拍脸转身带着他往家走去。
赵一珩踏进门才觉得他来家里吃饭的请求太过冒犯,而周时初居然同意了,这让他愈发心乱如麻,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周时初今天的不寻常,但此刻他不敢细想。
房里有些空,家具旧旧的,卧室门上还贴着过年的窗花,玄关传来淡淡的香味,是十分温馨的屋子。
周时初让他自己坐,自己则走进厨房开始洗菜煮饭,周时初嫌他碍手碍脚,他就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时不时帮她递个剪刀碗筷。
赵一珩突然理解了周时初为什么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她轻车熟路,切菜的姿势比老赵都要熟稔。她不过十几岁,要照顾好自己、要为大人分担、还要规划好自己的学业和人生,她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周时初并不知道他心里是在想这些,自顾自在厨房里炒得热火朝天,她从小耳濡目染,多赵一珩一个人也不过就是多炒一个菜的事。
乔老太回家就看见赵一珩端着两碗米饭从厨房出来,一时惊在原地,赵一珩也顿住,神色尴尬,他不好意思地说,“乔奶奶好,我...我来蹭饭。”
好在周时初端着菜及时出来帮他解围,“奶奶回来了,快开饭吧,土豆丝都快凉了。”
赵一珩早上只喝了陈柏乐给他的一杯豆浆,此时早已饥肠辘辘。周时初做了两菜一汤,菜色家常却让人食指大动,一顿饭让他吃得格外满足,乔老太作势要给他添饭。
“你这孩子,这是饿了多长时间,我再去给你添一碗饭哈。”
赵一珩放下筷子,摆了摆手,“不了奶奶,吃太多下午上课会睡着的,我已经饱了,谢谢奶奶!”
周时初看着他吃得开心不由笑了笑,赵一珩朝她露出佩服的神色,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嘴角翘起的弧度也相似,乔老太不觉一愣。
他大包大揽了洗碗的活,任凭乔老太如何说也不肯撒手,乔老太只好随他去,周时初站在旁边看他洗碗,两人位置互换,阳光铺在屋里,气温正在上升。
赵一珩洗得并不顺利,他戴着橡胶手套一脸小心翼翼,看得周时初十分揪心,他的头发长长不少,在阳光下晕出一片,果然少爷就是少爷。
“少爷”本人兢兢业业洗完,还把厨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抬手看表已经没时间午睡了,周时初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赵一珩看起来倒像是乐在其中,拎起校服外套就要走。
“赵一珩!”
周时初忙喊住他,“等我一下,我去拿书包,我们一起走。”说毕便急匆匆进卧室去穿外套拿书包。
赵一珩对周时初一切的变化都十分敏感,他清楚捕捉到了“我们”两个字。不过短短一个早上,他觉得他们俩的关系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但他心底却隐约透出点不安意味,他好像忘了一件事要交代。
周时初同他一起骑车去学校,附中对男女不正常交往抓得很紧,两人隔了老远随着人潮往学校走去。周时初看着他脑后翘起的一缕头发上上下下,不由弯了弯唇角,好巧不巧,赵一珩回头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交汇。
人潮如织,周时初率先躲闪,她低下头试图让自己隐藏在嘈杂的人声中,她怎会知道,她自带坐标。
赵一珩虽说事后报备过,但毕竟逃课在先,他先一步离开去办公室找郑永福“销假”外加“告罪”,周时初看他从视线中消失不由放松下来,她并不想和他一起出现在教室。
周时初到教室时只零星坐着几个人,余子明看见她马上朝她举手示意。
“周姐你来啦,老郑早上重新排了座位,说是男女不能当同桌,你的位置在那边,倒数第三排。”
余子明抬手朝着窗户边指了指,他的新同桌是吴家俊,周时初对他说了声谢谢,刚要离开突然想了起来,校服费还没交,她从书包夹层里取出来一沓钱递了过去。
“不好意思,早上家里临时有事,这是我的校服钱,辛苦你了。”
吴家俊诧异地抬起头来与余子明对视一眼才看向周时初,她灼灼的眼神让吴家俊一时有点语塞,他坐直身体,“那个,你的那份已经交过了。”
交过了?怎么会?谁交的?
