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萧瑟暮凉凉

　　周正毅发来信息，凉以默正一脚搭在乌木桌上，手叼着香烟思考，笔记本电脑开着，文档一片白，只有几个字，大概是新书的名字，她拿起手机看了眼，一行字：“我是周正毅，有空吗？还你烟？”
　　噗嗤一声，她觉得这人很搞笑，长的正经模样，满嘴讲佛，内心像个孩子，叛逆，纯真，还有些顽固。
　　她打字问：“为了一支烟，我总不能特意飞一趟杭州吧？”
　　那头速回：“我可是还你一条富春山居，值得一飞。”
　　“我最近没空，在构思新小说题材，正准备动手写，你的邀请到了，就当我去过了。”
　　“算了，我勉为其难飞一趟深圳，把烟给你空运过去。”
　　“别开玩笑，我会信以为真的。”
　　他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问：“你猜我在哪里？”不等凉以默猜他回复道：“宝安机场可真大，年纪大了，走了一圈气喘吁吁的。”
　　凉以默搭在乌木桌上的脚拿下来，发信息问道：“不会真的为了还我烟吧？你看着可不像这么闲的人？”
　　那头回道：“我说真的你信吗？一面之缘的人，眼巴巴飞来就为还一支烟！”
　　“信，你这人和别人不一样，喜欢背道而行。”
　　那头回了哈哈大笑的表情，接着回道：不逗你了，我刚好来深圳参加一个活动，路过，刚巧想起我欠香烟的那个人也在深圳，赶早不如赶巧，我不喜欢欠人家的，还了心里就不惦记了。”
　　“一根烟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那头回：“小事见人品，我可不想在小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上失了人品。”
　　凉以默回道：“客来随主，我请你喝茶，广式晚茶。”
　　“不是广式早茶吗？”
　　“在广东，茶从早喝到晚，没有特定时间。”
　　周正毅回：你与别人总是与众不同，人就该如此，走和别人不一样的路，才能看到独特的风景。”
　　约周正毅喝茶的是老字号茶餐厅，古色古香的，桌子全是檀木，椅子是八仙藤椅，室内房顶挂满了油纸伞，倒是有点江南味道，凉以默早已点了些比较出名的广式茶点，红米肠粉，艇仔粥，蒸凤爪，蒸金钱肚，蒸虾饺，天鹅酥，咸水角……，看着多，其实分量很小，夹两筷子就没了，盘底还垫一些花生来充分量。
　　“嗨“！周正毅今天很正式，西装革履的，一看就是刚结束活动赶过来的。
　　凉以默笑道：”你穿西装的样子有点像来内地投资的港商，十足的老板派头。”
　　周正毅笑言：“我这次来深圳第一是参加个活动，第二就是来投资你的。”说着他从黑色背包里拿出一条富春山居放在茶桌上说：“欠你的还清了。”
　　凉以默看了一眼说：“你来真的，我借一根几块钱的烟，你还我一条几万的富春山居，这泼天的富贵来的有点措手不及，弄的我有点不敢拿。”
　　“你那么大的胆子，还有不敢的事？”
　　茶桌上的水烧到沸腾，凉以默问道：“喝什么茶？罗汉果，小青柑，还是菊花茶？”
　　“小青柑吧！”
　　洗杯，洗茶，泡茶，过茶渣，一杯浓茶放在他面前的茶托上，他尝了一口：“茶叶不怎么样，但泡茶的人技术好，茶也变的好喝了。”
　　凉以默也端起茶喝道：“你工作是不是公关，净挑人爱听的话讲。”
　　周正毅呵呵笑问：“新小说写的怎么样了？”
　　“只写了书名，后面一片空白，电脑上是，脑子也是一片空白，不知是不是人现在过的太舒服，写作思路一直很懒惰。”
　　“有没有兴趣把小说改拍成电视剧？”
　　“当然，这是每个作家的梦，别的不说，改编版权费都是好大一笔钱，说白了，写小说还不是为了赚钱。”
　　周正毅把玩着手里青花瓷杯子说：“你的小说我都看了，几年前是火了一段时间，为什么没有人买本子拍成电视剧？”
　　凉以默笑道：“不是人人都有这种机缘运气的，一部电视剧的制作成本有多高，内行都知晓，这还要有娱乐公司的投资，说白了就是没人愿意投资我的小说。”
　　“我投如何？”
　　凉以默一口茶喝到嘴差点烫道说：“你个人投，你知道把一部小说翻拍电视剧需要多少资金吗？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拍摄需要专业团队，且是小孩过家家，拍着玩呢？”
　　周正毅略有深意的看向她问：“正欢娱乐够不够专业？”
　　听到这四个字，凉以默愣住了，正欢娱乐是很出名的娱乐公司，集出版和电视剧拍摄的娱乐公司，旗下明星好多都是当红明星，很多都是正欢娱乐自家捧出来的艺人，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近两年在娱乐公司中风头正盛。
　　对着周正毅，凉以默打量一圈两圈，脑子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莫不是你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做编剧起家正欢娱乐的老板？”
　　周正毅伸出手笑道：“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正欢娱乐的周正毅，现在不是编剧，是制片人兼职老板。”
　　“呵呵……，凉以默笑道：“果然是泼天的富贵，我一根烟竟然换来那么大的回报，周总，您藏的可真够深的。”
　　“那天乌镇，刚好来了烟瘾，刚好碰见一个惊天美女在洒脱不羁手叼着香烟，就是你那种无所谓的松弛感吸引了我，后来我上网搜索你的作品，说实话你的小说太悲凉了，简直就是一部虐恋韩剧，那时我就想，我要把你的悲伤搬向荧屏。
　　凉以默烟瘾上来，直接拆开富春山居，拿一根点上猛吸一口说：“我是野猪品不了细糠，倒没抽出和平常烟有什么不同？”
　　“那你说几千的茅台和几十块的二锅头有什么区别吗？都是白酒，为什么价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贵总归有贵的道理，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品尝，方能品出其中味道的。”凉以默吐了口烟雾说：“你不会假公济私来投资我吧？”
　　周正毅反问：“你我之间有什么私情？我还没有钱多到拿去打水漂，你的作品吸引不了，磨破嘴皮我也不会掏半毛钱的。”
　　“哪一部吸引你？”
　　“（二十年前那场梦），我看了这部小说，是你二十几岁时候写的，写的是男女主现实中相爱不能在一起，一起梦回二十年前相爱的故事！文笔流畅，男女感情整部小说下来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感。”
　　凉以默将手中的香烟碾灭，喝了口越泡越苦的茶说：“那是我和初恋的故事，你知道我初恋是谁吗？不瞒你说，你能投资我的小说，说明你欣赏我，对于欣赏我的人，我也不必吝啬，刚好我满腹的心事无人倾诉，全吐给你听好了。”
　　周正毅如春风拂面笑道：“我洗耳恭听。”
　　“杭州最大连锁汽车集团，正旗集团你可听说过？”
　　“自然，我可是老杭州，这个公司广告整个杭州街道都有，公共汽车，出租车，商场投放屏都有，包括地铁都不放过，不想知道也难啊。”
　　“正旗老板就是我初恋，我是他曾经藏在暗处的小三，其实说好听点我们相爱过，说不好听就是他曾经包养过我。”
　　周正毅虽尽量掩饰自己的吃惊，终还是失态了，茶杯的水因颤抖泼出了些在桌子上，他像是确认问：“你说的是正旗集团褚楚？”
　　凉以默瞥了他一眼问：“正旗还有几个老板？”
　　周正毅到底也是见过世面有身份的人，当然不能和正旗集团老板比，毕竟人家是上市公司，财富和地位都是不可攀比的，他问了一个很幼稚的问题：“你完全可以让他投资你，别说一部小说了，就是我正欢娱乐他勾勾手都能买走。”
　　凉以默笑的如铜铃般，而后眼圈微红道：“我在心里常把自己比喻成小丑，把他比喻成皇帝，小丑在皇帝眼里卖弄表演，只为博他一笑，但是小丑也有自尊，她的自尊不允许她再拿皇帝给的施舍。”
　　周正毅不是狐仙，也算个老狐狸成精了，自然懂得褚楚的苦楚，上市公司老板就算再怎么深爱一个女人他都不会弃原配离婚的，后果的代价他承担不起，正旗集团不是他个人企业，背后有股东，有政府，有资本，他输不起，正旗的股票也跌不起，这就是成功男人的苦恼，每个人活在这世上总归在得失之间做选择，他开口说：“褚楚离不了婚，你又不愿将就，你们的结果就是一拍两散！”
　　周正毅轻咳了一声说：“作为男人我蛮佩服你，褚楚那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想要情妇，一堆女人挤破脑袋，前拥后继朝上扑，毕竟钱和爱比起来，钱的诱惑力更大，何况是那样一个拥有百亿帝国的男人，别说做情妇了，有的女人想搭上他，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凉以默看向他问：“若我告诉你，我只爱他这个人，你信吗？”
　　周正毅想都没想道：“不信，男人是有了光环才有魅力的，而单靠自身魅力，没有外在的光环照耀，没女人看的见的，这是个世俗的社会，我们要用世俗的眼光看待男女，太理想化，终究吃亏的是自己。”
　　凉以默月牙眉一皱嗔怪：“跟你们这种老男人聊天，完全没有幻想可言，一句话打破女人的童话梦，最世俗的人就是你们这种中年大叔，总把女人想的现实又诡计多端，捂紧钱袋，就怕女人多看一眼就窥探了去，比防贼还严。”
　　周正毅连连叫苦笑问：“是我在你眼里就是这般形象，还是褚楚？”
　　凉以默拿起水壶，沸水泡茶，热气扑在脸上烫滚滚的，她碎道：“半斤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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