女生眼神疑惑,余子明暗道一声不好,吴家俊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是赵一珩,我以为是你委托的...我已经收齐交给郑老师了,不然你把钱给赵一珩?”
吴家俊又把颜色各异的钞票递了过来,周时初拿好,深深呼吸对着他说了声谢谢,转身回了座位。
余子明知道她平时是有些冷脸、不苟言笑,但这与平常不一样,直觉告诉他,要出事。
附中在学生座位这块确实有点矫枉过正,理实班男女生比例还算合理,一堆男一堆女被过道隔开,赵一珩回班时脸上也显出迷茫,他的位置也换了。
下午连着两节语文课,他刚准备把书从桌下拿出来,余光看见了前排的吴家俊。
赵一珩顿觉脑袋嗡的一声,想起来了,他还没告诉周时初校服费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郑永福就进门了。
周时初心里并不平静,她觉得别扭,他们纵然是朋友,但决不是可以代为付钱的关系,她想不清楚便也不再想,于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郑永福身上。
新学期,老郑并没有闲话太多,三五分钟讲完要求就进入正题开始讲课,第一课是《诗经》两首,其中第一首是《氓》。
老郑沙沙的声音传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这里‘说’通‘脱’,是摆脱、脱身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男子沉溺在爱情中,还可以抽身;女子沉溺在爱情中,则难以脱身。”
关乎感情的话题总是格外醒神,下面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郑永福咳了一声,“这是古人的智慧,几千年前老祖宗就告诉我们不要把自身幸福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女同学男同学都要好好体悟,我们继续……”
周时初昨天预习便已看过一遍,却不想一日之隔,感受早已天差地别,她依旧对赵一珩的行为感到费解,却不再心乱如麻。只要不进入情感的漩涡,他们俩就只是单纯的债务关系,欠债就还钱,一切都很简单。
赵一珩又怎知楚河汉界卷土重来,但他也在心里细细琢磨起这句话,他没忍住扭头看了眼窗台一边,周时初正盯着书本神色认真。
郑永福功底深厚却对抗不了春困,一节课上得人仰马翻,他前脚刚出门,后脚教室里就趴倒一大片。
赵一珩合上书本准备去告诉周时初校服的事,却不想周时初先他一步,他跟着周时初走出教室门,楼道人并不多。
周时初站定转过身递过来一沓钞票,“钱你点一下吧。”
赵一珩低下头略带茫然地看着被塞过来的钞票,红色绿色棕色蓝色都有,他把钱叠好攥在手里,笑着说,“不用了,今天早上……”
“你还是点一下吧。”
他的话被打断,少女神色淡漠,语气全是疏离,赵一珩觉出不对,剑眉拧成一团,“我们俩的关系还需要这一步吗?”说罢,他一把把钱塞进了上衣口袋。
“我们俩什么关系?我们俩的关系需要你做到这一步吗?”
周时初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的意味,赵一珩定定看着她,缓缓开口,“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周时初不再坚持,扭头进了教室,赵一珩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卸了大半,她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给,看样子是早就下定决心了。
他的心情也随着天气晴转多云,窗户接缝处渗进来一丝冷风,太阳被大块的乌云遮住。他的手指蹭到兜里的纸币,一股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
周时初听见朋友的那刻心头微震,她好像又办了件错事,但话已经说出口,木已成舟,直觉告诉她不该再靠近了,不该再沉溺下去了。
两人各怀心事,但却不约而同选择了冷战,除了上课,他俩就没有在一个空间内共存过。直到春暖花开,新的校服穿上身两人私下依旧零交流,陈柏乐暗戳戳打听过是谁破坏了他们的革命友谊,赵一珩无可奉告,周时初没空搭理他,曾经的四人组偃旗息鼓。
李怡君对此也是百般不解,但她知道周时初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改,便没有多说什么,她也乐得重新过回二人世界。更重要的是,哪有永远的冷战,他们俩中间扔个打火机又会重新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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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战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